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婦當(dāng)關(guān)

　　狗兒原本和阿吉在門口玩得好好的，忽然沖上來幾個大人質(zhì)問阿吉，然后又搶他娘親的遺物。他本來想沖上來幫蘇憐打那幾個壞人，可是又聽說那個壞人竟然是個秀才，打不得。

　　他爹爹和娘親說過，秀才確實(shí)是打不得的。打了秀才，就要坐監(jiān)。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這幾個壞人把阿吉的東西搶走么？！他正在憤憤不平，忽然聽見蘇憐說了放狗兩個字。

　　對??！只要放狗，便不是他們打秀才，是狗咬秀才，怪不得他們。

　　二狗回自家院子，將拴在園子里的大黃狗和大黑狗繩子解開，對它們小聲說：“去！咬門口那個壞人！”

　　鄉(xiāng)下的狗都是看家護(hù)院的，防的不是賊人，而是野豬、狼等山上的野獸，便是遇到狼也能撕咬上一番。而且這些狗都極通人性，只要主人一聲令下，讓咬誰就咬誰。

　　大黃和大黑得令，便向陳定川沖了過去。那陳定川嚇得把手中的玉牌一扔，就連扇子也扔掉了，慌不擇路亂竄。那兩只狗哪里肯放過他，一直在他身后窮追不舍。

　　趙姨娘和蘇悅見如此，也顧不上蘇憐了，急急忙忙去追陳定川，想幫他驅(qū)趕狗。

　　蘇憐從地上撿起那塊玉牌，用裙裾擦干凈上面的灰，重新掛在阿吉的脖子上，柔聲道：“阿吉，都怪姐姐沒有護(hù)好你。別哭了，姐姐給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姐姐都給你做，好不好？”

　　這孩子一哭，她的心都要碎了。大人遭什么罪，蘇憐很少同情，可是孩子遭了罪，她比自己遭罪還難受十倍百倍。

　　阿吉重新得回了那塊玉，一只手緊緊攥著，另一只手不住擦著眼淚。

　　“姐姐，他們好壞，我要告訴爹爹！”

　　阿吉哭著哭著，忽然大喊一聲“爹爹”，撒開腿往蘇憐身后的方向跑去。

　　蘇憐回過頭，發(fā)現(xiàn)身后不遠(yuǎn)處站著張見山。

　　她的第一個念頭是：完了。

　　剛才那一幕，該不會被他全看見了。

　　她跑去蘇家大鬧一場，把趙姨娘和陳定川那兩個賤人引了過來，才惹出這么大的麻煩。阿吉的腦袋撞了一個大包，這張見山這么寵愛孩子，一定會遷怒她的。

　　蘇憐默默從地上站起來，看著那個神色嚴(yán)峻的漢子，支支吾吾解釋道：“他們……”

　　張見山?jīng)]理會她，轉(zhuǎn)頭對二狗說：“狗兒，把你家的狗叫回來吧?！?p>　　狗兒聽話，將手指塞進(jìn)嘴里，打了一個尖利的呼哨，不一會兒，大黃和大黑便跑了回來。大黃嘴里還叼著陳定川的一只鞋。

　　蘇憐看到那只鞋，腦中浮現(xiàn)出那賤人一瘸一拐回家去的情形，忍不住“噗”的笑噴了。

　　卻見張見山那漢子一臉嚴(yán)肅地看著她。

　　小崽子受傷了，現(xiàn)在哪里是偷笑的時候。蘇憐立即收住了笑。

　　張見山冷冷道：“回家吧。”

