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頓時安靜下來,紛紛垂首而立,謹小慎微。
魁梧的身影從幕簾后緩緩行出,落座于龍椅之上,宛如高高在上的神明。
“諸位愛卿,有本即奏?!?p> 威嚴的聲音從帷幕后傳來。
陳牧之跨前一步,躬身啟奏。
“陛下,近日南京即將秋收,然而忽發(fā)蝗災(zāi),還請陛下下旨賑濟災(zāi)民?!?p> 對于天下百姓而言,蝗災(zāi)旱災(zāi)乃是他們最不想遭遇的事情。
尤其是在這種即將秋收的時候,一旦出現(xiàn)蝗災(zāi),整年努力付諸東流,顆粒無收的下場!
百官聞言,頓時議論紛紛。
陳懷瑾站在靠后的位置,心里暗自琢磨。
這兩年天災(zāi)頻發(fā),這次的蝗災(zāi),多半是因為前不久的那次大旱所導(dǎo)致。
上一次大旱已經(jīng)把國庫耗得差不多了,如果再次賑濟,恐怕即便是皇帝也力有未逮。
很顯然,皇帝似乎想到了這點,沉默片刻后,緩緩道:“此事……下朝后諸位愛卿討論,制定章程?!?p> 看得出來,皇帝目前束手無策。
沒辦法,如今國庫沒錢,糧倉沒糧。
除非能夠徹底根除蝗災(zāi),不然短時間內(nèi)很難解決這次的問題。
陳牧之知道其中的困難之處,沒有多說什么,退回人群當(dāng)中。
第一條奏報便如此沉重,眾人的心情都有些低沉。
帷幕后,威嚴的聲音再度響起:“諸位愛卿,可還有奏?”
下一刻,十余位大臣頓時站了出來,撲通撲通跪了一地。
陳懷瑾一愣,發(fā)現(xiàn)大部分都是戴望舒一系的官員,心頭頓時涌起不祥的預(yù)感。
不會是沖自己來的吧?
皇帝似乎也被這動靜給嚇住了,半晌才開口道:“諸位,可是有要事啟奏?”
為首之人,乃御史臺御史中丞方天青,他用力一磕,大喊道:“陛下,我等奏請圣上,懲處巡查御史陳懷瑾殺大興縣縣官李承德一事!”
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頓時齊刷刷聚集在陳懷瑾身上。
面對眾人審視般的目光,陳懷瑾笑而不語,目光從前方國舅身上一掠而過。
國舅戴望舒身居眾人之前,面色平靜,仿佛這一切與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愛卿何出此言?”
皇帝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是平靜地反問。
方天青滿臉正氣,義正言辭道:“陛下,臣了解過此事起末,李承德雖然管轄有所不力,但并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他勾連山賊,然而陳懷瑾卻直接將其斬殺,還將其親族下獄,此乃不審而判之行,還請陛下懲處此人!”
緊隨其后的幾名御史,也紛紛進言。
“陛下,陳懷瑾往日行為惡劣,此次更是藐視朝綱,自當(dāng)嚴懲!”
“陛下,請懲處此人,以示天威!”
“沒錯,此人性情驕縱,應(yīng)該仗刑!”
眾口一詞,幾乎將陳懷瑾說得一無是處,好似罪大惡極之人。
陳懷瑾沉默以對,這些人說得其實也沒什么錯,原身之前做的事情可謂是罄竹難書。
欺男霸女,當(dāng)街斗毆,紈绔子弟能做的不能做的基本上都做了。
陳牧之面色漆黑如鍋底,雙拳緊握,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面對眾人的奏請,皇帝并沒有什么過激的反應(yīng),只是淡淡地問道:“陳卿家,可有此事?”
陳懷瑾撣了撣衣袖上不存在的灰,跪在殿前,沉聲道:“回稟陛下,確有其事?!?p> 嘩!
眾人頓時炸開了鍋,怒聲想象。
“此子太過囂張!”
“陛下,此人藐視朝綱,該當(dāng)嚴懲!”
“狂妄!屠戮朝廷官員,此乃重罪!”
“陳國公,你便是這樣教導(dǎo)自家子嗣的嗎?”
聞言,陳牧之徹底忍不住了,怒聲低吼:“爾等尸位素餐,日日只知搬弄是非,爾等才是最該懲戒之人!”
反正已經(jīng)和國舅一系撕破了臉,既然如此,那不妨當(dāng)眾挑明了來!
前幾日陳懷瑾一番話,已經(jīng)讓陳牧之解開了心結(jié),徹底放下了身上的包袱。
御史們見狀,頓時傻了。
陳牧之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從未見過如此暴怒之時。
饒是御史們牙尖嘴利,也直接被說懵了。
陳懷瑾嘆了口氣,起身沉聲道:“陛下,此事確實屬實,但李承德所行惡事,也卻有其事?!?p> 方天青反駁道:“空口無憑!”
“陛下,臣有狀紙?!标悜谚卣f道。
方天青愕然抬頭,看著陳懷瑾平靜的眼神,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慌,但還是梗著脖子道:“若有狀紙,為何一直不曾呈上?”
陳懷瑾用一種看傻逼的眼神看著他:“陛下尚未開口,爾便如此急切,乃藐視圣上,莫非是有不臣之心?”
誅心之語!
方天青撲通一聲跪下,顧不得反駁陳懷瑾,誠惶誠恐道:“陛下贖罪!臣絕無此意!”
好在,皇帝似乎并不在意兩人之間的爭吵,反倒是對狀紙有些興趣:“陳愛卿,將狀紙呈上吧。”
“臣早已備好?!?p> 他抬袖一抖,從中取出一疊狀紙,交給臺階旁的太監(jiān)。
太監(jiān)恭敬地接過,小步跑到龍椅旁,隨即交給皇帝身旁的秉筆太監(jiān),然后退去。
“陛下,狀紙在此?!北P太監(jiān)躬身呈上狀紙。
帷幕后,魁梧的身影接過狀紙,緩緩翻看起來。
太和殿內(nèi)一片寂靜,只聞翻閱之聲,眾人的心弦也隨之繃緊。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長長的嘆息從帷幕后傳來。
“朕治下竟出現(xiàn)如此惡徒,乃朕失察之罪。”
轟!
話音落罷,眾人震驚。
皇帝都這么說了,代表狀紙上所言盡皆屬實!
狀紙這東西,可不是隨便寫寫就行的,而是要將明確的證據(jù)所在,全部寫在上面,后續(xù)還需要提交給刑部進行判決。
但皇帝此言,等于已經(jīng)給李承德定罪!
金口玉言,斷無翻案可能!
“這,怎么可能?”
方天青額角一抹冷汗滑落,今日他貿(mào)然發(fā)難,就是探聽清楚了陳懷瑾將所有人都屠戮得一干二凈。
若非如此,他斷然不會糾結(jié)眾多御史,當(dāng)庭詰難。
但……這狀紙又是從何而來?
一時間,他心中慌亂到了極點,幾乎難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