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夢如煙

　　竹蘆小院門庭若市，喧鬧異常。

　　“《如夢如煙》的連環(huán)澀報我們一份都沒有，各位老少爺們圍在大門口，沒用呀！”

　　阿炳嘶啞著嗓音吼道。

　　“你們也太孫子了，好好的一套畫冊，偏偏分成四篇單獨賣，我要買全套?！?p>　　“今天不賣給我，我們就不走了?！?p>　　“你們也忒損了，我都打聽清楚了，一本書分成四集也就算了，專門在楓葉城東南西北四處分散的商鋪……

　　這倒便也罷了，每個商鋪還他娘的只賣一種，你們是咋想的？純粹讓我們心癢難耐不是？

　　“各位老少爺們，連環(huán)澀報在城中還有，擠在這里沒用?！?p>　　阿炳歇斯底里道，“趕緊去城中去搜，晚了，毛都沒有一根?！?p>　　只見雅風居的護衛(wèi)迅速將竹蘆小院隔離出來，人群才忿忿散去。

　　阿炳摸著汗回到小院客房，只因還有城中幾大書商及老板賴在小院根本就不走。

　　原本勤快的侍女也不招待客人，面紅耳熱的不知躲在角落作甚。

　　“阿炳先生??！我有能力賣一千套、一萬套啊，你才給我一百本，還是個單冊，你們莫非嫌錢燙手？”

　　“此畫冊，畫風獨特，圖文并茂，雅俗共賞，面世即巔峰?！?p>　　“看了畫冊，如同在平靜的心湖中，扔下了一塊巨石，瞬間便掀起了軒然大波……久久不能平靜?。　?p>　　“甚畫冊應該出現(xiàn)在整個火鳳，不整個大周帝國的每個家庭，成為床笫之歡之秘籍?！?p>　　“加量吧。我不要多了，十萬套吧……”

　　…..

　　而在城中，《如夢如煙》連環(huán)澀報，如颶風般席卷了整個角落。大街上，各種名士公子都心急火燎的四處打聽。

　　“據(jù)說，全套是四冊，我才有一冊啊，真是心癢難耐！”

　　“各位爺們給我湊湊，我出十兩黃金，買一套！”

　　“買？你想的出來。我跑遍了城中的兩處，才購得了兩本，分別是《渣表流年》和《以情逼官》……”

　　“兄臺，我用《穢亂海天》與你的《以情逼官》換著看，可好？”

　　“哈哈哈，你們都沒有《一別兩寬》吧，這一篇可是文藝十足，浮想聯(lián)翩啊。走，我們交換欣賞?！?p>　　……

　　一個時辰之前，凌楓學宮書院院長李茂，見書院內(nèi)氣氛十分詭異。

　　正常自習的儒生們幾乎都不見了，卻分為兩堆，聚在一起，腦袋挨著腦袋，面紅耳赤、興奮異常。

　　見李茂走近，一哄而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自己的位置。

　　李院長只是輕喝一聲：“不認真讀書，鬼鬼祟祟聚在一起，成何體統(tǒng)?！北阕孕须x去。

　　見李院長剛走遠，眾學子便又聚在一起。

　　李院長神出鬼沒的又出現(xiàn)，人群又是一哄而散。

　　“你們兩個站住，別裝，說的就是你們……

　　李茂伸出手，呵斥一聲，“手上何物？拿來！”

　　只見二位儒生像便秘般難受，非常不舍遞給大長老，李茂盯著畫冊瞄了一眼，老臉一紅，一臉震驚，但又不可遏制的露出一絲狂熱。

　　順手把書畫不動聲色的收下：“說，此物從何處而來？”

　　儒生見院長李茂似乎并未生氣，熾熱道：“李院長，這是我在市場花高價買回來的。

　　這個畫冊叫《如夢如煙》，在整個楓葉城傳瘋了，奇貨可居，價格哄抬到了十兩銀子一本的天價，百倍??！

　　“據(jù)說是一共是四冊，按時間順序，分別是《渣婊流年》、《以情逼官》、《穢亂海天》、《一別兩寬》?！?p>　　“故事有人物原型，雖未明說，但一看便知，楓葉城的公子、名媛都是故事角色。

　　就看這書名，如夢如煙，分明劍指的楓葉城的渣婊柳如煙。”

