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仁雅疊著腿,在屋內(nèi)看著《水滸傳》原本,正欲罷不能呢。
只見屋門咯吱一響,包元乾推門而入,薩仁雅丟下手里不菲的水果,問道:“今日去哪兒了?這般時辰才回來?”
包元乾沒說話,合上了門,坐在床邊遞來一個實木盒子。
“給你的?!?p> “什么?”
“禮物,給你的。”
包元乾重復(fù)了次,將盒子放在薩仁雅手里。
薩仁雅沒想到包元乾會給自己帶禮物回來,坐起身打開木盒,里間靜靜躺著一把碧綠色的簪子。
“城北玉器店逛了半晌,花了十來兩銀子,選了個品相不錯的?!卑瑩狭藫锨邦~,旋即想到什么又道:“那一千兩,衙門里收走了七百兩,有三百兩替我兄弟的心上人贖身了,這是我自己掏的錢,你別介意?!?p> 他之所以會去一買,一是為了薩仁雅替自己買馬,用掉了自己的胸墜,他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而更多的則是他心里有愧,替上官一起瞞著薩仁雅,這讓他良心上過不去,索性趁著這次機會花些自己能用的錢去買個簪子,賠給薩仁雅。
雖然十幾兩也算是奢侈品了,不過比起那能換絕地的胸墜,還是有些相形見絀,他怕薩仁雅不滿意,故而補了句。
“那便謝謝哥了?!?p> 薩仁雅短暫錯愕,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雖然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自己幫了他不少忙,他這樣做倒也正常。
她拿起簪子,插入發(fā)髻,左看右看道:“好看么?”
包元乾點點頭,“好看?!?p> 他是個后世穿越來的人,對于這些東西,還是有基本的辨識能力的,選的自然不會差。
薩仁雅滿意輕點螓首,明眸一轉(zhuǎn)湊近道:“這...不會是你第一次送女子禮物吧?”
“若那綠珠鏈送出去了,便不是了?!?p> 包元乾心里盤算了一下,自己兩世為人,若算上第一世那肯定不算了。若是只在這大明,自己原先一窮二白,也沒東西送給崔鶯鶯,本想送個綠珠鏈卻也無疾而終,倒也算第一次。
薩仁雅明白他的意思,倩笑道:“雖然呢,我不是第一次收到別人送的禮物,可是也不白占你便宜,這簪子就作為我最重要的東西吧,因為...它不臟?!?p> 包元乾心中聽罷咯噔一下.....不臟.....什么意思?
旋即想了想,薩仁雅貴為公主,收到的珍寶自然無數(shù),可是很多人送珍寶只是為了討好巴結(jié),或是因為政治的因素。
這個不臟,意思是純粹不夾雜一絲別的目的。
可是包元乾送她簪子,卻是因為內(nèi)疚,雖然不圖目的,可是卻也遠遠算不上‘不臟’,他感覺自己悶的慌,心口被人重錘了一般難受。
當一個人被別人過分高看的時候,自己的良心便會受譴責(zé),反問內(nèi)心配的上嗎?
包元乾內(nèi)心尷尬,想到了正事,便開口驅(qū)散陰霾道:“對了,你知道我這胸口這...”
“???我不知道呀,你胸口怎么了?疼嗎,我給你揉揉?”薩仁雅一聽他提這個便擺手裝傻打斷道。
包元乾心中忖度這丫頭肯定知道,不知什么原因跟包大叔一樣不愿意說。
“你還是..唔..”
他話沒說完便被薩仁雅捂住嘴,薩仁雅鼻尖貼近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許問了,再問我可生氣了?!?p> 他輕嘆一聲點點頭,薩仁雅這才挪開手。
包元乾打開儲物柜,取出里間一方羊皮卷,“既然不說,那你幫我看看這個東西,你認不認得?”
薩仁雅看那鬼畫桃符般的羊皮卷,倒是眼睛一亮。
“這....你是從哪兒得來的?”她有些驚訝。
包元乾聳聳肩道:“當時賣你那綠珠鏈,那當行老板買一送一給的?!?p> 薩仁雅聽他賣自己綠珠鏈,不由得白了一眼,端詳起這羊皮圖,有些似曾相識的模樣。
“孛兒只斤....圣陵...”
她來回看了幾遍,才道:“這個東西在和林,我哥哥的汗廷中也珍藏了一份,與你這大差不差,都是鬼畫桃符般看不懂?!?p> “什么?!”包元乾聽罷不由得坐下,來回撥弄觀察,“這東西北元汗廷也有?”
