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帶到這個實驗室有多久了?
一星期?還是一個月?
實驗室里的燈一直亮著,沒有窗戶,沒有時鐘,我很少有清醒的時候,眼前總是刺眼的燈光和同樣刺眼的白色防護服,凡是出現(xiàn)在我視線范圍的人全身只露出一雙眼睛。
我數(shù)不清身上插了多少管子,記不得身上的血被抽了幾次,有多少支針頭刺破我的皮膚。我的眼前只有無數(shù)的走馬燈和亮得我睜不開眼的燈光。
我甚至沒有多少時間去思索依克洛夫蕾娜抓我的目的以及自己目前的處境。凱瑟琳是依克洛夫蕾娜的侄女,她應該不會為難她,而且有安邪在,雖然他背叛我,但對于凱瑟琳他應該是真心的。
我腦海里一直有聲音在回響,從悠遠聽不真切逐漸變成耳邊的低語,從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變?yōu)橐坏赖统恋呐暋?p> “他忘記明天的雨……”
“血管在河里流……”
“我知道心臟的名字……”
她一刻不停的在我耳邊低語著,說著一些沒有邏輯的話,即使在夢里她也在糾纏著我。
我被她吵得有點煩,可我又有什么辦法,她是我腦海里的聲音,我沒有辦法讓她閉嘴。
不知過了多久,我發(fā)現(xiàn)我清醒的時間逐漸變多,我能看清周圍的一切,包括他們在我身上做的各種實驗。我已經(jīng)逐漸適應看著自己體內(nèi)的血被抽走,另一種血液被輸入體內(nèi),逐漸適應人工注射腎上腺素,興奮得束縛帶勒入皮肉都不覺得痛。
我只覺得自己很虛弱,有濃烈的疲憊感,這和在艾斯約納加時外虛內(nèi)強不一樣,我真真切切是感覺到身體大不如前了。
但更糟糕的還是我的精神狀態(tài),我已經(jīng)有些分不清現(xiàn)實和夢境。我眼前總會出現(xiàn)奇怪的幻覺,有時是些古怪是線條,有時是人臉,扭曲而怪異。他們張嘴都是在指責我,在命令我,聲音都是那道低沉的女聲。
一個個夢境困擾著我,我甚至不確定那是不是夢境,因為它熟悉又陌生。我總能看見幼時的我,或者說是一個和我有著相同面貌的小孩。這個小孩沒有身上鉆石珠寶,沒有禮服甜點,稚嫩的臉上只有怯弱與謹慎,瘦得像個小貓崽子。
這小孩總是低著頭,畏畏縮縮的不成個樣子,咬緊了嘴唇不吐出一個字,抬眼偷偷看著周遭的一切,只會偶爾悄悄的抬頭,觸及到我的目光后似犯大錯般又低下頭去。
“噓……她不會說話。”
腦中的聲音這樣說。
也許是寂寞久了,我竟然嘗試在腦海里和她對話,啟初我兩各說各的,可不知過了多久她開始慢慢的回答我了。
“你有名字嗎?”我閉起雙眼,不去看針頭扎進皮膚,專心和腦中的聲音對話。
“……阿……”腦中的聲音磕磕絆絆半天才冒出一個字來。
“???你叫?。俊?p> “……靖……”她就像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語調(diào)不穩(wěn)的半天才擠出一個字。
“阿靖?”我愣了愣,沒想到竟問出個這樣的名字。
提到薛靖我先厭惡,對這個人我莫名其妙的會有排斥感。隨后難免又想到西蒙,他溫柔的雙手,他令人溺斃的擁抱,他細水流長的愛意,以及他的失望的雙眼。
我心中輕嘆一口氣,情緒不由的低落幾分。
“你為什么叫阿靖?”
