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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戰(zhàn)騎士勞倫斯的贖罪之旅

266圣哉經

  瑪麗亞花了一點時間取回她的榮光刃。來不及披甲的她護著露易絲在煉獄般的街道上悄然前行。她的雙劍猶如劃過水面的輕舟,輕柔推搡著淪為惡魔仆從的士兵與平民,將他們的顱骨或脊椎巧妙地分離開來。即使有段時間沒再殺戮,她的感官依然敏銳,訓練有素的身體依然靈活,對任何威脅都能做出迅速反應。然而,在保全自身的同時兼顧露易絲的安危還是讓她感到吃力。

  也許這孩子確實是個做戰(zhàn)士的好苗子,瑪麗亞想。露易絲雖然年幼,卻已經顯露了些許戰(zhàn)士的天賦,在如此險惡的環(huán)境下仍不哭不鬧,甚至有意控制著眨眼的頻率,時刻緊跟瑪麗亞的步伐,這無疑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能活著離開,就按照圣殿騎士的標準訓練她吧,瑪麗亞想。假以時日,她定能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騎士。

  “喂,那個,站??!”一個女人大叫道。她身著沾滿內臟碎片的羅裙,被血汗浸透的長發(fā)濕漉漉地垂在汗涔涔的臉上。她砍瓜切菜般斬殺了幾只野獸,艱難地跑了過來。瑪麗亞注意到她撫劍的左手缺了兩根手指,雙腿也因恐懼或脫力而微微顫抖。這是個神丹女人,操著一口半生不熟的通用語,她的神情告訴瑪麗亞,不會是什么好消息。

  “你們,保護,端王,否則,龍帝,震怒,戰(zhàn)爭!”她昂首指著身后的領事館說道:“端王,慷慨,事后,獎賞,你們,幫忙!”

  雨幕漸漸被騷亂之火侵染,隨著戰(zhàn)局不斷惡化,整座城市都開始沸騰。人群如潮水般從教堂、酒館、下水道和家中涌出,他們在動蕩中尋求出路與放縱,不少壓抑已久的艾尼西亞人在尚未見到怪物前率先拿起了鐮刀和連枷,點燃了維尼西亞人的房屋和復仇的熱情,他們的沖動——憤怒、愉悅、放縱和僭越,最終為四面楚歌的軍隊換來了更加慘烈的毀滅與痛苦。

  該相信誰呢?圣座已死,天罰已至,就連本該親密無間的戰(zhàn)友和他們保護的人民也不知何時會在背后亮出刀子,他們還能相信什么呢?遲遲沒有收到指令的士兵們只能以幾十人的規(guī)模各自為戰(zhàn),因不信任而對幾米之外的同胞深陷困境視而不見。若不是因為無路可退,無處可逃,他們早就崩潰了,能抵抗到現在,完全是因為那一絲該死的求生欲作祟。

  瑪麗亞屹立于尸山血海之上,冷眼旁觀著眼前的神丹女人像只上躥下跳的猴子般發(fā)號施令。神丹帝國的使者團被這場動亂嚇破了膽,不敢離開領事館半步。那位貪財好色的端王更是在那古老建筑的地下室里安了家,暴跳如雷地宣稱如果明日還未看見奧菲莉亞親自登門謝罪,他便要讓整個神國血流成河。

  無所謂,反正已經血流成河了。

  “你們自求多福吧?!爆旣悂唶@氣道:“再不走,你們就走不了了。”

  她語氣中那心灰意冷的寒氣飄過女人的頭頂,凍得那女人幾乎窒息。圣城上方覆蓋著厚重的云層,預示著寒冷,在下個黎明到來之前尤為如此。

  “不,不行?!彼粤Φ乇葎澋溃骸拔也辉?,威脅,抱歉。幫助,衛(wèi)兵,否則,無法,離開?!?p>  “你們什么也不懂。這不是人類能想象的劫難。我們的軍隊自顧不暇,根本不會有人來保護領事館的。”

  “你們,不能,這樣?!彼龔膽牙锶〕鲆淮枞~塞進瑪麗亞懷里,“這個,可以,買下,一座教堂。所以,你要,幫助,我們?!?p>  “兩個選擇,要么咱們一起走,要么我自己走?!爆旣悂喯M约耗茉勹F石心腸一點,但誰會拒絕如此豐厚的酬勞呢?神丹帝國的茶葉一直都是奢侈品,瑪麗亞品嘗過一次茶,她不覺得這干樹葉泡水后的味道有多美妙,但她知道這東西價值連城,哪怕在上流社會也是名副其實的奢侈品。

