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京都,逐鹿城內,一派歌舞升平的熱鬧場景。一夜之間,姜一打敗蠻族首領的消息恰如這四月的春風不脛而走,點燃了大雍國民心中的驕傲與喜悅之情。
城中權貴紛紛備下厚禮和名帖,想要將自己家中適齡的少女許配給他,結成秦晉之好。一時間姜家的門檻都被踏破了,卻被姜家管事的告知這姜一并非姜家子弟,切莫再來叨擾。
可奈何眾人并不相信,求親的人是一波接著一波,直到太后懿旨來到出言制止,這場鬧劇才算結束。
大雍皇宮之中內,當小姜一喝下第十五杯來人所敬的美酒,終于有點不勝酒力地昏睡在了坐席之上。紅撲撲的小臉蛋,外加上那橫七豎八癱坐的姿勢,任誰也瞧不出來這個少年在不久之前,剛剛大破敵軍。
“一身能擘兩雕弧,虜騎千群只似無。姜一不愧是少年英才,我國之棟梁啊!”陳越帝坐在正中央,身著裁剪得體的石青納紗金褂,外面套著一件明黃色的龍袍,顯得格外英俊瀟灑,氣度不凡,在他右手側的則是一同前來慶賀的明德太后。此刻他端起酒杯,朝著姜一的位置不吝贊美之詞,顯得格外喜悅。
聽到他出言贊賞,眾臣紛紛應和,一時間夸贊姜一的詩句可謂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明德太后看著酒醉的姜一,臉上露出寵溺而又無奈的表情。她招呼靜嫻姑姑將姜一帶下去休息,眾人見太后發(fā)話,自然也是不敢再行勸酒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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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大地萬物都進入了夢鄉(xiāng)之中,可詭異的是,逐鹿城卻寂靜的有些反常,寂靜到連一聲貓叫,一聲蟲鳴都難以聽見。
“別睡了,別睡了?!碧K禮安掐動法訣,好不容易去掉了姜一的一聲酒勁,將睡得正香的他從床上叫醒。
姜一此時睡眼惺忪,他揉了揉雙眼,很是費勁地開口問道“干嘛呀師傅,今天能不能不修煉啦,明天再說吧。”說罷就要倒頭就睡,卻被蘇禮安一把揪起了耳朵。
“啊疼疼疼,師傅你快松手!”
“還睡!你母親就快沒救了還惦記著睡覺呢!”蘇禮安說道。
聽到“母親”二字,姜一的睡意瞬間煙消云散,他看著蘇禮安,心中的恐懼像是一個慢慢擴大的漩渦一般。他試探著開口,聲音卻無比的冷靜“師傅你沒在和我開玩笑吧?”
“誰和你開玩笑?”蘇禮安將姜一帶到了房頂之上“運起你的九幽玄功,看看這座城都變成什么樣了!”
姜一聞言迅速運轉九幽玄功,雙眼再次被那紫火所覆蓋,下一刻他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了。
數以萬計的藍色絲線從城中每一個角落匯聚到了皇宮之內,其中最近的幾根絲線的盡頭,正鏈接著倒在他門外的太監(jiān)宮女的身上,而他們通通都失去了意識,甚至連呼吸都已停止,卻還保留著生命的跡象。
而最令他后背發(fā)冷的是,這絲線所傳遞的力量他無比熟悉。
正是每一個人身上的靈魂之力!
“要不是有我在,現在就有一根線連在你小子身上了。你的神識手段看來還是要好好特訓一下!”蘇禮安出言罵道,姜一卻是無暇理會。他周身掀起一股巨大的風浪,化作一道紫光就飛向了太后的寢宮之處。
看著眼前熟睡的母親和那根若有若無的藍色絲線,姜一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慌了。巨大的恐懼感如同山崩海嘯般將他吞沒,他毫無章法地運用起周身全部的靈力,卻絲毫不能動搖那絲線一分一毫。
“沒有用的,此噬魂術看起來像是憑借某個上古異寶發(fā)動的,只有到了夜晚才緩慢吸取他人的靈魂之力,除非除掉施術之人,別無他法?!碧K禮安嘆了口氣。姜一聽到這話,一聲不吭,轉身就要出門。
“慢著?!碧K禮安再次嘆了口氣,那聲音中的無奈像是一根火柴,點燃了姜一緊繃的神經。他靜靜地轉過身體,等待著蘇禮安接下來的話。
“即便你殺掉施術者,即便別的人可以救到,可你的母親怕是已經回天乏力了。”
“為什么!”姜一努力地讓自己保持著平靜,可眼中的紫火卻不停地搖曳,暴露了他內心的劇烈波動。
“可能,你真的是你的母親和什么了不得的妖獸結合誕生下來的吧。以人類之體將你生下,你的母親不管是肉體還是神魂都已經遭受過了巨大的創(chuàng)傷,而今再被這噬魂邪術縛上,此時已經猶如風前燭,雨里燈了?!?p> 蘇禮安此時已有些不忍,他明白母親對于自己這位心愛的弟子,有著如何重大的意義。
姜一沒有再說話,靜靜地走到明德太后的旁邊,慢慢倚靠在了床邊。不久前他還是戰(zhàn)場上無所不能的將軍,是飛天遁地的仙人,而這一刻他卻仿佛回到了連山鎮(zhèn),重新變成了那個一無所有的小乞丐。他沉默了許久,再次開口道“還有什么辦法嗎?”
蘇禮安答道“我們現在能做的對她最好的就是,以馭靈之術溫養(yǎng)其魂魄,讓她直接進入輪回轉世之中。雖然此術到了白天就會暫且終止,而那時你的母親能像常人一般無異,但如果拖延的話,再到后面你的母親就不一定有足夠的魂力可以進入輪回之中了,同時我們也不知道施術者會不會改變術的狀態(tài)。”
“哦!”姜一應了一聲,看不出悲喜。
“其實吧,等一兩日也無妨,畢竟你和她好像還沒好好說過話?!碧K禮安小心翼翼地開口提議道。
姜一搖了搖頭,再次擁抱了一下陷入昏睡中的明德太后,緩緩念動口訣,那之前所收集到的所有靈體此刻都幻化回了柔和的土黃色靈力,將明德太后的身體包裹。又過了片刻,那藍色絲線陡然斷裂,而從明德太后的眉心之中飛出一個與其一般無二的藍色小人。
姜一愣愣地將手伸了過去,卻穿過了藍色魂魄的身體。那藍色魂魄如同一只蝴蝶,灑下一陣陣星點,飛到了姜一的面前。她伸開雙臂,輕輕擁抱了一下姜一,轉瞬消失在了那天地之間。
姜一沉默地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一個失去靈魂的雕塑一般。
蘇禮安靠在門口,心中感嘆道“自古生死最無情,原來真有人一夜白了頭!”
姜一,年未十三,今日一夜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