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何以堪
十二月初三,晴,微風(fēng)。
高幸起了個早,終于覺得丹田中有了幾分熱氣。
龍精虎猛雖然算不上,翻墻爬樹的力氣倒是有了幾分。
如昨天的法子,喝了今天的茶。也算是輕車熟路了。
等到日頭兒大了幾分,便來到院中,散起步來。
那兩個和尚,一人在屋中拾掇著炭爐,一人在院子中跟著高幸。
望石見高幸今日身子好像硬朗了不少,也就沒有扶他。自顧自的玩起了石鎖。
因此便離他遠(yuǎn)了十來步。
高幸卻趁機(jī)踱到了墻角旁邊。
面朝著土墻,口中卻是念念有詞。
“今天的風(fēng)有點喧囂?。 ?p> ~~
仔細(xì)看這土墻也就一人多高,伸手就能夠得到上緣。在這拐角處,左右要是各蹬上一腳,很容易就能翻上去。
但這身子,最近沒怎么運動過。筋骨尚未疏通,冒然用力,怕是要抽筋的。
到時候一個箭步,就卡在了墻上,豈不是為人所笑。
于是閉起眼來,搖頭晃腦,抖腿伸腳,慢慢悠悠的坐起了《第九套廣播體操》的第六節(jié),全身運動。
望石頭一次見小師叔做操,看著新鮮,開口便問道:
“師叔??!您這是個什么操法?好像有些五禽戲的意思?!?p> 高幸慢慢睜開眼,氣定神閑的緩緩說道:
“這操法可不一般,乃是一位高人所創(chuàng),名曰《廣播體操》?!?p> “這廣播是何意?”
“廣播乃是廣為傳播之意,天下間會此操者豈止千萬。”
“??!為何我卻從未聽聞?”望石有些吃驚的說道。
“哎——”
高幸嘆了口氣。
“要不說在這廟里住的久了,人就閉塞了。此操法一共八節(jié),簡單易懂,童叟無欺!只是多少要吃些功夫?!?p> “師叔,您這話怎說?”
“此操若是練上六年,便可小成。若是再練上三年,即可中成。若是再練上三年,就是高成。倘若是練到體上無操,而心中有操,那便是大乘了!”
“師叔,這練到大乘又會怎樣?”
“等你練到了,自行體會便是。此時閑來無事,可要師叔我?guī)闳腴T兒?”
“多謝師叔!”望石笑嘻嘻的走了過來,面朝著高幸,大大咧咧的站著。
“首先,你得會立正站好,要挺胸抬頭,腿要并攏……”
高幸像模像樣的教起了望石做操。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不一會兒,望石就學(xué)會了高幸教的幾個動作。
便開始一邊自己喊著拍子,一邊反復(fù)做了起來。前前后后做了幾次,也就熟了。
“師叔啊,咱也沒覺得這有啥精妙的地方?。 ?p> “誒——這就要看你的悟性了。你得用心去體會,這樣吧!你把眼睛閉上,慢慢的再做個八拍。一邊做一邊再仔細(xì)琢磨。記住啊,一定要閉眼。閉眼方能凝神!”
“哦——”
待望石閉眼這一瞬間。
高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zhuǎn)身便把雙手搭在了墻頭上。
此時聽到墻外面大概是有些僧人經(jīng)過,隱約傳來了錯錯落落的腳步聲。
心中暗道:“來的正好!”
隨即雙腳各在墻上蹬了一步,挺身躍起,左膝借力,右腳便踏在了墻頭之上。
高幸手撐著墻,慢慢站起了身。
驀然一縷陽光,映在臉上,閃耀的雙眼幾乎睜不開。
只見那天邊一輪紅日,金光普照,朝霞燦爛,宛如畫中一般。
眼前的亭臺樓閣,僧舍巷道仿佛都浸潤在這金光之中,亦夢亦真,美輪美奐。
好一處寶剎!
