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臘月二十五。那天中午,李文杰從縣里回來了,還有那些外出打工的人也回來了,村子里面又熱鬧起來。
平時的這個時候,村里基本就四五個人聚在一起,打牌,喝酒,賭。今年大家知道了李文杰的存在,收斂了很多……
李文杰就回來第二天,臘月二十六,我記得很清楚。村里頭人基本回來齊了,不來的人再等也不會回來了。那天早上,他在廣播里喊人,說每家每戶派個代表去。有事情和大家商量一下。
廣播響了一個早上才停,老爸已經(jīng)回來了,開會的事肯定輪不到我。不知道具體什么情況。
老爸回來只是說,李文杰想在村里建個廠,村子里出場地,人工什么的占股份大頭。鎮(zhèn)上往上面申請撥款,然后出啟動資金什么的,股份占小頭。只不過要什么決策權(quán),老爹自己都沒弄明白李文杰講的什么,和我們轉(zhuǎn)述的就更不明白了。
不過大家都聽明白的是,明年,過完年就開工。出去在工地上打工的人可以在村里多待幾天了,畢竟建廠也要招人不是?
而且李文杰也說明白的一點是,廠子所得的利潤到了年底會分給大家一些。而且廠里每一道工序都要人,大家在廠里做工也會有工資。
雖然工資比起在外面打工少了一些,但還是有很多人想著留在村里的廠子了。
按他們的話來說,就是想著在家里多陪陪孩子,這些年對不起孩子什么的。尤其是小四叔,說著說著還哭了起來,一個大男人,哭的讓人心慌。
的確,哪怕沒有廠子,四叔四嬸他們今年也不能再出去了。他今年和四嬸回家的時候,堂弟沒有叫他倆,據(jù)說是沒認出來。后來待了四五天才愿意叫一聲爸爸。
也不能怪堂弟,還記得四叔四嬸他們兩個去浙江那邊打工的時候,堂弟才三歲不到一點,連一句長一點的話都說不清楚。
那時候我還在讀初一。清晰的記得穿著開襠褲的堂弟在村口哭了一下午,后面脖子都哭啞了,哭不出聲音來,就蹲在村口抽泣,他爺爺他們才用糖給他騙回家去。現(xiàn)在我都高三了,堂弟也念一年級了……
一晃五年了,堂弟早就開始記事了。可四叔四嬸今年是第一次回來過年,要不是村里人一直跟他說,四叔四嬸是去掙錢給他買玩具了,給他攢錢娶媳婦兒。還有四叔四嬸經(jīng)常打來的電話,堂弟都以為四叔四嬸他們不要自己了呢……
現(xiàn)在有了在家里也能賺錢的機會,四叔四嬸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同意留下來,哪怕工資比外面低了許多。
老爹老媽他們沒想著留下,畢竟明年我要上大學,弟弟也要上高中了。都得花錢,而且還得花很多錢,爸媽必須得去外面打工賺錢。不然我們兄弟的學費就得去借……
李文杰是臘月二十七離開村子的,他說他買了二十八的機票回上海過年。開始我很奇怪,票有那么好買?
春節(jié)期間的車票,機票有多難買我也是知道的,今年爸媽他們從浙江回四川,二十二號就開始買票了,可買到的都是三四天后的票,而且還是臨時加的站票。
李文杰走的那天,我還是去幫他提了提行李。一個行李箱,裝著一些換洗衣服。一個書包,裝了一臺電腦。還有一個尿素口袋,里面有只火腿,是他前兩天去找楊家人買的。東西不重,可山路難走,一個人還是挺費力的。
我們起的很早。是出村進鎮(zhèn)的第一批人,路上的雪還沒留下任何腳印。雪有點深,沒過腳踝。深一腳淺一腳的不好走,后來我?guī)退持b電腦的書包,抱著裝火腿的袋子,沿著他的腳印走。他在前面扛著行李箱開路,一腳一腳的踏進雪里。
我們兩個人連氣都有點喘不過來,也就沒有說話。
后來走了一段路之后,他見我喘的厲害。就把我拿著的袋子拿過去扛著了,只見他左邊肩上扛著袋子,右邊懷里抱著行李箱。依然步伐穩(wěn)定的朝著目標走著。
而我,就背著書包沿著他的腳印,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