  她需要錢。很多錢。

  她那次品嘗的不過是一點次等品,她知道,是真正上品的殘渣。過去,它們被想討好教廷的富商送往圣城,副官告訴她,由于路途遙遠,運輸困難,只有塞連的不凍港能偶爾瞥見神丹帝國的商船,這就導致了神丹商人帶來的任何東西都只會是權貴才能享用的特權。蘭斯貴族通常用黃金和人情換它,塞連人會為爭奪它的歸屬而自相殘殺。哪怕在禁售奢侈品的神國,依然會有許多幫派為庇護他們的高級神職人員而戰(zhàn),勝者才有資格將它們奉獻給坐在云端的全能之主忠仆。

  而現在,瑪麗亞只需要把自己暫時賣給神丹使團,充當一段時間的護衛(wèi),便能獲得整整一袋神丹王室成員御用的茶葉。其實這沒什么,按照雇主的要求提供服務,然后拿走應得的報酬,既不存在道德風險,也不用在意倫理問題。她的信仰現在很廉價,被賣給了出價最高的人。反正都是買賣,她早就把自己的靈魂賠出去了,自然不會在意雇傭她的人是真情還是假意。除了照顧露易絲,她別無關心。

  “那好,我這就,告訴他們,一起,離開。”

  這個神丹女人低頭看了看她綁在手臂上的對蘆,她以風一般的低語與她的同胞交流。在等待的時候,露易絲無力地倚靠著瑪麗亞,偶爾抽搐的身體使瑪麗亞想起了很多事。

  “你不是我們的同胞嗎?為何要在維尼西亞人的手下助紂為虐?”

  “你這叛徒不得好死!”

  “就因為有你這樣的人存在,那群維尼西亞畜生才敢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

  ……

  或許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那些早已愈合的傷口,是從何時開始潰爛崩裂的呢?

  是的,她在逃亡時殺死那幾個趁機作亂的艾尼西亞人時祈禱。我們渴望追尋公正與平等,重回全能之主身側。

  過往的畫面仍在腦海中閃爍,田野如綢緞鋪設,一邊是酒池肉林,一邊是饑寒交迫。維尼西亞人的庭院,她在光芒萬丈的圣壇上重生。而他們…他們被遺棄,淪為味道刺鼻的酒糟,最終被傾倒在水溝里。

  “為何,我主?這并無任何不妥?!?p>  “閉嘴,你當我不清楚你的身份?”大主教咆哮道:“你與你那下賤的同胞暗通款曲。你表面上奉公克己,但瞞不過我。我清楚你的背叛!”

  “我主,我…”

  “那些罪人是我的奴隸,圣騎士。是我的!誰允許你從我手里奪走我的東西?”

  大主教朝瑪麗亞身后的蜷縮身影揮了揮手。躲在瑪麗亞身后,他們顯得如此脆弱。

  “他們?yōu)槲覝蕚淞怂筒聊樀臒崦?,況且今日是圣格里高利節(jié),給他們一點吃食并不代表…”

  “你在撒謊!”肥胖的男人氣急敗壞地咆哮。“你在撒謊!你在撒謊!你以為我在意的是幾塊面包和一罐果醬?”他面露猙獰,用力抓住了瑪麗亞的肩膀?!澳阏嬉詾槲也荒苋萑桃稽c冒犯?他們會利用你的善意與虔誠來毀壞教廷的基業(yè)!艾尼西亞人,你比我想象得還要愚蠢!”

  “我沒有…我…只是…”

  “瑪麗亞。殺了他們?!笨贫鬏p晃手腕,冷漠地命令道:“為了證明你的忠誠,這點代價微不足道?!?p>  奴隸們回以驚恐的目光。大主教咄咄逼人,惡語相向。

  ……

  你們將我哄騙至此,只為了統(tǒng)馭這微末之物?我為祂傾盡全部,祂怎能如此待我?

