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生與方死,有德與無德;
花香有人銹,花謝無覓處;
繁華終歸落塵埃,素白自有魂歸處。
這個家里大小安排一應都是徐濤自己,往日徐濤所做任何的決定,何晴是不敢干涉的,但是這個事情,關系到兒子未來一生的事情,何晴怎么都要試試。
“眼下兒子這么忙,你現(xiàn)在讓她去相親,他抽不出時間來,二一個這個叫李木子的,也還沒有安排人接觸上,這么冒冒然的就說相親,兩邊都沒個準信,別把事情給弄拙了?!?p> “打電話讓他這周回家一趟,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借著工作忙,這多多久沒回來了,過完年連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之前就打了,是忙著呢。這孩子沒說謊,你還不知道他啊,一忙起工作了,別說來我們這里了,就他自己那個家都回不了一趟兩趟的,我給幫傭的人打電話了,問了咱兒子的情況,幾天都沒有回家了。我這剛煲了補品準備送過去呢?”
“當初就不應該讓他出去買房子,以為這孩子學習好,其他的也都不用操心,怎么在這個事情上面就一點都不像我呢?現(xiàn)在人都見不到,更不好管束?”
“這孩子也算是給我們長臉啊,你看他從小學習各方面都是拔尖的,那個要我們煩了。而且他從小就在這邊長大,和老家那邊的感情都不深,就是過年去個一次半次的,要不是我們回去他跟著過去,他可不見得想回去,就是這年年的祭祀,他都是半吊子的根本不懂。”何晴心想,這每年的清明祭祀不僅兒子不懂,我都不懂,每年都是徐濤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順著他開心而已。
“你說這個話,倒是提醒我了,今年的祭祀,我看要讓他來歷練歷練。這家族的根啊,這個根的文化是印在我們每個人骨血里面的,沒有這個根怎么能擴枝散葉,他之所以今天這么自由散漫,就是我對他過于縱容,以為他學習好,什么都由著他,才照成今天這個局面,今年的祭祀,甭管他有多忙,他都要給我抽出時間來。”
何晴提這個老家的話題本是提醒徐濤,兒子已經(jīng)脫離老家那邊的環(huán)境了,怎么都不能再找一個老家那邊的女孩吧,沒想到這個話題一開口,多出這么個計劃。何晴咽了下口水,想要找其他的話題讓他死了這個心,一時找不出來好的話題,看來能讓收回成命,只能是在BJ盡快物色一個讓他滿意的。
還沒有等到徐濤和徐海說這個事,就有了一個機會讓兩人見了一面。
節(jié)后不久,三老太爺因為開春受了風寒,發(fā)燒咳嗽反反復復就不見好,之后更是出現(xiàn)了白細胞逐漸減少的癥狀,身體狀況急轉直下,陶敏和李木子經(jīng)常服侍在旁,即使是精心照顧,無奈天不留人人難留,老爺子越治越差,人已經(jīng)轉到了重癥監(jiān)護室,各種設備都用上了,徐濤一家剛得到消息,立刻就帶著徐海趕了過來。
正好這天周日的中午,陶光平去忙著給老爺子背后事沖喜去了,就木子和陶光平的夫人在這里等著信息,徐濤帶著家人趕來時,徐海也算是李木子見上了面。
徐濤老遠就看到重癥監(jiān)護室門口坐著的李木子,心里雖有些歡喜,但是此刻也沒辦法表現(xiàn)出來。
“老爺子怎么樣了?”徐濤急切的問道。
陶夫人累了幾天了,加上剛才醫(yī)生已經(jīng)下了病危通知書,還沒有回答,眼淚就流出來了。
李木子趕緊扶著陶夫人坐下:“剛剛醫(yī)生已經(jīng)下了病危通知單了。”李木子替陶夫人回答。
“這么嚴重,過年不是和陶兄說了來京治療嗎?怎么不早來個信?!?p> “以為就是普通的感冒,沒有重視,誰知道這感冒能感出來個白細胞減少?這癥狀重了我們就趕緊和您聯(lián)系了,麻煩你們這么急趕過來?!碧辗蛉艘患泳痛贿^氣來,斷斷續(xù)續(xù)的描述著老太爺?shù)那樾巍?p> 李木子從旁邊拿了自己準備好的保溫杯,一邊拍著陶夫人的后背,幫她順氣,一邊勸她喝點熱水。
陶夫人打開保溫杯,好濃的中藥味傳來:“這是?”
