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云追尋衛(wèi)景下落,沒有與上水宗眾人一道,而是托大到獨身一人。
他實力強橫,于空中激戰(zhàn),能將衛(wèi)景逼至山窮水盡,確實也無需忌憚。
李長云大袖泱泱,一掠數(shù)丈之遠,每次腳尖落于樹梢之上,爾后輕點再次前掠,于叢林之中如履平地。
他從乾坤物中取出那具手中握有橫刀的王云木偶,仔細端詳。
這已是他第三次婆娑此具木偶。
但仍未瞧出個所以然,只是覺得此木偶之中蘊含氣機,仿佛并非死物,而是猶如草木冬日萎枯,以待春日天時。
上水宗門內(nèi)典籍汗牛充棟,其中的江湖旁門術(shù)不少,木偶之術(shù)亦有提及,但是其中術(shù)法之能絕無此人那般厲害,因此李長云對此木偶興趣頗大,打算歸宗后,交予自家?guī)熥鸫虼蜓矍魄啤?p> 李長云感知前方半里外有人影恍惚,將那高兩三尺的木偶納入乾坤物后,追趕前方人。
憑仗其速度,不多久,他便趕上六人組成的隊伍。
那六人亦發(fā)覺李長云身影,各個風聲鶴唳,捻動法訣。
“此人是李長云師兄!”
“李長云師兄又如何,指不定也會突然襲殺我等!”
“諸位莫要與他廢話,待會靠近即各自施展手段,定要此賊好看!”
李長云自樹梢上翩然而落,甫一落地,正欲開口詢問幾人狀況,卻見五彩的璀璨光華流轉(zhuǎn),徑直朝他而來。
李長云反應(yīng)迅速,手掌探出,一道水幕橫亙于雙方之間。
同時,他雙腳后滑,軀體后仰,后撤丈余時,腳下蹬地,李長云輕身而起,落于高處樹枝上。
李長云面露慍色,“爾等尋死?”
仙門六人渾然不懼,大吼道:“裝模作樣的小賊,受死!”
見六人油鹽不進,李長云微皺眉頭,真氣噴薄迸發(fā),于六人頭頂鋪展出一條長長水霧橋,轟然炸裂而開。
幾息之間,霧靄將六人徹底籠罩。
李長云雙手握住,獨獨伸出食指,靈氣縈繞,雙手食指上各自幻化出一條條水靈小蛇,以食指為大脊龍柱,縈繞糾纏。
李長云雙手食指朝六人一指,長蛇凌厲而去!
《困龍縈》!
數(shù)條長蛇蜷曲攀延,將六人‘捆住’。
李長云靈氣吹散煙云,淡淡道:“我乃李長云,此處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仙門六人相互一視。
輕易將他們制服,卻沒有殺死他們,指定不是要拿他們性命的邪道!
“李師兄,我仙門人當中有投敵的叛徒!”
幾人爭先恐后將事情始末前后說了遍,什么突然出現(xiàn)三位仙門弟子,本相談甚歡,卻不知怎得,忽然動手襲殺,什么有位獨臂的仙門師弟奄奄一息,自己一方人馬前去幫助,那出氣多進氣少的師弟卻暴起殺人……
李長云聽罷,隨手將困龍縈的水法解開,雙眉凝得更緊。
處處透露著古怪。
“你們跟著我一道去追尋那邪道?!?p> ————
衛(wèi)景腳下橫三具無頭尸體,猩紅鮮血自脖頸處汩汩流出,他一身破爛白衣站于其中,面無表情地扭動手腕。
初始被他雕刻出的三具木偶已徹底破損,缺胳膊少腿的,甚至有一具頭顱都被掙扎反抗的仙門人打爛。
不過那木偶本就是衛(wèi)景臨時所用,損壞了也不心疼。
衛(wèi)景舒展身量,氣機微微紊亂。
殺穿了數(shù)番人馬,衛(wèi)景身上沒有半點傷勢,但所耗費的真氣當真不少。
收納回喬峰木偶,衛(wèi)景站于二爺肩頭,在密林之中穿梭。