  漫長的試煉歷程中,我尋到的僅僅是人性的丑惡嗎?艾尼西亞的諸多兄弟姐妹都深諳在臭水溝與下城區(qū)間的生存之道,他們拒絕這樣的命運,便反抗維尼西亞人。然而,我卻不允許,對嗎?他們生而有罪,只能永世侍奉維尼西亞人,這是正義。

  現在他們現在沒有任何不同了。那野蠻、丑陋,褻瀆至極,令人作嘔的怪物!瑪麗亞尖叫著。此乃感覺,而非言語。

  “瑪麗亞,你在這里發(fā)什么呆?”

  瑪麗亞皺了皺眉,冷眼睥睨著正在靠近的科恩和他身后的戰(zhàn)士們,他們都是圣殿騎士團內環(huán)的成員,作為騎士團中最惡毒、最忠誠、最危險的戰(zhàn)士,他本想組織軍團一起殺出一條血路,前去保護圣座,但卡西奧佩亞不同意。她說,他們的愚忠毫無意義,況且奧菲莉亞已經死了。大多數士兵勉強同意了她的意見,想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保護平民盡快逃離圣城。但科恩固執(zhí)地認為,即使奧菲莉亞已死,作為榮光圣騎士的他也該不遺余力地去完成她的遺愿——比如說去保護那些從勞倫斯深層意識中提取出的珍貴知識,并盡可能銷毀一切不該被后人發(fā)掘并公開的秘密記錄或作戰(zhàn)指令??ㄎ鲓W佩亞這個無恥至極的碧池利用大義的名份帶走了大部分軍隊,但科恩也該感激她——她幫他篩選出了最忠誠、最狂熱、最勇敢的戰(zhàn)士——大概有近千名圣佑軍和十幾位內環(huán)騎士加入了他的隊伍,并發(fā)誓會與他并肩作戰(zhàn)至最后一刻。

  這數目還不及懦夫們的十分之一。

  騎士們的戰(zhàn)盔在猩紅薄霧的照耀下看起來就像惡魔,可能是一路浴血奮戰(zhàn)的緣故,殺氣騰騰的眾人在停下歇息時大口喘息著,就像一只只咆哮的野獸。巨大的戰(zhàn)爭傀儡呼嘯著穿過圣城殘破不堪的街道,拖著致命的重型武器與獸群作戰(zhàn)。令人失望的是,不可一世的鋼鐵巨獸正在接二連三地被淹沒在敵潮中。教廷的戰(zhàn)士因信仰而強大,也因信仰的破碎而虛弱。不論是堅固的盾墻還是致命的重型武器,都在指數級增長的強悍敵人面前毫無作用,許多士兵怒吼著沖進了戰(zhàn)爭傀儡雕刻出的缺口,為街壘工事上倉促修建重型武器的小隊爭取到了一些時間,讓他們可以向集結的獸群傾瀉死亡暴雨。箭雨和標槍無情地貫入亡者之海,肆意殺戮和破壞,暫時打退了幾波沖擊。然而就像一滴理智的血水匯入沸騰的癲狂汪洋,在連綿不絕,排山倒海的高壓攻勢下,耗盡矢石的陣地在頃刻間被夷平。科恩看到成千上萬的圣佑軍在獸群面前逃竄,去尋求下一道防線的虛假安全。第二道倉促建立的防線幾乎和第一條防線一樣迅速淪陷,因為守衛(wèi)它的戰(zhàn)士已經肝膽俱裂。第三條防線幾乎也沒起到多少作用就迅速崩潰了。

  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線,也就是圣城令人望而卻步的高大城墻。站在上面可以從地平線上看到這座城市的光輝正在被熄滅,一旦這條防線失守,獸群便能肆意屠戮任何幸存者,且不會再遭遇任何像樣的抵抗。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好消息傳來,簡直就是一邊倒的大屠殺。據估計,每殺死一只畸變的野獸,就會有兩個士兵陪葬,按照這個戰(zhàn)損比,人類能撐到現在已經算是個奇跡了。

  嗅到新鮮血肉味道的怪物在飛撲時發(fā)出尖叫,殺紅眼的眾人沒有后退,反而加快速度迎了上去。在雙方撞在一起之前,野獸在半空中短暫地失重了一秒鐘,然后重重地摔回地面。它身下可以聽到沉悶的嘶嘶聲和流血聲,這些聲音被科恩手中榮光刃爆發(fā)的輕鳴聲掩蓋了。更多的怪物襲來,眾人也像科恩一樣咆哮著,三五一組,與獸群纏斗起來。