“里面是紅棗、枸杞、當歸、黨參、黃芪,是補氣血的藥,我擔心母親連日疲累,特地帶過來給她補補的,姨母你先喝點吧,應該能提點氣血?!?p> 陶夫人拍了拍李木子的手背,算是了解了她的心意。
“你也在這陪了幾天了?!毙鞚龁栂蚺赃叺睦钅咀?。
陶敏一家除了李木宇工作忙沒法請假,這兩人和陶家輪流排班照顧,真比親爺爺還看中,陶光平一家自是感激不盡,這次周邊的人看了也對陶敏一家大加贊賞,覺得這家人有情有義。
李木子沒有多說,只是輕輕的點頭應著,看到陶夫人喝了點水,就起身離開,重癥監(jiān)護室,家人是進不去的,只能在外面的凳子上面等著,一共就四個凳子,陶夫人坐了一個,自己坐著,徐家就要有人站著了,見陶夫人不在那么激動,也不想和徐家過多攀談,離開的座位往醫(yī)生處走去。
徐濤見李木子走了,也不能強留,讓何晴和陶夫人陪做,順帶把老太爺?shù)牟∏樵敿毜膯栆槐椤?p> 李木子低頭順目忙著老太爺?shù)氖虑椋撬娜俗谀牧膫€不停,估算著這四個人聊一會就能口渴,轉身來到小賣部,買了揚州特有的茉莉花水,也不多話輕輕的放在每個人的旁邊,之后就自己個站著旁邊等著。
她這些舉動沒有逃過這三人的眼睛,徐濤自不會說,雖陪等著,但是眼睛隨著李木子的舉動不停的轉動,而另一個嘴上和陶夫人聊著。何晴看到李木子心里就不舒服,那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怎么看都沒得讓人驚艷的。還有這穿著,全身上下沒有個品味,白襯衣牛仔款,全身不僅素凈,整個人都是呆呆木木的,說話也沒個利索。那嘴唇?jīng)]個氣血還不點點口紅,頭發(fā)倒是很多,兩個麻花辮整個都是鄉(xiāng)下丫頭。
還有一雙眼睛也注意到她了,這個人劍眉丹鳳眼、鼻梁正而高、懸鼻膽、蘋果機,一米八的身高,標準的大長腿,白皙的皮膚在哪都是引人注目。
徐海本沒有太把李木子當回事,只是他家老爺子問話,誰人敢不回答,她就輕輕的應了一聲就完事了,之后也不說話,自己個跑來跑去的,給人送個水都不說一聲,放下就走,眼皮都沒抬一下。
要知道他徐海無論站在哪里都會傳來眾多目光的,就在這醫(yī)院一會的功夫,就有好幾個護士小姐姐這么走過幾個來回,還有一個走到旁邊小聲叫了一聲“好帥?!边@些徐海都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就在那護士說好帥的時候,徐海轉頭看了對方一眼,順帶喵到了站在旁邊木頭一樣的木子,她盡然對這些舉動無動于衷,這可真是破天荒第一次了,徐海不自覺的多看了木子幾眼。木子眼神中流露出的悲傷,還有定睛看向監(jiān)護室的神情,這種毫無痕跡的真情流露。在這冰冷的醫(yī)院帶來一份柔情。
徐濤的到來,勉強和老爺子見了最后一面。老爺子在白細胞逐漸減少的情況下,沒有熬過48小時。徐濤找了很多的專家,依然沒有留著老太爺,想著這為老人可敬之處,守護在身邊的一眾人等都哭的肝腸寸斷的,尤其是陶敏一家,想著老爺子生前待人寬厚,暗自神傷。
我們老一輩都講個蓋棺定論,也喜歡個死后尊榮,尤其這位老太爺平生待人和善,頗有點功成弗居之德,不居功不邀功,用善念求善果,那就更加難得。老太爺走后得到他幫助的人都真心過來送老太爺最后一程,一個停靈就浩浩蕩蕩來了很多人,陶家本也想把這喪禮辦的風風光光的,自是全力招待。
人往往就是如此,凡事求好字,那就得勞累,全家人照顧完老太爺,馬不停蹄的忙著喪禮,累的大家伙是人仰馬翻的。
來吊唁的有真念著老太爺?shù)暮?,有的是為著他家還有個大神來的,這徐濤為了報老太爺最后一次恩,在老太爺這里呆了七天,直到老太爺入了葬才離開,那趕過來的人揚州及周邊的官吏是絡繹不絕。
陶敏一家也只能跟在后面全力以赴的幫助,陶敏一家也是真心感念這位老太爺在世時的恩情,木子父親去世的早,陶敏自家和李家的親戚都無力幫助。只有這位老太爺私下幫助陶敏給她調(diào)了工作,給她調(diào)了個既能掙錢又能照顧家里的工作,還借助小輩拜年之際,給李木宇和李木子的壓歲錢都是厚厚的一沓,超過其他小輩不知幾許。