他沒有貪心到要將叢林之中的仙門人統(tǒng)統(tǒng)抹殺干凈的地步,在真氣所剩不多時,衛(wèi)景即淺嘗輒止地不再襲殺,而是打算著出此林中。
一路太平無事,偶然之間遇到的仙門人,人少些的被衛(wèi)景用出歹毒的陰狠招式,裝扮偷襲地抹殺,人多的則無聲無息地躲過去。
在李長云為首的仙門弟子追尋其蹤跡時,衛(wèi)景已邁步出了那處山林。
眼前豁然開朗。
山風獵獵,衛(wèi)景心頭說不出的暢快。
適才殺了不少仙門人,念頭通達許多。
衛(wèi)景鬢發(fā)微張,搓搓雙手,攏攏袖口,縮縮身子。
此處風大,早些下坡才是。
約莫行數(shù)十里后,風雪毫無消減跡象。
衣衫襤褸而四處漏風的衛(wèi)景發(fā)現(xiàn)有一天然洞穴,索性走進口去。
洞中空蕩蕩的,只有不少尸骸填充于洞穴深處,想來此洞曾是只稱王稱霸的兇獸巢穴。
衛(wèi)景查看四周,確定此處非是兇獸盤踞之地后,才穩(wěn)穩(wěn)盤膝坐下。
識海之中,金人偶像已成了一副長身直立,白衣如雪的冷漠模樣。
衛(wèi)景來往叢林之中,殺人之余,分出心神雕鏤識海人偶。
人偶雕鏤與復刻特性兩者沒有沖突。
衛(wèi)景招來雪劍,又拿出背后木匣中的刻刀,開始精雕細琢。
木塊表皮那層泛黃的古樸意蘊褪去,綻出雪白。
極穩(wěn)固地插入木塊之中的雪劍老老實實,靜等雕刻。
被它插入的木塊之質(zhì)本無非是塊普通木材,是它數(shù)百年前下落入水時裹挾所致當下局面。
不過此木塊經(jīng)過它數(shù)百年的劍氣蘊養(yǎng),已褪去凡木之質(zhì),而化為一塊有劍心的‘劍木’。
其中雪木,皆蘊含著它的劍意劍氣。
衛(wèi)景有雕刻此木的想法時,便琢磨著雕何人出世。
見到雪劍插入其中,與木渾然一體,衛(wèi)景想到了一位人物。
劍道已達真意‘劍即是我,我即為劍’的劍神,西門吹雪。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是已和葉孤城一戰(zhàn)后,達到無劍境界的西門吹雪。
只要他人在,天地萬物,都是他的劍。
雪白木屑紛然而落。
洞穴之中,仿佛吹進了洞外大雪。
木屑起雪飛,劍氣充洞府。
那雪白木氣有劍意鼎沸,整個洞穴化為一座三足的碩大鼎爐,洞開為鼎爐大口,噴出澎湃劍氣。
衛(wèi)景手下疾步如飛,光景隨片片木屑流逝。
被雪劍插入其中的木塊頭顱刻出。
劍柄正立于頭顱天靈之上。
衛(wèi)景以劍身作脊,以劍氣當衣,以劍尖露出雙腿襠中。
一個時辰后。
天幕飄零的鵝毛大雪漸小,幾近乎停。
洞穴之中如潮水洪流鼓漲吹出的劍氣停滯,收斂于內(nèi)。
衛(wèi)景手下的白衣勝雪、長身而立的男子躍然而出。
頭頂劍柄,高二尺許。
衛(wèi)景手指一勾,一根本應(yīng)與天靈相連的真氣絲線牽連劍柄柄尾,余下數(shù)十根絲線則覆蓋于白衣人手腳各處。
西門吹雪木偶身量漲大,眨眼功夫,已高近八尺。
更詭異的是,那柄雪劍。
開了靈智的雪劍在往下沉。
劍柄正融入木偶之中。
半響,劍柄消失不見。
此刻,西門吹雪睜開眼,充斥寂寞。
如雪蒼白的衣袂。
如雪蒼白的臉頰。
如雪蒼白的寂寞。
西門吹雪回眸望向衛(wèi)景,淡淡道:
“你便是造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