眾人看去,只見大批行都司的披甲軍士入內(nèi),在鄧李二人眼神下,包元乾心領(lǐng)神會丟下飯桶,趕忙與弟弟將二人推入中堂躲避。
包元乾只見中間走入一個紫袍官服,約莫二十五六的年輕官員,而他身邊竟然是兩個老熟人!
一個應(yīng)浩,一個寇石城,兩人身著粗布短衣,倒是與這錦衣華服的年輕人格格不入。
衙門里的人稀里嘩啦地跪倒一地,聽候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那紫袍官員一展手中的‘謄黃’,“昔我皇父太祖高皇帝....朕乃整師入京,秋毫無犯,諸王大臣謂朕太祖之嫡,應(yīng)天順人,天位不可以久虛,神器不可以無主....已于六月十七日即皇帝位,大禮既成,所有合行庶政,并宜兼舉?!?p> “今年仍以洪武三十五年為紀,其改明年為永樂元年....建文舊政一律廢止,建文任命之偽官奸小已昭示其榜,按名捉拿,即刻檻送京師,不得有誤!洪武三十五年六月十七,欽此!”
這圣旨極長,包元乾貼耳在墻上偷聽著,心道這姚任二人千算萬算,卻沒算到皇帝換人了,如今大寶易主,他們這一切的努力倒像是垂死掙扎般,被歷史的車輪碾成粉末,倒是讓人既好笑又可悲。
那紫袍官員最后一句說完,一揮手道:“拿人!”
只見行都司軍士齊刷刷動手,摁住了還未起身的姚聽宣與任文增二人,二人大驚失色,大喊冤屈,并控訴著鄧李二人的罪行,可是他們是朱棣列名的奸小,他們說的話又有誰在意呢?軍士幾下便將二人摘去官帽五花大綁押走。
只是一旁的寇石城與應(yīng)浩二人早就在打探此事,如今聽來倒是聽者有心,仔細打量了四周卻未發(fā)現(xiàn)姚聽宣嘴里的那個北元公主。
李承恩上前對那紫袍官員道:“竇大人莫急...”說罷又細說了一番,那竇大人點點頭,又招呼軍士將鼻青臉腫的飯桶和與之合謀的石秀一并帶走。
“竇大人一路勞頓,我且引你去官驛?!崩畛卸髡泻糁卸妓疽恍腥耍阃?。
人去茶涼,方才還擁擠一堂的衛(wèi)指揮衙門,如今卻也所剩無幾。
鄧平虜見應(yīng)浩與寇石城一動不動,不打算走的樣子。
輕嘆一聲,方才還慶幸這薩仁雅失而復(fù)得,卻沒想到這圣旨來的突然,剛尋到薩仁雅這圣旨便緊隨其后。
這寇石二人以布衣身份隨著這官員而來,看來錦衣衛(wèi)是被即刻啟用了,如今他們才是高高在上,天子耳目的上差。
“兩位錦衣衛(wèi)上差,若是有話且至中堂去,待李同知回轉(zhuǎn),我們再行商議?!?p> 二人見他說的有理,便由衙門里的人引至中堂,而包元乾幾人早便被帶到了衙門內(nèi)院里安置了。
今晚的劇變,誰也別想好好的睡個踏實覺。
三人在中堂熬到后半夜,那李承恩才風(fēng)塵仆仆地回來。
李承恩一入門,看到應(yīng)石二人正在其中,看了一眼鄧平虜?shù)难凵?,心思一轉(zhuǎn)便已然明白其義。
“哎呀...二位上差,失禮失禮?!彼o二人摻茶賠罪,如今新天子登基,錦衣衛(wèi)重獲新生,他們二人豈能得罪。
寇石城單刀直入道:“二位大人,這為何要私藏這北元公主,秘而不報?”
李承恩二人尷尬地停住,他們也沒想到這事兒這么湊巧,能讓這打探多日的二人碰巧從方才姚聽宣大喊中知曉了其中一二。
這事在他們手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若是較真,他們一通知自己的上頭,恐怕這危害不比姚聽宣等人小。
本想否認,可是這紙是包不住火的,今晚這么大動靜,又有瓦剌人參與,方才衙門里那般多人又見到了這薩仁雅。
如今雖然沒了文官,瞞瞞遠在數(shù)百里之外的上官倒還綽綽有余,若是瞞這兩個扎根肅州衛(wèi)許久的錦衣衛(wèi)根本不可能了。
可若是交代了,這錦衣衛(wèi)為了爭功把這功勞搶走,當做自己的投名狀,那自己二人豈不竹籃打水一場空?
