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高薪聘請
言恒找上門來,此事張見山早有預(yù)料。他付十兩金子買一對熊掌,擺明了有意與他們夫妻二人結(jié)交,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如此閑空,這么快就來了。
驚動了京城侯府的后人,本不是張見山所愿。但自從認(rèn)識蘇憐以來,他已開始見招拆招。譬如對弈,棋局變化豈可招招皆在盤算之中,應(yīng)對變數(shù)本來就是局中人必然面對的局面。
張見山心中知道,他這種想法多多少少有些為小娘子開脫的意思。
“見山兄,初次見你,在下便覺得十分投緣。我們曾經(jīng)在何處見過么?”言恒問。
張見山搖搖頭,笑道:“我在山中長大,從未離開過清河縣的界地;大東家從京城來,應(yīng)該是未曾見過?!?p> 言恒道:“或許是在城里曾擦肩而過吧?!?p> 張見山笑而不語。五歲那年的元宵家宴,他見過哪些人、說過哪些話,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大東家為何從京城到清河這樣的小地方來?不覺得無聊么?”張見山有意將話頭轉(zhuǎn)回到言恒自己身上。
言恒淡淡笑道:“京城雖繁華,卻處處機(jī)關(guān),哪比得上此處好山好水、悠閑自在?!?p> 侯門深似海的道理,張見山自然懂得。在皇親貴胄家里,庶子的命運(yùn)往往難以自主。
就好比這言恒,縱然老爹生前疼愛,可一旦失去了靠山,只能落得個掃地出門的結(jié)局,竟還不如侯府的一條狗。
張氏先祖為了避免嫡庶相傾、妻妾相爭,早就立下家規(guī),凡張氏子弟不得納妾,若要納妾,必須分開宗譜,從此與張家正支毫無關(guān)系。
言恒又幽幽道:“見山兄既有如花美眷,又能得天地自由,實(shí)在是快意人生啊?!?p> 好一個如花美眷。張見山啞然失笑,旁人哪里知道他那娘子就是個刺猬精轉(zhuǎn)世,碰都碰不得。
“在下只是一個山野村夫,山中日子清苦難捱,大東家不知道罷了?!?p> 言恒見桌上的糕點(diǎn)做得十分精致,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張見山注意到,便招呼他道:“這是拙荊親手做的糕點(diǎn),是用山里撿的栗子做的,我吃著倒還算可口。大東家切莫嫌棄,先嘗幾個墊墊肚子?!?p> 言恒也懶得講那假客套,從盤子里拿起一個栗子酥就吃了起來。剛吃了幾口,就瞪大了眼睛。
“這是怎么做的?比京城里南信鋪?zhàn)幼龅倪€好吃!”
張見山心道,是吧,我也覺得比御廚做的好吃。嘴上卻謙虛道:“鄉(xiāng)下粗陋的吃食而已,大東家不要見笑?!?p> 那言恒一連吃了三個,全然沒了之前那矜持架子:“這到底是怎么做的,趕明兒我讓我家那大廚子也來學(xué)學(xué)?!?p> 張見山一聽說他還要派人來,正準(zhǔn)備推脫,蘇憐卻探出頭來道:“菜做好了,該吃飯了?!?p> 她將菜擺在小飯桌上,端了出來,阿吉像只小狗一樣循著菜香奔了出來。言恒看那孩子眉眼全然不似蘇憐,心知不是二人所生。
言恒之前也曾打聽過張見山夫妻二人,知道蘇憐是城中教書先生的嫡女,嫁給張見山做續(xù)弦。
話說回來,她爹也真是夠大方的,竟然將如花似玉知書達(dá)理的嫡女許給一個山中獵戶……
阿吉雖是山中長大的孩子,規(guī)矩卻學(xué)得極好。只要客人不動筷,他決不會第一個端碗。
言恒以為蘇娘子會坐下來同吃,沒想到她一擺好碗筷便要轉(zhuǎn)身回去。言恒急忙起身拜道:“辛苦娘子了,娘子不坐下來一同用飯嗎?”
蘇憐聞言,轉(zhuǎn)身懶懶一拜,道:“我家見山哥哥說了,憐兒是女子,女子不配上桌吃飯。”
張見山差點(diǎn)沖口而出“我?guī)讜r說過這樣的話”,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丫頭既然這么說,一定是有她的主張,便生生地把話憋回了肚子里。
言恒本想留蘇憐一起用飯,畢竟他還有些事想請教這小娘子。誰知阿吉卻忽然極有禮貌地提醒道:“貴客,請用飯吧?!?p> 言恒看了一眼這孩子,忍不住笑了——孩子的口水都快掉出來了,還一本正經(jīng)地請客人用飯。
恭敬不如從命,言恒只好依著主人家的規(guī)矩,端起碗慢慢吃了起來。
那蘇娘子做了四個菜,言恒一樣嘗了一筷子,便放下碗不吃了。
張見山見狀,道:“山野吃食粗鄙,是不是不合大東家的胃口?”
言恒站起身,窘迫地一拜,道:“文定今日逾矩了,望主人家不要怪罪。文定今日確實(shí)有疑難事想請教娘子,不知可否再請娘子出來相見?”
張見山笑道:“有何不可。”便又將蘇憐喚了出來。
張見山笑道:“憐兒,我們與言大東家不打不相識,今日就不必拘禮了?!?p> “哦。”蘇憐垂首應(yīng)了一聲,乖乖地坐下了。
她那副委屈小媳婦的樣子裝得可真像,就連張見山都嘖嘖稱奇,幾乎快忘了平時這家伙在家里是如何上躥下跳、上房揭瓦的了。
上次見她,這蘇娘子伶牙俐齒的精明樣子還深深刻在言恒腦中。這樣厲害的女子竟然被她家漢子收拾得服服帖帖,言恒心中對張見山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還記得上次這蘇娘子本想訛他十兩金子,也是張見山出言喝止,那小娘子便乖乖作罷了。
“娘子,文定有一事請教?!毖院愎笆值溃鞍凑f我那鹿鳴軒的大廚也是從京城有名的食府延請的,可不知為何,這做出來的菜與娘子的手藝一比,頓覺寡然無味。娘子可曾在何處拜師學(xué)藝?”
蘇憐淡淡然道:“承蒙大東家抬愛。妾身何曾拜師學(xué)藝,這些家常菜都是自己瞎琢磨做著玩兒的。您要說這食府大師傅做的菜寡淡無味,那確實(shí)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p> 聽到她后半句話,言恒卻有些怔然?!澳镒雍纬龃搜??”
蘇憐道:“您那食府接待的都是達(dá)官貴人,貴人門下館子吃的不是食物,而是身份。大廚們?yōu)榱苏蔑@菜色貴重,自然要下百倍功夫。一條魚蒸出來只消半刻鐘,卻要花上一刻鐘的功夫去裝點(diǎn),端上桌的時候早就過了最佳賞味時間。這料理食物很簡單,便是要品其原汁原味。大師父們?yōu)榱遂偶?,便免不了在烹飪上多加步驟;加的步驟越多,菜品就離原味越遠(yuǎn),所以不好吃也是正常的。”
張見山心道,原來如此。幼時,他家里也是延請名廚,可是做出來的菜一點(diǎn)兒也不好吃,他還以為自己生來對食物沒什么特別的欲望,原來都是因為做菜的過猶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