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意外的電話
言冬的出現(xiàn)，再一次激怒了陳夢。
她站起身，心中的郁氣也找到了發(fā)泄之處，“那你又知不知道，就因為你，我們麻醉學(xué)生的名聲變得多壞？！”
“好逸惡勞，偷奸?；庪U狡詐！”
“這些詞全都是形容我們的！”
“你和李明德大鬧一場，拍拍屁股走人了，考慮過我們還要進呼吸內(nèi)科輪轉(zhuǎn)的人嗎？”
“每天被辦公室的老師嘲諷，不干活說我們懶，干活兒也被陰陽怪氣！”
“我們雖然是實習(xí)生，但也是個人！”
……
言冬早已沒了沖進門時的氣勢，陳夢的這些話，一瞬間讓她失去了批判的立場。
她以為，自己和李明德的事已經(jīng)翻篇了，從此各走各的陽關(guān)大道。
更從未想過，自己的同學(xué)會因此受到無妄之災(zāi)。
“抱歉，我真沒想到會這樣?！?p> 言冬向她們道了歉，堅持自己的觀點，“但鄭老師是無辜的，你們不應(yīng)該對他妄加揣測?！?p> 陳夢冷哼一聲，別開臉。
顧曉雅雖然沒鬧，但她的目光也無比復(fù)雜。
最初，得知言冬與李明德大吵一架時，她也擔心過言冬的安危，佩服過言冬的勇氣。
但此時此刻，她和陳夢一樣，被那些老師用防賊似的眼神防著，用軟中帶刺的語言暗諷著。
她又怎么能不怨言冬呢？
三人正僵持著，臨床專業(yè)的室友終于忍不住幫言冬說一句公道話。
“不做人的明明是呼吸內(nèi)科的醫(yī)生，你們怪言冬做什么？”
“她和你們一樣，都是受害者?！?p> 陳夢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翻了個白眼道：“受害者？罪魁禍首還差不多！”
顧曉雅也苦笑一聲，“橫豎被針對的不是你們，你們當然可以充當正義使者?！?p> 被暗指自己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臨床的兩個同學(xué)也氣到了，索性拉上床簾，眼不見心不煩。
言冬看著情緒激動的陳夢和顧曉雅，心里生出一股無力感。
“你們先冷靜冷靜吧，我出去一趟?！?p> 說完，她拿上鑰匙離開了寢室。
“?！?p> 電梯到了。
言冬愣愣地站在原地，沒有動。
此刻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
幾秒后，電梯又關(guān)上門，下行。
言冬看了看上面跳動的數(shù)字，轉(zhuǎn)身朝樓梯口走去，一步一步，慢慢地踏上臺階，最后來到天臺。
她穿過天臺上晾曬著的五顏六色的被單和衣物，找到一個石墩坐下。
眼前是藍天白云，高樓大廈。
身邊是徐徐微風(fēng)，帶走夏日灼灼的熱浪。
言冬腦海中紛雜的思緒也隨之沉靜了許多。
我……
真的做錯了嗎？
言冬拿出手機，點開聯(lián)系人，上下滑動著列表，不知有誰能給她一個答案。
母親嗎？
在她眼里，自己肯定是沒錯的。
林曉娜和吳婷婷亦是如此。
而其他同學(xué)……
現(xiàn)在的她，在他們眼里，也許是個避之不及的災(zāi)星吧。
那老師呢？
不論是學(xué)校里教學(xué)的老師，還是醫(yī)院里遇見的帶教老師，都不過是萍水相逢，聚散如風(fēng)。
言冬抬起右手，輕輕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人生??！
來附院不過短短一個多月，卻比過去二十幾年的學(xué)習(xí)生活都累上許多。
太陽開始西沉，天臺上的風(fēng)忽地帶上了一絲涼意。
言冬被涼風(fēng)灌了滿懷，手指下意識微微蜷起，指腹便觸碰到了那尚未息屏的手機屏幕。
撥通了一個備注為“鄭老師”的電話。
手術(shù)室里。
一串輕盈的音樂響起。
巡回護士拿起手機，把來電頁面展示給鄭亦修，“老鄭，你電話，一個叫言冬的?！?p> “小師妹？”
周勉總是比正主更為敏銳。
“幫我接吧?！编嵰嘈拚f著，手上的血管鉗精準夾住一條小動脈。
巡回護士接通電話，還特地點開免提，“喂？你好，鄭醫(yī)生正在手術(shù)，有什么事嗎？”
電話那頭靜悄悄的，沒有回復(fù)。
“你好？”巡回護士又問了一遍，“請問你找鄭醫(yī)生什么事？”
依然沒人回答。
鄭亦修心里沒由來升起一絲陌生的情緒，口罩遮擋住的薄唇緊抿，手上的動作也頓了頓。
“沒人說話，我掛了??？”巡回護士問他。
鄭亦修“嗯”了一聲，算是同意。
二十分鐘后，手術(shù)結(jié)束。
鄭亦修收了尾，照例把縫合交給周勉，脫下手術(shù)衣，拿著手機走了。
“不是吧……”
周勉不敢相信自己那個大膽的猜測，但以前就算是他縫合，鄭哥也不會走得這么快?。?p> 走廊外，鄭亦修已經(jīng)撥通了言冬的號碼。
急促的手機鈴聲嚇了言冬一大跳。
她收回遠眺的目光，看向手機，是鄭亦修的電話。
他打電話來做什么？
“鄭老師……”
她剛回寢室就被批斗，都沒來得及喝水，又在天臺上坐了好一會兒。
以至于開口時，聲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啞。
聽筒傳來女孩又軟又啞的嗓音，鄭亦修握住手機的指尖驟然收緊，不由得回想起那天她哭泣的模樣。
“你在哪兒？”他急切問道。
言冬老實回答，“我在天臺啊?！?p> 鄭亦修喉頭一緊，連呼吸都停滯了兩秒，“你在那兒別動，我馬上過來找你！”
“你過來……”
干什么？
言冬還沒問出口，耳邊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今天的鄭老師好像有些奇怪。
他要來，她也只能等著了。
言冬把手機放到一邊，兩手撐在背后，小腿晃啊晃的，盯著眼前的夕陽發(fā)呆。
鄭亦修掛斷電話，連更衣室都沒去，直接從快速通道離開手術(shù)室。
等電梯的功夫，他才意識到，醫(yī)院這么多棟樓，自己也沒問言冬到底在哪個天臺。
鄭亦修透過窗戶向外望去，窗外樓棟林立，天臺上幾乎都是植被和青苔。
唯有東邊健康管理中心的樓頂上，飄著五顏六色的床單。
那里，是實習(xí)生宿舍所在的地方。
也是唯一開放了天臺的區(qū)域。
“叮——”
電梯到了。
鄭亦修身穿洗手衣，怕給路上的病人帶來恐慌，他不敢奔跑，只能邁開步子，大步疾行。
好在已經(jīng)是下班時間，健康管理中心來往的人不多。
電梯很快抵達八樓。
步梯就在旁邊，鄭亦修快步?jīng)_上天臺，終于看見了女孩的背影。
還好。
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