這些都是老太爺私下里做的,即使是自己的兒子陶光平都不見得知道多少。如今陶敏一家對待親爺爺一樣的面對老太爺?shù)暮笫?,陶光平反而對陶敏一家有著更多的敬重,葬禮上眾多事件,除了自家的人做之外,其他的都交給陶敏一家全權處理。
不由的贊嘆老太爺?shù)牧硪环N處事心術,如果陶光平知道自己對陶敏家的幫助,現(xiàn)在陶敏所做的在他看來有可能是理所當然,未來就會失去真正人際交往的平衡,這個平衡一旦打破,兩家關系就會惡化。不知道對陶敏的報恩之舉當作是一種善心孝心,自然是要以禮相待的,這是老爺子的心術。葬禮上忙活的最多就是這陶敏一家人了。
陶敏被李木宇硬按著去休息,兄妹兩人都頂著兩個腫眼泡和大的黑眼圈迎來送往,買菜弄飯的。
李木子從小練了一手好的淮揚菜也是這場喪禮上讓人贊揚的地方。她的手藝得到了眾口稱贊,可與一級大廚可媲美。
李木子對自己的手藝程度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就是一般的家常菜,只是自己稍微用心了一些而已,她做菜還是秉承著淮揚菜一貫風格,注重本味,還有一個以湯為重,尤其是這個湯頭的吊湯是她最擅長的,至于揚州菜的刀工還有精細,她卻不過了了。
一個菜肴的真正的味道,所有烹蒸炒炸都不能急,要按照順序把菜的原始味道發(fā)揮出來,就比如現(xiàn)在做個這個雞湯,那可不是說僅僅是小火燉熟,她是悶熟,就是湯將要冒泡未冒之時,壓著火候,把雞肉精華的部分全都悶在這湯里,這湯出來的豈止是個鮮香而言,回味也是甘甜。
李木子在陶光平家,也算是反客為主了,整個廚房被她給包圓了,她不知道自己精心做的菜肴,沒有趕客反而留下了許多客人,平添了幾分辛苦。
這個情況別人沒有發(fā)現(xiàn),但是徐海發(fā)現(xiàn)了,他正被自家老爺子按在這里不勝煩勞,想逃離幾次都沒有找到借口,還有陶家那幾個丫頭,煩人似各種搭訕的,他可沒心思現(xiàn)在這個時候和這些人調(diào)笑,心里正煩悶的很。
“這湯真是不錯,花了功夫了,正宗的揚州味?!?p> 陪在父親身邊的人交口稱贊,徐??纯锤赣H,也正端著個碗,好像在回想什么。
何晴拉著個臉,自從來到這里,就沒看到母親好臉色過,自己想開溜,也得不到掩護。
這湯老遠就聞著香氣撲鼻了,不知道放了多少味精調(diào)料出來這么個味,徐海輕輕抿了一口,沒有喝到香料的味道,反而越喝越香,以前那些湯,香則香已,回甘卻是苦的,但這個味道去不是如此,這香味一直傳到胃部,舒暢。
“好久沒有吃到這么正宗的淮揚菜了,沒想到陶家還有這等手藝,徐兄今晚我?guī)善棵拙苼恚@米酒配上這些個菜,那真是絕配啊?!?p> 順間這湯都不香了,徐海偷偷的問何晴:“老媽,這出殯有啥講究啊,怎么要待這么多天,什么時候我們能夠回去。”
這何晴正不高興呢?尤其是這些個吃食,看老爺子那神情,是一萬個中意,心里那個得意勁,就好像是自己兒媳婦做的一樣。想起自己做菜時被他嫌棄的表情:“我們小時候,每一餐都是講究的,大戶人家餐桌文化是最能看出一戶人家的底蘊,你雖然有些風韻,但是遠沒有到達此等境界。一餐一食何時何季何境,何乎人的心境,有些菜一上桌就讓人舒爽,彩色搭配就有章有法。色香味首先就是這個色,不是你這混混沌沌一團黑的?!敝蠛吻缇驮僖矝]有自己做過飯了,有錢了找阿姨不就行了嗎?看著眼前的這些菜,哪哪都合了這老爺子的心眼,但哪哪都讓自己堵的慌。
何晴沉靜在自己的心思里,徐海問了何晴好幾聲,啥都沒有回答,沒了老媽掩護,自己開溜好不順暢。這做菜的人也不怕把自己個累著,要這么講究嗎?一波人沒走,一波人又來,都沒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