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紀19年七月,藍家老宅。今天母親準備了豐富的下午茶,做了拿手的酸奶布丁,還摘了院子里的鮮花插瓶,因為有客人要來。
今天來的人我記得,是個年輕學生,在藍氏名下的一家企業(yè)里實習,叫蘇元凝。第一次來時因門口臺階的大理石地磚松了還摔到了他。
父親和母親交談時提到過他,好像對他很是器重。
不過幼年的我并不在乎,在我看來他只是眾多拜訪者的其中一位罷了。
下午時分父親帶著蘇元凝回到家中。蘇元凝似乎很喜歡母親做的酸奶布丁,臨走時母親還給他打包了兩份。
他們三人的談話內容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只模糊記得父親不時會慈愛的揉揉我的頭,言語之間會提到我。
其他的……還有什么?
怎么桌上會有槍?還有圖紙?
“K……K!”
我猛然回過神,向聲音來源看去,只見趙拓微微皺眉,道:“上班時間怎么發(fā)這么長時間的呆?!?p>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又陷入了記憶里,連忙將思緒拉回,輕聲道:“抱歉,昨晚沒休息好。”
“你最近怎么總是精神恍惚的,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趙拓語氣緩和了幾分,眉頭卻沒有松開。
“沒有,”我搖搖頭,撩撩頭發(fā)道,“只是沒睡好而已?!?p> 腦子里還飄蕩這記憶里的場景,怎么記憶里的餐桌上會有槍?我連忙假裝整理衣服掩飾自己的神態(tài)。
“后天就回艾斯約納加了,回去后好好休息?!壁w拓看了眼手表,道,“這次出來你表現(xiàn)得很平凡啊?!?p> “沒有讓我立功的機會,說明你的安保工作做得不錯?!蔽译S意的看看四周,假意排查可疑人員,酒店里查理德·金還在談事。
趙拓輕笑,扭頭看看我道:“你的紋身很漂亮?!?p> “謝謝,之前看華盛頓弄了個,我覺得遮傷痕不錯?!?p> “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低調的人?!?p> 我斜眼一笑道:“我也不總是低調?!?p> 趙拓抱胸含笑,片刻后道:“我忽然覺得你像一個人,從前沒注意但,尤其是你剛剛笑起來就很像。”
我已經(jīng)預感他要說什么,但現(xiàn)在只能順著他的話茬繼續(xù)道:“像誰?”
“金羲自由聯(lián)眾國的大姓,藍林?!?p> 趙拓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我差點拔槍將他擊殺,果然,即使是容貌毀了,但相處時間久了還是會看出端倪。
我心中警鈴大作,心已經(jīng)提到了嗓子眼,但面上只能勉強笑著,挑眉道:“藍林,沒聽過這個人,很有名嗎?”
“是個驕傲自滿但的確優(yōu)秀得不像人類的人。”
我并不在意趙拓對我的評價,淺笑著回答:“是嘛,那長得像她是我的榮幸了。”
趙拓繼續(xù)笑道:“我也只是隨便一說,我以前見過她一次,你臉上要是沒有傷,估計更像?!?p> 聽到這話我臉上的笑容差點繃不住,身后的手害怕得在微微發(fā)抖,背后一陣陣發(fā)涼。
“你,你見過藍林?”
“嗯,”趙拓點點頭道,“五六年前的事了吧,我退役后去金羲自由聯(lián)眾國看同學,藍林是他的學生,就打了個照面?!?p> “你和她打了照面?”我心中一驚,斜眼看向趙拓。
不可能!我在冰凍之前從來沒有見過趙拓!我的記憶里沒有他!
我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反應過激了,連忙又補說道:“和大姓見面可不簡單啊,看來你的社會地位也挺高的?!?p> “也沒有,是偶然遇到的,當時是在金羲自由聯(lián)眾國第一軍校里,我也不清楚她那時有沒有在念書,反正穿的不是軍校的校服。不過我可記得她那眼高于頂,誰都看不起的樣子,讓我對大姓從此都沒好映像。不過我同學對他的評價倒是不錯?!壁w拓悠悠的說著前塵往事,可我卻越聽越心驚。
我強行扯出個笑容,假裝好奇的問道:“你去看哪個同學???你在金羲自由聯(lián)眾國第一軍校念過書?”
“就念過一年,就被迫上前線了,只是和一個同學關系比較好,一直都有聯(lián)系,我退役后也常去看他。他畢業(yè)后在軍校里當老師,藍林就是他的學生,我那次也是去看他,才見到藍林的?!?p> 我軍校時的老師,是誰?我怎么不記得我畢業(yè)后有回訪過老師。
“你同學叫什么名字呀?他還在軍校里教書嗎?”