“名字。”
完全是答非所問,我不由苦笑幾分,我竟然和幻聽對話,怕真成了個瘋子了。
就在我兀自傷神時,指尖突然傳來一股鉆心的疼痛。
我睜眼低頭一看,只見我的右手被牢牢固定住,一個研究員正拿著把鉗子拔我中指的指甲。
之前只是藥物實驗,現(xiàn)在竟然開始直接損傷我的身體了。
我仿佛聽見噗嗤一聲,指甲便被拔了下來,血流到潔白的床上,漸到研究員純白的防護服上。那鉗子上的指甲在冷色的光照下透出淡淡的紅色。
十指連心,痛得我眼角泛起了淚花,手指在微微顫抖著。
“心率在正常范圍,耐疼痛能力低?!?p> “記錄時間,觀察生長速度?!?p> “失血速度正在減慢,修復能力較上次有提高。”
他們的冷漠嚴肅似乎在映照著我任人宰割的現(xiàn)實,我只是砧板上的肉,只是實驗室里的產(chǎn)品,從我出生開始,就注定如此。
“你們究竟要從我身上得到什么!”我咬牙切齒的質(zhì)問他們,這已經(jīng)不是我第一次這樣問了。
果然還是沒人回答,這群人冷漠得像機器,毫無感情的操作著機械,面不改色的擦去地上的血,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我。
“你現(xiàn)在好可憐……”
腦中的聲音第一次說出有邏輯是話,卻是殺人誅心之言。
“準備皮膚剝離?!?p> 什么!
剛從痛楚中回過神的我大驚失色,驚駭?shù)酵撕粑?p> 皮膚剝離,他們要剝我的皮嗎?
眼見泛著銀光的手術(shù)刀已經(jīng)被握在研究員手中,那涂在左手小臂上的碘伏仿佛硫酸一般瞬間腐蝕了我的心,恐懼如螞蟻爬上了我的身體。
眼看手術(shù)刀就要觸碰到我的皮膚,我猛的支起身體,用僅能活動的頭狠狠撞向那拿著手術(shù)刀的研究員。
周遭人沒料到我會突然襲擊,頓時亂了方寸,那研究員被我撞得連退了好幾步,手術(shù)刀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我抓住機會用左手抓住最近一人的防護服,不顧腳腕的疼痛,用盡全身力氣屈起一點膝蓋,那人臉部被我膝蓋一擊,護目鏡里登時鮮血直流。
“快拿鎮(zhèn)定劑!”
立刻有人來摁住我,我的四肢本來就被固定著,剛剛能攻擊到完全是因為他們疏忽大意,如今我被七手八腳的摁住,連嘴都被強制套上防咬具,完全沒里反抗余地。
我掙脫不了。
拿著鎮(zhèn)定劑那人推出注射器里的空氣,可就在注射的前一秒突然停住,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對視相望,隨后那人收回了鎮(zhèn)定劑,開口道:“繼續(xù)皮膚剝離。”
此話一出立刻便有人重新將我綁好,還上了加固,可他們?nèi)稳徊环判模琅f有三人摁著我,不過片刻我便被五花大綁起來,再無一點反抗能力。只能看著他們重新給我的手臂消毒,看著手術(shù)刀一點點接近我的皮膚。
皮膚被剝下的那一瞬間,我似乎聽到我心中的什么東西斷了。
在這一瞬間,腦海里的聲音竟然停止了。只有忍痛席卷了大腦,冷汗爬滿額頭,舌頭被咬下了一小塊肉,左手痛到不停顫抖,我只能睜眼看著他們把我的皮膚裝好,放到干冰箱里,那里面還有我的指甲。
“保存樣本,記錄活性?!?p> “注射78號試劑,觀察止血情況?!?p> “78號試劑注射完成,止血情況沒有改變?!?p> 這次是拔指甲,剝皮,那接下來是什么?
我不禁毛骨悚然,頓時心驚膽戰(zhàn),渾身都在發(fā)抖,豆大的淚水溢出眼眶,眼前只有猩紅一片。
幸而他們沒有再取走我身上的東西,收拾好一切便一言不發(fā)的離開。
房間里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混合著消毒水的味道真讓我作嘔。頭頂?shù)臒艄饬恋么萄?,房間里連一起的聲音都沒有,靜得我?guī)缀跄苈牭阶约旱男奶?p> “都是你自找的……”
“……沒人在乎你了”
閉嘴,我不想再聽了!我閉上眼不去看眼前怪誕的幻覺,可雙眼一閉注意力便被迫集中在腦中的聲音上。
她已經(jīng)會說一些有邏輯的話,不過只是些短句子。
“我身上好痛……”我忍不住向她傾訴,企圖分擔一點身體上的痛處。
“這只是開始?!?p> 這句話她說得格外清晰,我也只是這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