二人哀嘆造化弄人,這姚聽宣這幾個心腹大患剛除掉,還沒來得及慶幸多久,這錦衣衛(wèi)又找上門來。
見兩人為難,苦瓜臉模樣,寇石城知道這二人有事且為難。
寇石城淡淡道:“二位大人不必為難,若是與我分說了,我二人不但不會揭露你們,反而會幫你們對付這行都司的來人?!?p> 李承恩二人一聽,心道對付行都司來人?
寇石城品了口茶道:“二位大人,想必今日火起是姚任二人計劃的,可為何會在那處起火,自然是他們知曉了你們的秘密,才鋌而走險,對否?!?p> 李承恩點頭,寇石城繼續(xù)道:“這姚任二人雖然已是階下囚,可是他們還長著張嘴,若是一同亂說,這行都司與朝廷定然難免懷疑?!?p> 應(yīng)浩接過道:“屆時朝廷追查下來,你二人當如何自處?”
李承恩二人聽得背脊發(fā)涼,趕忙道:“上差且講?!?p> 應(yīng)浩笑道:“不必驚慌,那朝廷追查下來,不也還得是讓我與寇百戶兩個肅州衛(wèi)的錦衣衛(wèi)探查嗎?包括那傳旨的經(jīng)歷官,若是問起,有我們替你們兜著這事兒,不也就瞞天過海?”
李承恩心道這二人說的極為在理,他們乃是錦衣衛(wèi)的身份,無論處理什么事情,都極為方便,可是他們?yōu)楹我獛妥约海?p> 寇石城道:“李大人,你莫要多疑,說來慚愧,或許我們的初衷可能是一樣的?!?p> 李承恩一聽,來了精神。
寇石城輕嘆一聲道:“我想二位大人之所以藏著那北元公主,恐怕是那女子身上干系頗大吧?二位是想借此為自己建功?”
鄧李二人也不瞞了,點點頭。
那寇石城道:“此番朝廷恢復(fù)錦衣衛(wèi),可是錦衣衛(wèi)廢除已久,官階檔案早便被銷毀了,只剩下以腰牌辨認,可我二人遠在邊關(guān),這也無法回京上交腰牌....”
李承恩算聽明白了,原來是寇石城由于舊在邊關(guān),錦衣衛(wèi)廢除日久,這些百戶,千戶,鎮(zhèn)撫的官位本就數(shù)量有限,如今早便被京師里那些錦衣衛(wèi)爭功給搶的差不多了,寇石城這原來正兒八經(jīng)的百戶官倒成了尋常校尉.....這真是喜憂參半。
應(yīng)浩也嘆氣道:“所以二位大人若是有這隱情,還請與我二人分說才是,我們二人也想借此功勞分一杯羹,調(diào)入回京搏個一官半職,而非搶二位大人之功勞。”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兩個錦衣衛(wèi)會說初衷都與自己一樣,如今看來四人都是想借此升官,倒是不謀而合。
李鄧二人對視一眼,輕嘆一聲,這事兒再瞞著錦衣衛(wèi)是不可能了,若是拒不承認被二人打探出來,反而更被動。
如今主動告知,雙方聯(lián)手,就如他們二人說的,反而還能有備無患,在肅州衛(wèi)立于不敗之地。
即使有朝廷的人或是行都司的人查下來,倒也有這兩個錦衣衛(wèi)頂著,替自己瞞天過海。
二人心中掂量了一下,便悄聲地湊近與二人分說一番。
“傳國玉璽...屬實?”應(yīng)浩聽罷有些震驚。
“八九不離十,我們二人近來便在等那瓦剌烏格齊的來信?!崩畛卸骰卮鸬?。
寇石城思索了一番,“若是真的,那北元多久會派人來交涉?”
李承恩道:“我與這北元公主交談過,她來大明便是來避難的,等待那北元汗廷的消息,烏格齊的兵馬追了她幾千里而不得,所以二位上差不必擔(dān)憂,這烏格齊遲早會來人的。”
寇石二人點點頭,目前也只能等待那烏格齊的消息。
鄧平虜?shù)溃骸爸皇墙褚鼓菐讉€瓦剌探子卻出乎我意料,我原以為是烏格齊麾下土爾扈特部的探子,進城打探情報布防的,卻沒想到竟然是綽羅斯部探子。”
李承恩思索一番,不解道:“這綽羅斯部為何也參與其中?”
寇石城道:“那如今二位大人打算如何安置這北元公主?”
四人互看一眼,埋頭一合計,仿佛在計劃自己光明前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