　　二位儒生興奮不已，喋喋不休。

　　“如此穢物，會污了爾等純凈的心。”

　　院長李茂義正言辭叱呵道，“此畫，老夫沒收了?！?p>　　“老師，這可是我們花高價買的，十兩銀子一本?！?p>　　“老師也是為了你們好。下次學費，你們每人免去十兩銀子便是！”李茂倒是通情達理。

　　“老師，不是錢的問題，我們想學習書畫的技藝……”

　　“滾！”李茂只瞄了一眼書畫，早已急不可耐，“當老夫不曉得你們滿腦子齷齪的念頭？”

　　二人對視一眼，居然不再糾纏，撒歡就往書院外跑。

　　“站住！不是說四篇嗎？這怎么只有兩篇？

　　咳咳……

　　老夫的意思是，把剩余兩冊都也買來，湊成一套……

　　我倒要看看，這世風到底敗壞幾何？”

　　二人會心一笑，李茂權(quán)當無視，“咳咳，這種書籍，流傳越少，毒害之人越少。

　　對了，去賬房支120兩，可多叫些師兄弟，買三套回來，快去快回！”

　　從未見過如此畫技，寥寥數(shù)筆，栩栩如生。

　　然后，李茂一人躲在密室，津津有味、目光熱切的欣賞起畫冊，喃喃自語道，“畫風飽滿圓潤，呼之欲出，無限遐想呀?！?p>　　“《渣婊流年》，這是柳如煙的絕密艷史??！面若桃花，霧魅妖嬈，勾魂攝魄？

　　配詩更是恰到好處……

　　‘二八佳人巧梳妝，洞房夜夜換新郎。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

　　沒想到有如此多的花樣……”

　　興奮之處，李茂回到書院的內(nèi)院住宅，和心愛的小妾一同觀賞。

　　“老爺，你怎讓人家看如此羞人的畫…

　　這就是沸沸揚揚的海天盛筵？

　　原來，還可以這樣……

　　老爺……這是大白天……”

　　直到接近傍晚，李茂揉著腰，一臉心滿意足的回到學堂。

　　“老師，我們?nèi)ネ砹?，全賣空了?！?p>　　只見買書二人耷拉著腦袋，一臉遺憾，“據(jù)說《以情逼官》是全書的點睛之筆，光是這名字，都讓人浮想聯(lián)翩。”

　　“這幫孫子意欲何為？好好的一本書，分成四冊，要買齊必須把繞城跑個遍?！?p>　　李茂滿臉遺憾，隨即自我安慰道，“幸好，我有兩本，可以和他人交換著看?！?p>　　……

　　連姜逸都沒有想到，連環(huán)畫的出現(xiàn)帶來的深遠影響。

　　更未想到余勢未減再掀波瀾，甚至打破了交易市場的生意格局。

　　墨香屋的張老板昨日新進了一批奇珍字畫，因提前做足了宣傳，理應門庭若市，今日卻門可羅雀。

　　而原本被壓得死死的隔壁品雅軒卻熙熙攘攘、萬頭攢動，低頭興奮的交流，讓張老板非常納悶。

　　張老板見被擠出了品雅軒零散客人，熱情的招呼道：“這位客官，本店新到一批奇珍，價格從優(yōu)……”

　　客人神秘又期待的問道：“有如夢如煙澀畫沒？”

　　張老板笑容可掬道：“小澀畫，有啊，鐵柱，把澀畫取來，客官要買?！?p>　　小廝興奮的跑來，“老板，早就賣完了，價格還擅自提高了三成，客人根本不講價?！?p>　　客人臉一黑，“連澀畫都沒有，還他媽的做什么生意，戲耍我們。”

　　張老板一下抓住了關(guān)鍵，“鐵柱，澀畫一本都沒有了？”

　　鐵柱興奮道：“我私自買了一本，有入賬的?！比缓竽樇t道：“我想留著反復仔細揣摩，以后這就是我們家的傳家寶，傳兒不傳女......

　　出品方是良心商家啊！居然用玉簡做成冊子，可抵御歲月的腐蝕......