趙拓笑容消失了幾分,眼神也暗淡下來,囁嚅片刻后平淡道:“他叫歐陽明責,已經(jīng)犧牲五年了。”
歐陽明責,歐陽秦的大兒子,新紀28年在東部戰(zhàn)區(qū)犧牲,此前一直都在聯(lián)國第一軍校任教,我對這個人的映像僅限于此。
我好像的確有上過幾節(jié)他的課,但可以說是完全沒有交情,即使有,有歐陽秦這個人的因素我也不可能畢業(yè)后還特地去回訪他。
但為什么趙拓會信誓旦旦說在我回訪歐陽明責時見過我?
趙拓沒有理由撒謊,可是我真的不記得我有回訪過歐陽明責。
“你的大腦受過傷,應該是海馬體……”
袁醫(yī)生的話又在腦中回響。
難道真的有人對我的記憶動了手腳?
所以我才會想不起來回訪過歐陽明責,記憶里出現(xiàn)越來越多奇怪的細節(jié)。
我到底記住了什么,能讓人不能除掉我但又必須冒險改動我的記憶。
我感覺上方有一張大網(wǎng)將我捆住,迷霧從四面八方將我束縛,有無數(shù)雙手扼住了我的咽喉讓我喘不上氣。
“你對藍林的事好像很感興趣?!?p> 趙拓的話將我的思緒拉回,我才意識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整個人都在輕微的發(fā)抖。
我連忙屏住呼吸,咽了下口水,隨后輕輕吐出一口氣,盡量放松肌肉道:“既然你說那人像我,我就好奇嘛?!?p> “你下班后可以上網(wǎng)搜搜她的照片,雖然不多但公開場合的大合照還是有的,不過現(xiàn)在是上班時間,”趙拓看了看起身離席的查理德·金,拍拍我的肩膀道,“快回去了,別出什么亂子?!?p> 眼見查理德·金結束了談話,我也只好將要問出的話咽回肚中,扮演好保鏢的角色,可心中一直在思考剛剛的事。
歐陽明責……歐陽明責……
若真的重要到我畢業(yè)了還去回訪的程度,為什么我甚至想不起來他長什么模樣,身形如何,身邊也從未有人提起過他的只字片語。
能解釋的那就是有人對我的記憶動了手腳,至于是誰恐怕得去問歐陽秦了。
……
三天后按計劃離開了柏林,我將帶回來的資料全部消除,在柜臺給管月留了地址,不過是在與艾斯約納加臨近的歐齊利亞。
離開之前我還以為能再見浮生一面,卻聽別人說他生了重病,已經(jīng)連夜回國醫(yī)治了。
一想起那個雨夜我就頭暈目眩,胸口被巨石壓住般喘不過氣。
也許是諱疾忌醫(yī),我明知自己病了但并不就醫(yī),因為一旦問診必然會耽誤我計劃的進程,我只要再忍耐一些時日,等到回到聯(lián)國,一切都不是問題。
最終還是沒帶檔案就回到了艾斯約納加,不過心中倒是帶了許多疑問。我心中已經(jīng)有太多疑團,我已經(jīng)不知道該先去解決哪個,簡直一團亂麻。
沒有時間讓我多猶豫,回到獨立社后我立刻調整了值班表并再次聯(lián)系了蘇元凝。
離開之前趙拓特地在公寓門口等我,并且身上帶了槍。
我悄悄給房門留了空隙,沒有關嚴,心中警惕道:“有什么事嗎?”
“我心中有個猜測,想來證實一下?!壁w拓將煙頭丟進一旁的垃圾桶,率先推開房門道,“進去說吧。”
我搞不懂他的目的,高破甲的零件還在公寓里不能留他在這里待太久。
“還記得我在摩西和你說的嗎?你長得很像藍林,那個金羲自由聯(lián)眾國的大姓,我好朋友歐陽明責的學生?!壁w拓在客廳里緩緩踱步,隨意的看著公寓里為數(shù)不多的擺設,“我回去后感覺有點奇怪,就請一位朋友把你的照片處理一下,看看把疤去了你會是什么樣子?!?p> 聽到這里我就知道我已經(jīng)暴露了,獨立社留不住了,趙拓必須得死!
我眼神瞬間變得兇殘,放慢了呼吸聲音,準備找準時機一擊命中。
誰知趙拓忽然話鋒一轉,語氣沒了剛剛的強硬:“我來這并不是要揭穿你或者向你索取什么,我只想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趙拓突然快步上前,語氣驟然激動了起來:“明責的死因!他死之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下意識的回答,因為我的記憶里這這個人的記憶真的空空如也,“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那肯定查過歐陽明責死的時候我在干什么!”
“是你冰凍之前!明責為什么會突然申請去前線?你對他做了什么?”
我突然一頓,像被人用槍指住一樣,我早已猜到有人對我的記憶做了手腳,可這和歐陽明責又有什么關系?
我不禁迷茫起來,我不理解,除非能找回我丟失的記憶。
“明責和我說過你是個溫良有禮的人,當時那些謠言產生后他也在維護,沒有和我說任何事。請你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我不記得了……”我垂眸低聲道。
趙拓似是沒聽清我說什么,又湊近了幾分詢問道:“什么?”
“我不記得了!”我大吼道,“關于歐陽明責我什么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