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奔逃
寧鈺翻出兩塊打包用布帛,抖開鋪在榻上。
一回頭,發(fā)現(xiàn)兩個丫鬟和一個長隨還杵在原地,于是放下手頭的活兒,大步走回房間中央,看向呆若木雞的三人。
“我知道你們不理解,以為我魔怔了。但我告訴你們,你們公子此刻神清目明、思路清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p> “時間緊迫來不及細(xì)說,說了你們也未必信。我是主子,我說什么,你們只管聽命便是?!?p> “現(xiàn)在!壯叔你去車馬行買兩匹好馬,要喂足馬料能行遠(yuǎn)路的,再買四把防身匕首和兩瓶最好的金瘡藥;知意置辦干糧和水,按半月的量準(zhǔn)備,記得買打火燧石和火折子?!?p> “銀錢不重要,重要的是東西好,一定要快,半個時辰內(nèi)必須回來?!?p> 徐壯和知意出了門,寧鈺叫上知滿接著收拾東西。
突然,寧鈺手一頓,腦子里冒出個聲音:先定路線,避開關(guān)中。
這聲音來得詭異,寧鈺回過神,左看看右看看,上看一眼下看一眼,見一切正常才稍稍放下心。
受到提點,寧鈺吩咐知滿繼續(xù)收拾,自己則找出徐寧鈺繪制的大幽輿圖,展開鋪在書案上,利用徐寧鈺的知識儲備開始思考。
叛軍旗號“玄”,玄英軍,昭國公的嫡系軍隊。
玄英軍攻占望京后,定會封鎖消息,至于封鎖時長,說不準(zhǔn)。少則三五天,多則半月,再長肯定瞞不住。
一旦望京淪陷的消息傳出,各地駐軍必然聞風(fēng)而動,勤王救駕就是最好的舉兵理由。
到時候,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亂。
他們必須比望京淪陷的消息跑得更快,趁大幽朝戶帖和路引還管用,回到蜀地。
選定好路線,寧鈺笨拙的研出一撮墨汁,提筆快速在輿圖上標(biāo)出主要關(guān)隘,再把輿圖貼身存放,又從筆架取下徐寧鈺父親贈送的那支狼毫放進筆盒,拿著筆盒走向竹榻。
“除了大舅舅送的藥墨,其他的放回去?!睂庘暢蛄搜壑獫M裝好、打算隨身攜帶的物品,眉頭一蹙。
五個大包袱,兩個藤編提箱,游山玩水呢!
“公子,這些東西都很貴重的,都不要了嗎?”知滿問道。
老爺花重金給公子買的書,夫人給公子縫的護膝、衣裳,老夫人給公子做的發(fā)帶、絲絳、荷包,還有大老爺、二老爺、舅老爺們送來的程儀,哪樣不貴重?
“事急從權(quán),把這些東西留給有緣人吧,祖母他們不會怪罪。”
東西收拾好,知意和徐壯回來時,徐壯點的八個菜還沒涼透。
主仆幾人速速吃過飯,回到房里一人拿一把匕首,一人背一個小包袱,結(jié)完賬,在掌柜和店小二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牽上兩匹馬,馬上馱著干糧和水,步履匆匆往南城門去。
城門口剛剛下達(dá)戒嚴(yán)令,他們趕在戒嚴(yán)令生效前最后一批出了城。
出城后,兩人一匹馬,徐壯帶知意,知滿帶寧鈺,快馬加鞭,一路往東南。打算在明天傍晚叛軍攻城前抵達(dá)濟南府,然后從濟南府南下金陵,在金陵改水路、途經(jīng)夷陵入蜀地。
徹底避開昭國公勢力盤踞的關(guān)中及周邊地區(qū)。
寧鈺算了算,順利的話,快則十二天、慢則半月可以回到南里縣。
快馬奔襲兩天一夜,硬馕冷水,寧鈺胃里難受,兩條腿和后腰又酸又脹,實在堅持不住,在道路旁尋了間茶棚歇腳。
茶棚不大,擺放四張木制矮腳茶桌,每張茶桌配四把馬扎。
看顧茶棚的是兩個老人,一男一女,有說有笑的很和氣,像是夫婦倆,粗茶水之外,還賣腌蘿卜。
寧鈺想不出茶水就咸菜是個什么吃法。
問老婦人,老漢插嘴:“今歲青蘿卜長的格外壯,俺家老婆子好手藝,一半干腌、一半濕腌,干腌回甘、濕腌爽脆,兩文錢一碟,客人們用來下干糧,正好?!?p> 提到吃,知滿的肚子咕咕響起來,徐壯哈哈一笑,各要了兩碟。
看起來寡淡、聞起來無味兒的腌蘿卜,嘗一口,好咸。比鹽還咸!