  “幫我照看下這孩子。”瑪麗亞對那神丹女人交代完,也轉頭加入到混戰(zhàn)之中。她的榮光刃雖然略顯黯淡,卻也所向披靡。兩道閃亮的微光刺破了無邊無際的厚重黑暗,愈戰(zhàn)愈勇的科恩如癡如醉,他一把扯下已經略微凹陷,沉重無比的頭盔,在沖向下一個敵人前,醞釀起一記勢不可擋的重劈。

  “以全能天父之名,圣座和圣徒之名,”他所剩無幾的理智已經被高貴的狂怒焚盡,“受膏之人,隨我再來一次神圣的殺戮!”

  精銳的狂信徒們以喜悅的怒吼回應,勢不可擋的凌厲攻勢被毫不動搖的血肉之墻生生遏停,隨著最后一只怪物砰地一聲倒下,腐血嘶嘶地冒出,這寒冷的殺意終于震懾住了附近的其他怪物。它們沒有理智,卻也被野獸的本能支配,不愿主動尋死。況且這里到處都是食物,屠場上的嘈雜聲震耳欲聾,機械轟鳴、弓弩齊射,垂死的士兵與奄奄一息的怪物一同發(fā)出不似人類的尖叫,咀嚼聲與撕肉聲回蕩在每一條街道的上空。

  哪怕面前已無任何威脅,科恩和他帶領的戰(zhàn)士還是繃著臨戰(zhàn)的姿態(tài),像他們屠戮的怪物一樣發(fā)出戰(zhàn)意昂揚的咆哮。瑪麗亞無意中瞥見科恩張大的嘴中生出了酷似怪物的獠牙,當他終于停止咆哮時,他咳出了熾熱的內臟碎片。事實上,在第一場戰(zhàn)斗中他就被一名早期轉化的怪物抓傷,并感染了它們的病毒,還有幾十人也和他一樣,只是暫時保有神智,沒有顯露出什么怪物的特征。

  “你得盡快去找牧師?!爆旣悂啰q豫了片刻還是說道:“你不對勁,你們很多人都不對勁。如果我沒猜錯,你們已經…”

  “瑪麗亞,我命令你,與我們一同前進!”科恩咆哮著,舉起了手中的榮光刃,“來參與屠殺,來潑灑鮮血。我的弟子,你不能再逃避了,全能天父正注視著我們!”

  瑪麗亞目瞪口呆,下意識向后退了一步?!扒斑M?你要去哪?圣座已死,你這是在自殺!”

  “你怎會聽信那幫懦夫的謠言?你發(fā)過誓,你親口許諾的!你必須永遠忠誠,毫不動搖,哪怕圣座真的遭遇不幸,她也交代過的,不惜一切代價保護那些珍貴的知識,必須將地下遺跡的全部奧秘埋葬在這里,她的命令比任何事都重要!”

  他身后的眾人發(fā)出熱血沸騰的整齊呼喝,這讓瑪麗亞不寒而栗。大多數現役圣佑軍從來沒上過戰(zhàn)場,他們大概只接受過半年的訓練,許多人在訓練中連真正的武器都沒碰過,然而他們卻嗜血如命,躍躍欲試。這太不正常了。不過,瑪麗亞覺得頭腦瞬間清醒多了。她把手指按在了剛收入鞘的劍上,就像那個神丹女人一樣,她只是在以防萬一,不愿因誤解或懷疑而傷害對方。

  我是榮光圣騎士,我不會恐懼,我不會動搖,我所行之事皆為正義,她喃喃自語道。確實如此,但她與科恩對戰(zhàn)過許多次,卻輸多贏少,這也是事實。

  “科…科恩團長?”她以緩慢到令人難以察覺的速度向后退去,“我的任務是守護,而不是參與進攻。其他的戰(zhàn)士…他們都沒回應。一個都沒有。我…我想你們可能是這片城區(qū)內最后一支部隊了?!?p>  “來吧,瑪麗亞,證明你的虔誠!”科恩不耐煩地催促道:“沒有任何責任或美德能凌駕于圣座的至高意志之上?,F在,我命令你,殺掉大逆勞倫斯的女兒,與我一同去完成圣座的夙愿,徹底拋棄你的軟弱與懶惰,尋回你的勇氣與忠誠!你尚不知自己曾墮落到了何種地步而不思悔改,今日我不會再讓你逃避了!懺悔吧,贖罪吧,這是你超凡入圣前的最后一道考驗,不要讓我…”

