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這以后,同事或者學生有需要修的大小電器,韓城都熱情幫忙,說自己的一個學生自主創(chuàng)業(yè),手藝好,價格還很低,所以韓城經(jīng)常來李響這里修東西,有電視機、微波爐、洗衣機、隨身聽、手機等,慢慢的李響和韓城熟絡了許多,有時候韓城雙休日沒事也會去李響那里坐坐,兩人天南海北的聊著,韓城給李響說自己姓宋,是跑銷售的,生活壓力很大,有業(yè)績了就有工資,沒有業(yè)績了就只發(fā)生活費,連續(xù)三個月沒有業(yè)績就夾包走人,在家也沒有地位,掙下錢了媳婦還有個好臉,掙不下錢了媳婦就吊個臉冷言冷語的,所以他不愛在家呆,沒事就愛在外溜達,李響說只要你不嫌我這寒磣,我歡迎你,反正我也是一個人,于是韓城就跑的勤了,有時候還帶只燒雞一瓶酒,說是跑下業(yè)績了高興,有時候帶二兩花生米一瓶酒說是沒掙下錢和媳婦吵架了。
這天傍晚韓城提著一個電熱燒水壺來到修理鋪,他給李響說別人給他介紹了一家羊肉做的很好的店,就在北環(huán)路上,還是李響的家鄉(xiāng)菜,離修理鋪很近,再加上年底了,他努力了幾個月的一筆大單子成功簽訂,他感到很開心,于是他想邀請李響一起去品嘗,李響一聽:“好啊,哥,我這就關門?!庇谑莾蓚€人來到北環(huán)路上這家甘肅人經(jīng)營的羊肉店,店面不起眼,但是才剛剛六點鐘,已經(jīng)快座無虛席了,他倆坐定,服務員拿來菜單,韓城點了兩斤招牌手把羊肉,蔥爆羊肉,蒜香羊肚,又點了幾個下酒菜,要了一瓶當?shù)乇容^著名的白酒,兩人推杯換盞不一會兒就酒酣心熱,話也多了起來。李響在這個城市,沒有親人,除了幾個同學,自從郭華去了南方,他已經(jīng)沒有能傾訴的對象了。白天在修理鋪,晚上回修理鋪后面的出租屋,一天過得渾渾噩噩,沒有目標,就這么混著,更不想回那個偏遠的老家。
最近這半年,這個經(jīng)常光顧他小鋪的大哥倒是成了他無話不談的好友了,大哥沒事就帶點吃的喝的來到這里,兩人發(fā)著牢騷,發(fā)泄著對生活的各種不如意,倒也痛快。今天,吃著家鄉(xiāng)的美食,喝著當?shù)氐拿谰?,李響很快就醉了。他舉著杯子對韓城說:“宋哥,以前喝酒越喝越憋屈,今天越喝越痛快,我敬你。”韓城端起杯子也說:“酒逢知己千杯少,干了?!崩铐懸粨P脖一杯酒見了底,而韓城卻是虛晃一槍,韓城又給李響滿上,兩個人就這樣一杯接著一杯,一直喝到午夜時分,店里的客人也寥寥無幾,韓城起身接了賬,從椅子上扶起已經(jīng)爛醉如泥的李響,兩個人跌跌撞撞的出了飯館。
沿著北環(huán)路兩個人一路向東,朝著李響修理鋪的方向走去,數(shù)九寒天,路上行人稀少,但是從北環(huán)路路上過境的拉煤車卻不少,不斷有大貨車從身邊呼嘯而過,韓城攙扶著李響,走到一片樹叢下,他指著馬路對面對李響說:“李響,你看那是誰,是不是郭華?”李響一聽郭華,立馬抬起了頭,問:“郭華,郭華在哪?”韓城耳朵聽著身后的貨車聲,他計算著貨車到達的時間,大約不到一分鐘,就會有一輛裝滿煤炭的車從他身邊駛過,他對李響說:“你看,就在路對面,那棵樹后面,我怎么看像是郭華呢?!崩铐戫樦n城的手指望去,隱約看見樹后面站著一個人,就是郭華,一樣的發(fā)型,一樣的大衣,抱著一束花正朝著他笑呢,李響大喊一聲:“郭華。”他掙開韓城,朝郭華跑去。那不是郭華,那只是圍墻上面張貼的一張家具賣場的巨幅廣告,是韓城從另外的地方揭下來貼在這里的。
李響朝郭華跑過去的一瞬間,韓城轉(zhuǎn)過身鉆進了身后的小胡同,同時他聽見了一聲刺耳的剎車聲,接著一切又恢復了正常,不停的有貨車轟隆隆的駛過。韓城走過北郊這條彎彎曲曲的小胡同時,他身上的那件軍綠色的夾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短款黑色羽絨服,頭上的鴨舌帽被一頂黑色毛線帽取代,手里的黃色購物袋變成了一個黑色的帆布雙肩包,他走出巷子口,像是一個剛剛結束約會的幸福的人,邁著輕快的步伐攔住了一輛出租車,出租車離開北郊,很快就到了火車站,韓城下了出租,在火車站轉(zhuǎn)了一圈后,這才打車回到了家?;丶液笏麖陌锾统鳇S色購物袋,鴨舌帽,夾克衫,一件一件剪碎,一點一點燃燒,看著微微閃爍的火苗,他默默的對嚴清說到:快了快了,清,你再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