干馕就咸菜配茶湯,寧鈺吃的有滋有味,徐壯和知滿知意卻是苦著臉。
噎死人的大餅、咸掉牙的蘿卜、苦夾口的粗茶,從前以為公子嬌生慣養(yǎng),出趟門,才發(fā)現(xiàn)嬌生慣養(yǎng)的是他們。
寧鈺啃完半張餅,茶棚來了新客。
“店家,兩碗清茶。”一身黑衣的挺拔男人翻身下馬,栓好馬走向隔壁空桌,路過時掃了寧鈺他們一眼。
見到來人,寧鈺四人皆是一愣。
好像的兩個人!同樣的挺拔,分毫不差的穿著打扮,身高身形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連下馬的姿勢、走路的氣度都一模一樣。
兩人坐下來,哐哐兩聲拍在桌上的佩劍也是統(tǒng)一制式。
寧鈺咬一口大餅,偷偷掀起眼皮往隔壁桌瞟:不曉得臉是不是也一樣?
一直沒說話的男人似有所覺,視線如鷹隼銳利,穿透黑紗帷帽射了過去,射向四個好奇寶寶,最后聚焦到啃大餅的那個清雋書生臉上:娘氣!
老漢替兩人添好茶,兩人同時端起茶碗。
好家伙,連手指都是一樣修長纖白!
寧鈺他們望穿秋水想看帷帽下的容貌究竟一不一樣,卻見茶碗剛送到胸口位置就被兩人大力擲出,朝茶棚里的老漢和老婦人飛去。
“老伯當(dāng)心!”
“小心!”
情急之下,徐壯和知意高聲喊道。
話音未落,兩個男人的利劍已經(jīng)出鞘,直指茶棚殺去。
而先前走路都不利索的老漢和老婦人頃刻間換了人,手也不抖了,腰也不駝了,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條長鞭一把寬刀,老漢持鞭、婦人持刀,一人對付一個,在茶棚方寸之地游刃有余纏斗起來。
寧鈺心口一緊,暗道不妙,喊了聲“走”,麻溜的抓起包袱開溜。
“怎么辦公子,我們要不要幫忙?”
“幫誰?”寧鈺把小包袱緊緊抱在懷里撒腿狂奔,聽到知滿焦急的詢問,一面朝拴馬的樹跑,一面懶懶一問。
“當(dāng)然是……”知滿想說“當(dāng)然是老伯他們”,忽又止住話頭。
好吧,她也不知道該幫誰。
“這幾個人都是高手,”徐壯利落的解馬繩,一面給大伙兒敲警鐘,“得趁他們無暇他顧,趕緊走。”
真打起來,這幾個人他可能一個也打不過,何況還帶著兩個一點不會的和一個三腳貓。
“小意子坐到小滿子馬上去,公子我來帶。”徐壯解完馬繩,抬起頭發(fā)現(xiàn),不用他說,公子已經(jīng)自覺和知意換了位置,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坐在馬上等他了。
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公子這么怕死?
徐壯甩甩頭踩上馬鐙,上馬,韁繩一提,馬頭順勢調(diào)轉(zhuǎn)了個方向。
半個呼吸后,馬頭再次調(diào)轉(zhuǎn)方向,然后再轉(zhuǎn),直到轉(zhuǎn)了四次才停止催馬。
糟糕!被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