　　畢竟，澀畫恒久遠，一本永流傳?！?p>　　張老板看著鐵柱酸樣，恨不得飛起一腳。

　　只是，當下不是計較此事的時候，大聲吼道：“三德子、四順子，去到市面買如夢如煙，價格高低不論，買回有賞。”

　　隨后簡單化妝，親自出去買，暗自懊惱，之前如夢如煙賣的太便宜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到萬寶軒里面，豪氣沖天，“老板，把如夢如煙小澀畫取來，我全買了，不討價還價”

　　“這位兄臺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我出十倍的價格只買一本，老板都不賣?！?p>　　“現(xiàn)在是有錢也買不到啊！”

　　“出品方故意整的奇貨可居，吊足了我等的胃口??！”

　　......

　　“各位老少爺們，小澀畫是我店鎮(zhèn)店之寶，花了大價錢才湊足兩套。

　　全方位，無死角連環(huán)澀畫，作為鎮(zhèn)店之寶，是非賣品。

　　然，好東西，品雅軒不會獨享。”

　　萬寶軒老板滿頭大汗，卻面帶倨傲，語氣相當篤定。

　　“本店推出購物免費看澀畫活動。

　　凡購買價值十兩以上物品，四本任選其一，免費贈送看一刻鐘；

　　凡購買價值一百兩以上物品，四組一套，免費欣賞半個時辰。

　　為了方便客人不被打擾，并專門騰出密閉空間，以供客人帶著女眷單獨觀賞。

　　“（⊙o⊙）？”

　　張老板聽此，心中胡騰一沉，雙眼一黑，捶胸頓足，“完啦……芭比Q了！完犢子了！

　　格局小了呀！

　　看這個架勢，沒有小澀畫，非關(guān)門了不可！”

　　“不行，再去其他店，碰碰運氣。”

　　原本計劃關(guān)門轉(zhuǎn)讓的李老板門前居然熙熙攘攘，李老板矜持中面帶倨傲，對著一群熱切、渴望的人，如沐春風般宣傳。

　　“你們可見過如此多的名媛？

　　你們可見過…一絲不掛……名媛？

　　你們可見過…一絲不掛……空虛寂寞的名媛……

　　你們可見過…解鎖各種姿勢，絕對超出你的想象......

　　如夢如煙連環(huán)澀畫，昨日重現(xiàn)，公子名媛私生活大揭底。

　　絕對可以滿足你YY的一切愿望和幻想。

　　凡在本店購物，即可免費看小澀畫?！?p>　　......

　　原本今日是楓葉城斧頭幫與青蛇幫兩大地下勢力比武的日子。

　　斧頭幫三當家的站在臺上等候多時，依然不見青蛇幫三把手到來。

　　實在等的不耐，跳著腳的破口大罵：“青蛇幫，皆為慫卵。比武不露頭，當縮頭烏龜?！?p>　　只見青蛇幫小弟飛奔而來，上氣不接下氣的高聲喊道：“斧頭幫師兄，青蛇幫三爺轉(zhuǎn)告你，今日比武取消。”

　　小弟換了口氣，繼續(xù)道：“我們?nèi)隣斦f了，只有斧頭幫這等粗鄙之人，才天天打打殺殺。

　　我青蛇幫整個品味已大幅提高，最近一段時間，將專注于學習藝術(shù)。

　　整個青蛇幫都在收集如夢如煙，比武取消！”

　　司馬長風大叫道：“青蛇幫欺我，誤我。騙我來比武，自己卻收集孤版。不比了，日后再說?！?p>　　而這種現(xiàn)象絕非個體，原本爭強斗狠的楓葉城，罕見的平靜了許多。

　　甚至平素的仇敵也成了惺惺相惜的好兄弟，互相交換著自己的收藏。

　　畢竟，交換一個蘋果，大家還是一個蘋果。

　　交換一組澀畫，相當于每人經(jīng)歷了兩種精彩。

　　姜逸都驚嘆商人獨到的眼光，也成全了初衷......

　　娛樂到更多的人，流傳到更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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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竹蘆小院，姜逸津津有味的看著《以情逼官》。

　　只見滿面嫣紅的柳如煙，醉眼迷離的橫臥在一少年懷里，指著拍賣席上的蛻凡丹，配文只有四個字……

　　“官人我要！”

　　多一個字都沒有！

　　“人才呀，無論是題名，還是配文，干脆利索，卻又直達本真。

　　姜逸嘆道，“我看，就憑如畫一人，就能撐得起整個青樓！”

　　“啐……”

　　墨如畫羞赧道，“你這是在罵我，還是在夸我呢？”