  看來沒得談了,她在意識到這點的瞬間突然出劍。

  電光火石之間,科恩舉起武器格擋。三把榮光刃死死咬在一起,發(fā)出一浪高過一浪的金屬咆哮。隨著距離的縮短,榮光刃交擊迸發(fā)的火花照亮了科恩那布滿血絲的眸中映射出的噬人獸性??贫麟p手并用,將瑪麗亞的攻勢壓制回去,一臉早知如此的挑釁。在未能得手的瞬間,瑪麗亞心底一沉,自知無法在力量與耐力之上勝過科恩,便打算拉開距離,再做打算。然而科恩早有預判,在瑪麗亞向后撤步的瞬間,他飛起一腳,重重落在瑪麗亞的胸前,并在追擊同時旋起劍刃,發(fā)動了連綿不絕的追擊。

  “你已經…瘋了。”瑪麗亞在狂風暴雨般的劍影中逐漸落入下風,“什么超凡入圣,你連公義和憐憫的釋義都忘記了,還教導我什么…至高意志?!?p>  科恩身后的眾人被瑪麗亞大逆不道的公然叛逆行為激怒,紛紛揚起武器要圍攻瑪麗亞。科恩發(fā)出咆哮讓他們停下來。

  “我志同道合的兄弟們,你們注定要侍奉全父的手掌不應沾染這軟弱賤人的骯臟鮮血!”科恩如癡如醉地大喊道:“她是我親手教出來的學生,也是我此生最大的污點,一個無法容忍的錯誤。唯有我親自砍下她的頭顱,才能洗刷這份恥辱;唯有我親自贖清這份罪孽,方能讓我心中的愧疚緩解萬一。全能天父,圣座,圣徒們,注視我,見證我,賜福于我,我將親手斬斷這份罪孽,脫胎換骨!”

  沉重的腳步聲震得地面顫抖,口干舌燥的瑪麗亞面向失去理智的魁梧導師,悲傷在骨髓中穿行,質疑與無助就像長滿倒鉤的利箭,萬箭穿心的深沉痛楚讓她本就佝僂的身軀顯得更加渺小。

  “艾尼西亞人天生卑賤,只配做維尼西亞人的奴隸,不可委以重任??上М敃r我沒聽從他們的勸告。”科恩的感慨像一把把尖刀直插瑪麗亞的心臟?!澳闾浫?,全父的戰(zhàn)士不需要憐憫和公義,只要殺戮,再殺戮。這恰恰是我最想讓你學會的?!?p>  為什么會這樣呢?

  那個面冷心熱的騎士團長,會耐心解答她的各種疑問,不因她是艾尼西亞人而冷落她的虔誠之人。那個親手將榮光刃交給她,為她舉行升格儀式,并由衷稱贊她點滴努力的男人,終究還是對她失望透頂了嗎?

  到底是誰做錯了呢?

  “我從未背棄信仰,”瑪麗亞無力地嘆了口氣,“雖然我很想就這樣敗給你,但圣座命令過我,我必須將那孩子培養(yǎng)成下一任榮光圣騎士?;蛟S這也是我贖罪的方式之一吧,抱歉,我有不能認輸的理由?!?p>  “最后一個問題?!笨贫鬟艘豢?,“你憑什么認為自己沒有背棄信仰?”

  “因為我身為凡人的良知與道德。”

  “凡人?”科恩舞了個劍花,他仍凝視著瑪麗亞,仿佛那飽含憤怒與失望的目光可以熔穿她的骨肉。“我們是被圣座選中的堅毅戰(zhàn)士,是受神恩庇佑的不敗冠軍,而你竟不聽取圣人的教誨,反而被軟弱的人性蠱惑。來吧,證明你的價值,至少給我一場有意義的戰(zhàn)斗!”

  好戰(zhàn)的眾人跺著腳,一部分分散警戒著敵人的動向,另一部分則敲打著武器,為科恩吶喊助威?,旣悂嗛_始側步移動,尋找著科恩的破綻。她只想離開這里,其余事都無關緊要。

  科恩也開始反向移動,尋找著瑪麗亞的破綻。不,他提醒自己,這不是榮耀的戰(zhàn)斗。這是一場屠殺,是只屬于他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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