　　他抱著小崽子，轉(zhuǎn)身往家的方向走。蘇憐急忙拔腳趕上去，亦步亦趨地跟在張見山身后。

　　張見山剛走進(jìn)院子，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了一下。

　　他還以為自己走錯院子了。

　　自從他六歲那年來到張家村，這個院子還從來未像今日這樣整潔雅致過。

　　甚至他想都沒想過，鄉(xiāng)野村居能跟文雅二字沾上邊。

　　蘇憐見他頓住了腳步，以為他留意的是院子里掀翻的竹椅，趕緊上去將椅子扶了起來，訥訥道：“他們說是上門來道歉的，我就放他們進(jìn)來了，沒想到他們誣陷我偷了府里的銀子買東西，我便與他們吵起來了……”

　　唉，她自己這個炮仗脾氣也是著實(shí)壞事，前世就是這樣，到了這一世還是改不掉。蘇憐暗自懊惱不已。

　　張見山卻一言不發(fā)，拉著阿吉抬腳往屋里去。

　　進(jìn)了屋，他又是一愣。

　　蘇憐趕進(jìn)來，一邊說“我今日收拾了房子，你找不到藥在哪兒了吧”，一邊從柜子里將藥箱尋了出來，遞給張見山。

　　他接過藥箱，先是檢查了阿吉頭上的傷，確認(rèn)沒有大礙之后，在凸起的那個包上涂了些藥酒。

　　蘇憐在一旁看著，關(guān)心地問：“用不用包扎？”

　　“不用?！?p>　　他的語氣冷若冰霜。

　　蘇憐想想也是，要是她的孩子交給別人照看，那人卻捅出這么大的簍子，她可不會像他這樣一言不發(fā)，肯定是劈頭蓋臉先痛罵一頓。

　　將心比心，蘇憐誠懇道歉：“今日都是我不好，沒有護(hù)好阿吉，我不該放他們進(jìn)來的……”

　　“今日之事不是你的錯?！?p>　　她聽得他如此冷淡地說道。

　　誒？他不怪她？還是假客氣？

　　阿吉止住了哭，注意到床上多了新被子，扔下他爹便撲了上去。

　　“爹爹！這是新被子！好香！”

　　阿吉似乎全然忘記了剛才發(fā)生的事，開心地在新被子上打滾。蘇憐本來想說“你衣服上全是灰別打滾了”，可是想到剛才阿吉受了委屈，便索性由他去了，難得他這么高興。

　　張見山掃了一眼淡淡含笑的蘇憐，問：“今日屋里屋外這些事，都是你做的？”

　　蘇憐愣了一愣，道：“額，我昨日在城里買了些東西，想著可以添置添置。既然添置了新東西，就順便把舊的也收拾收拾……”

　　張見山轉(zhuǎn)開目光，淡淡道：“辛苦了，你可以讓我?guī)湍??！?p>　　蘇憐心道，我倒是想讓您幫忙啊，您不是一早就進(jìn)山了嗎。

　　阿吉特別喜歡新被子，索性把身上衣服一脫，鉆進(jìn)被子，對他爹說：“爹，我睡了?！?p>　　蘇憐又“噗”地笑了：“你不吃晚飯了么？我準(zhǔn)備做紅燒肉呢?！?p>　　阿吉一聽說有肉，立馬又從被子里蹦跶出來。

　　蘇憐看著這個忽晴忽雨的小崽子，忍不住笑了。孩子就是天真無邪，比大人不知道可愛多少倍。

　　“走，看姐姐做紅燒肉去?！碧K憐拉著阿吉轉(zhuǎn)身去廚房，這孩子最喜歡看她做飯了。

　　張見山看著整潔的屋子和庭院，身處如此溫馨的氛圍之中，有些恍惚。

　　方才在外面，他親眼看到陳定川強(qiáng)搶阿吉的東西，本來想上前阻止，卻看到小娘子舉著木棍直指著男子的鼻尖，命令他把東西交出來。

　　真有些鎮(zhèn)守娘子關(guān)的氣勢。

　　他親眼見到她命人放狗，輕松化解了危機(jī)。

　　他親眼見到她如何柔聲撫慰阿吉，就好像阿吉是她的孩子一樣。

　　這是十幾天前還鬧著跳河的那個柔弱女子嗎？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