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石磨
白嬸擔(dān)心孩子。
盡管做著飯,也會不時出來院子看看任寧凝的情況。
這次剛出來,正好看到任飛手里的各種蔬菜和肉食,她不由一怔。
“小五,你剛才不是光著手的嗎?”
呵呵。
任飛笑著走了過來。
“嬸子,我已經(jīng)四五年沒有回村,哪能空著手回來見大家?”
“我?guī)Я诵┒Y物給村子的各位長輩們。一會兒吃完飯,再送過去?!?p> “該是這樣?!卑讒鸷苄牢?,“不愧是成了家有了孩子的人,總算長大了?!?p> 說著說著她臉色發(fā)黑,“不像石頭,除了會氣我外什么都不會……”
任飛哈哈笑著安慰,“嬸子,石頭很尊敬你的。只是他一個男人不習(xí)慣說出來罷了?!?p> “尊敬?尊敬能換兒媳婦呀?我要他尊敬有什么用……”
兩人正說著,身后的大門吱一聲開了。
一個身材高大面容黝黑,像塊巖石一般的中年男人走了進(jìn)來。
他肩上扛著一捆黑蔗,手里卻著拿著一朵鮮艷的野花。
“我回來了!咦……”
任巖的目光落在任飛父女身上。
反應(yīng)過來后,他連忙將手里中野花收到身后,黝黑的臉都有些發(fā)漲。
“小五回來了,這孩子是?”
“巖叔,”任飛假裝沒有看到任巖藏起來的野花,拉著女兒給他介紹,“這是我女兒。麥子,快喊爺爺。”
“爺爺!”任寧凝這天不知喊多少爺爺奶奶,此時也不介意多喊一個。
小姑娘眼尖。
盡管任云送的荷花還捏在手上,但她卻是開開心心蹦到何巖身邊,兩眼亮晶晶地盯著那朵野花。
“花花,漂亮的花花。爺爺是送給麥子的嗎?”
咳咳!
任飛咳嗽。
“女女喜歡呀?”任巖臉色發(fā)窘,下意識把野花遞給任寧凝,“花花給你!”
“謝謝爺爺!”
“麥子真乖!”白嬸瞪了一眼老伴,臉色也有些發(fā)紅,“蔗不重嗎?還不放下!”
任巖這才反應(yīng)過來。
“巖叔,”任飛哈哈地主動解圍,“今年的黑蔗長勢怎么樣,竹庶種了多少?”
任巖看著坐在小狗邊樂呵呵地玩著兩朵花的任寧凝,臉上還有些難以置信,嘴上卻是下意識地開口。
“長勢還不錯。只是今年雨水有些多,口感不怎么甜。”
“至于竹蔗,外出的道路太爛,不敢再種?,F(xiàn)在村子里所有人就只種些自家吃的黑蔗……”
以前曾經(jīng)有扶貧隊(duì)下來調(diào)研,說本地可以大規(guī)模種竹蔗創(chuàng)收。
于是大家就種之。
只不過種出來后卻運(yùn)不出去,結(jié)果白白賠了化肥和人工錢,最后不了了之。
任飛點(diǎn)頭:“外面的路確實(shí)難走?!?p> 不僅又小又陡,好些地方還滑了坡。不下雨還好,一下雨連摩托都爬不上來。
“鎮(zhèn)上不是說在修路嗎?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修過來?!?p> “別聽他們胡扯,”任巖悶悶地拿起水煙筒,“修不過來了!”
“修不過來?什么意思。”任飛塞給他一包新煙,“巖叔,抽這吧?!?p> “好煙呀?!比螏r兩眼放光,迫不及待拆開彈出一支。
“抽什么煙,”這時,白嬸剛好從廚房出來,橫眉怒視,“你們敢熏我孫女試試!”
兩個大男人縮了縮脖子。
“不抽!”任巖看看靠到任飛腿邊軟綿綿的小姑娘,訕訕地收起剛到手的香煙,“我只聞聞?!?p> 待白嬸走遠(yuǎn),他才說下去,“全鎮(zhèn)子都心知肚明,路即使要修也只會修到外面的苗寨,不會修到我們?nèi)f香谷。”
“為什么?”任飛愕然。
任巖苦笑:“因?yàn)槲覀兪菨h族?!?p> 任飛一怔,很快了然。
兩人又隨意地聊了些其他,直到白嬸走出來抱起任寧凝。
“只顧著聊天,也不看看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孩子該餓了!”
何巖點(diǎn)頭,伸手揉揉小姑娘的長發(fā),“不能餓著孩子。先吃飯,其他的以后再說?!?p> 飯桌上,任寧凝面前除了飯菜,還有個任飛帶回來專屬于她的小碗。
碗里盛著剛榨出來的黑蔗糖水。
“爸爸,”小姑娘嘗了一小口,樂得眉開眼笑,“甜甜的,好好喝!”
“好喝呀,”任飛做了個用力壓榨的動作,“爺爺奶奶最喜歡麥子了。這糖糖是他們辛辛苦苦榨給你的。麥子要跟他們說什么?”
“謝謝爺爺奶奶?!?p> “真乖?!卑讒鹦陌l(fā)怒放,一個勁往小姑娘的飯碗里夾著菜,堆得滿滿的。
“嬸子,你還是自己先吃吧。”任飛實(shí)在看不過眼,“回來的時候她整整吃了一路,其實(shí)不太餓?!?p> “吃的零食吧。”白嬸板起臉孔,“那東西不健康,以后少給孩子吃?!?p> “沒有?!比物w只好把他們在鎮(zhèn)上吃過黑芝麻糊的事說了說。
白嬸一聽很高興。
“原來麥子喜歡黑芝麻糊呀。這就好辦了。家里有的是黑芝麻。明天我給她弄早餐?!?p> “嬸子,太麻煩了吧。”任飛擦汗。
黑芝麻糊并不難做,先把大米和芝麻炒熟,碾成細(xì)細(xì)的粉末,再按個人喜好混入花生核桃就行。
炒熟還好說,并不費(fèi)什么事。
但在農(nóng)村通常沒有粉碎機(jī),碾粉就需要純手工碾或磨了。
那是件很需要耐性和很花時間的事。
一頓早餐而已,不值當(dāng)。
“麻什么煩,”白嬸疼溺地伸手擦掉小姑娘嘴邊的蔗糖水,“黑芝麻糊營養(yǎng)豐富,適合孩子喝?!?p> 最重要的是孩子喜歡。這理由就足夠了。
“老頭子,祖祠的石磨還能用吧?”她問。
石磨!
任飛連連擦汗,“嬸子,你也太夸張了。麥子要真喜歡吃,我到外面買些回來就是?!?p> 用上石磨那就不是只碾一頓兩頓的量,而是大規(guī)模制造。
“買?”白嬸瞪眼,“小五,你錢多燒手呀?有錢就給孩子多買幾件衣服。”
“既然家里有米有芝麻,為什么要買!再說了買的哪有自家親手制的放心?誰知道那些黑心肝的會往里面加些什么東西!”
“確實(shí)。”任巖點(diǎn)頭贊同。
“現(xiàn)在的人為了賺錢什么都能干出來。鎮(zhèn)上就有壞種表面賣新榨的橙汁,其實(shí)上橙子只是擺著好看,橙汁都是糖精兌出來……”
他憤憤地說了一通,才把話題轉(zhuǎn)回來。
“石磨肯定沒有問題。清明時我們還維護(hù)過,很好用。”
“一會兒我去清理一下,弄干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