薩仁雅噘著嘴點頭道:“不錯,這是殘圖,我哥哥那張也是殘圖。據(jù)我哥哥說,應(yīng)該是一份歷代大汗的陵墓之圖,被分為好幾份,據(jù)說被瓦剌、韃靼、兀良哈各藏了一份,至于其他的就不知道在誰手里了,沒曾想出現(xiàn)在你手里?!?p> “大汗,陵墓圖...”包元乾喃喃道,“可是那古連勒古那處?”
薩仁雅柔聲道:“若不出意外,那這羊皮圖記載的應(yīng)該也是古連勒古了才是。”
包元乾不解道:“既然這古連勒古這般神秘,不為外人所知,為何又要專門制一張地圖,惹人耳目?”
薩仁雅用手指戳了他兩下,沒好氣道:“包憨子,包憨子。這歷代大汗的靈柩總要有人送去古連勒古吧?難不成飛過去?這送靈柩的人也要地圖吧?你是豬么?”
包元乾被他疑問四連整的有些尷尬,不過確實不解。
薩仁雅見他當真不懂,便耐心道:“這圖繪制的并不是中原的手法,也不是我們蒙古的手法?!?p> 她翻到那鬼畫桃符的一面,指著道:“這地圖據(jù)說是聘請波斯祆教高人制作,用的乃是他們祆教神秘獨特的繪圖方式,所以看起才會這般不知所謂,亂涂亂畫,就算得到了此圖你也看不懂其中緣由?!?p> “原來如此...”包元乾恍然,沒想到還有這一層意思,心道這波斯的祆教即是中亞的拜火教,也就是金庸老爺子書里明教的原型。
薩仁雅若有所思繼續(xù)道:“當年明國北伐大都,順帝倉皇出逃,大臣只得將此完整之圖一分好幾,各自散去,就是避免落入明國手中??蓵r過境遷,近四十年過去了,已經(jīng)失散許多?!?p> “沒想到你們蒙古人的防盜意識,這般強...”
薩仁雅輕哼一聲道:“這圖說珍貴也珍貴,說一文不值也就一文不值。因為除了波斯祆教的極少數(shù)高人懂得這圖外,只剩下草原上那些神出鬼沒的薩滿教大祭司了,連我們元人皇室也不知道?!?p> “薩滿教...大祭司?”包元乾對于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不了解,只是知道在這個時代蒙古高原受支配的,還是薩滿教。
藏傳的紅教與黃教雖然在逐步滲透蒙古,不過還遠未達到后世清代時期那般流行。
而這長生天,便是薩滿教中的神。
薩仁雅想開惑導(dǎo)師般,娓娓道來道:“薩滿教與我們蒙古人息息相關(guān),但他們是不參與政治的,所有的草原動亂,都不能影響他們在蒙古人心中的地位?!?p> “所以為歷代大汗送靈柩的,也都是歷代薩滿教中的人,因為他們與世無爭,千年來只主持著教宗,所以交給他們是最妥帖的。”
“而在百年前甚至更早時,波斯的祆教與我們蒙古的薩滿教是合作關(guān)系,薩滿教負責(zé)運送大汗靈柩,而波斯祆教則負責(zé)制繪地圖,并將解圖法傳給歷任大祭司?!?p> “所以說咯,我也不知道這圖怎么看,只能告訴你這些我知道的?!彼_仁雅說完,口干舌燥,又拿了塊水果入口。
包元乾聽了這般多隱秘,倒是不曾為史書記載,心道這蒙古人的防盜技術(shù),當真是登峰造極,別人不在陵墓上下手,直接在源頭掐斷。
....
入夜時分,他躺在床上反復(fù)看著自己這胸口的疤,為什么弟弟沒有?
包大叔也不說,倒是引起薩仁雅的注意,肯定不簡單。
正當他思索間,只聽得實木大門響動,包元乾翻身而起走去。
開門卻是值守在外的盧剛鋒,遠處則是好幾個端著火把的衙門軍士。
盧剛鋒作揖道:“包總旗,出了些事兒,衙門來人讓你與包小旗即刻前往?!?p> 包元乾趕忙回屋抖醒了一臉朦朧的包布同,“快,衙門出事了,趕緊?!?p> 二人須臾到了指揮衙門,只見僉事郭雄,同知李承恩,指揮使鄧平虜全在,包括這幾日熬夜監(jiān)工測繪的姜為都在。
仔細看去,合著衙門不少書吏官員都在場,一個個都是睡眼惺忪的模樣,看來都是從被窩里揪出來的。
李承恩示意二人入內(nèi)堂去看看,包元乾二人不解地走入。
掀開幕簾,一副景象引入自己眼簾,只見五個風(fēng)塵仆仆的糙漢立在當場,胡茬滿臉,飽經(jīng)風(fēng)霜般的落魄模樣。
他看得瞳孔一震,脫口而出!
“高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