　　“你看這《一別兩寬》，少年怒斥‘賤貨’，配詩卻又把意境無限拔高……

　　阿炳嘖嘖稱奇，“僅憑此詩，堪稱大作。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p>　　這柳如煙本就不死心，死纏爛打，你這還給柳如煙留有期待幻想呀？！”

　　“比我想象的好，系列、生動、直達人心?！?p>　　姜逸道，“我預感，此畫技將形成一種新的流派，名字干脆叫如畫漫畫！”

　　“啐……如畫漫畫……”

　　如畫翻個白眼，嗔道，“若文壇知道此畫出自我手，我還咋混？孔大先生知道，非罵死我不可！”

　　“師師不在此，或者，就命名為師師澀畫?！苯萑粲兴嫉馈?p>　　“不！畫中也融入了我的思想和心血……”如畫斬釘截鐵的拒絕。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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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套澀畫，如果拋卻情色，從藝術(shù)的角度看，堪稱上乘佳作，大俗即大雅，至簡達至真?！?p>　　墨如畫仿佛進入了一個神奇的世界，雙眼神采奕奕，整個人被若有若無的圣氣籠罩。

　　“首先，從故事線看。

　　情節(jié)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渣婊流年》，女主崛起于微末、游戲于花叢，以弱小獵物的身份出現(xiàn)。

　　不曾想，她才是最高明的獵手，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更是淋漓盡致的詮釋了渣婊。

　　渣，意味著感情、曖昧、欲望的隨意和泛濫，肆無忌憚。

　　婊，以感情、曖昧、欲望之名，欺騙感情，索要錢財。

　　滿足著眾星捧月的虛榮，恍惚間真把自己當成了公主。

　　《以情逼官》，電眼迷離的女主，看著蛻凡丹，整幅畫只有四個字，“官人我要”，點睛之筆啊，又留下太多的想象空間。

　　有多少英雄豪杰，沖冠一怒為紅顏？

　　有多少昏聵君主，烽火戲諸侯，只為紅顏一笑？

　　有多少純情奶狗，被一句‘官人我要’，而徹底的喪失理智而沉淪？

　　《穢亂海天》，撕下了這些高貴矜持包裝內(nèi)的腐朽，奢靡。

　　《一別兩寬》，本已終局，卻配詩‘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p>　　又將故事拉回了千回百轉(zhuǎn)，無限想象。

　　不知多少看客，都在等待著后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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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從畫技來看。

　　此炭筆簡畫，適度夸張，躍然紙上，寥寥數(shù)筆，卻栩栩如生，遠比寫實更能凸顯神髓.

　　太似為俗媚，不似為失真。

　　此畫風處于似而非似之間，真正的藝術(shù)啊。

　　再次，從反饋來看。

　　此畫冊一經(jīng)推出，價格上漲百倍，一本難求，大街小巷津津樂道，可見受歡迎的程度。

　　無論是純情小奶狗的警鐘，

　　亦或是對污濁空氣的凈化，

　　甚至是對床笫之歡的指導，

　　都是振聾發(fā)聵、石破天驚?。?p>　　圣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

　　用百姓喜歡的方式展示他們想要的，潛移默化的影響，效果遠勝于疾言厲色的說教。

　　獵奇、隱私之事，更讓故事裂變式的瘋傳，依我看，很快會風靡整個火鳳王朝?！?p>　　......

　　“你專注的神情，非常迷人！”

　　姜逸情不自禁看向明媚嬌艷、一臉書卷氣息的墨如畫，禁不住心猿意馬，小鹿馳騁。

　　隨即雙眼清明，話鋒一轉(zhuǎn)：“阿炳的賣書方略，也是別具一格，讓整個城中求而不得……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獨自欣賞不如評頭論足，這柳如煙將響徹火鳳王朝。

　　隨即，皮笑肉不笑道，“我懷疑，此舉不僅沒有打擊到她，反而是一種成全......

　　所謂出名要趁早......

　　對很多人而言，名聲的好壞，并不重要......

　　只要有名聲，有滾燙的話題就好......

　　唉......不曾想，居然成全了柳如煙??！”

　　說話間，姜逸按著眉心，一臉淡淡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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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說話間，突然在竹蘆小院上方出現(xiàn)一大片陰影，并無端掀起狂風。

　　包含楓雅居都如臨大敵。

　　姜逸一驚，向上空看去，原來是一頭虎頭雕在上空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