高幸暗自稱贊,這是他穿越以來頭一次見到了院外的事物。
頓時覺得心情無比舒暢。
皇藏寺坐北朝南,依山而建。越往北地勢越高,高幸所住的蓮華院在整個寺院的西北。
此時他站在墻頭,正好可以俯瞰全寺。
這寺院四四方方,以山門,前院,中門,前佛殿,七重塔,說法大殿,三重閣為中軸左右對稱。
四周環(huán)繞眾多僧院,亭臺林立,回廊蜿蜒。
而山門之前本是一處空曠的場地,每月按例有集市以共附近的百姓前來買賣。
有時寺中的高僧,也會在此處給俗家信眾會開壇布道。
更有些節(jié)慶吉日,寺中或者某位居士出錢,雇些伶優(yōu)雜藝做個戲場,以娛眾人。
大唐時候的廟里廟外,都是熱鬧之處!
不過五天之后,怕是有場更大的熱鬧。
此時這里人頭攢動,百十號和尚正忙忙碌碌,大多在做些竹功木活。
中央一處高塔,雄偉粗壯。
眼見這塔建的已有七八丈高。十來個僧人上上下下,依然還有許多木料,正在逐層的吊上去。
若是全部建好,怎么也有十余丈高。
北邊距離高塔大約二三十步的地方,用木板已經(jīng)搭好了階梯狀的看臺,起碼坐的下幾百人。
看臺四緣不僅廣樹旌旗,當(dāng)中靠前的一排還立著傘蓋,估計是給些達(dá)官貴人用的。
而普通的信眾,應(yīng)該都是在南邊的空地上席地而坐。
西邊遠(yuǎn)處,插著整齊而又密集的木樁,都是用來做拴馬桿的。目測少說也有百余根。旁邊的窩棚已經(jīng)搭好,正有幾個僧人往里搬著喂馬的的草料。
眼見這眾僧人勞作的場面,與前世工地里塔吊林立,焊花飛舞的模樣異曲同工。
高幸心中不禁生出了許多似曾相識的感覺。
又一轉(zhuǎn)念,日后此處定是個大場面,而這么大個場面主角竟然是我自己,絕對是上輩子天王巨星開演唱會的待遇啊!
關(guān)鍵現(xiàn)在我他喵的是該哭,還是該笑???
目光由遠(yuǎn)及近,只覺得點點閃光。
定睛而視,只見七八個剛理了光頭的和尚正在墻外看著自己。
和尚大部分時間并不是光頭,唐朝的和尚也不流行燒戒疤。
只不過是為了法事,寺中整束儀表。衣服院才招僧人們分批刮頭,并換洗衣物。
這幾個剛刮了光頭的大小和尚,正在廊道間行走,忽見墻頭上突然站起一個人來,都嚇了一跳。
又見這人竟然是好幾天沒有露面的寺主高幸,更是詫異。
不知該進(jìn)該退,只是端正的站好,認(rèn)認(rèn)真真的看著高幸。
高幸回過神來,微微笑了笑,雙手合十,與眾僧說道:“汝等可聽過這部經(jīng)?”
眾人不知何意,但見寺主說話,不敢不應(yīng)只得雙手合十,肅立候著。
驀然間,一股梵音破嗓而出,那聲音抑揚(yáng)頓挫,百轉(zhuǎn)千回。
雖不渾厚,但卻能直擊人的心靈!
“嗡敢班雜薩埵薩瑪雅,嘛努巴拉雅~~~~
班雜薩埵底諾巴、底叉知桌美巴哇~~~~”
高幸此時唱的是薩頂頂《萬物生》的梵文版《百字明咒》,那曲調(diào)本就不同與其他佛音,空靈中透著絲絲魔性。
但經(jīng)過高幸的加工之后,沒了空靈,就只剩下了魔性。
他一邊唱來,一邊手舞足蹈。
時而兩臂舉過頭頂,旋轉(zhuǎn)著身子。時而雙手合十,臀部扭動又如同抽搐。
只把那十來個僧人看得目瞪口呆,各個暗道:
“瘋了,瘋了,寺主這著實是瘋了!”
那望石在院中心急如焚,拖著哭腔不停的叫到:“小師叔,你快下來啊,快下來??!”
但由于身子肥胖,一時間還爬不上來。
高幸本著只要自己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的道理。在墻頭上輾轉(zhuǎn)騰挪,載歌載舞。
好久沒有這么嗨了!
果然,只要覺得身子是別人,怎么玩都行!
但見他,嘴角邊掛著甜甜的微笑。心中自言自語:
以前說我得了失心瘋,你知我知,別人不知。
現(xiàn)在你知我知,眾人皆知。
若大個皇藏寺,找個瘋疾之人做了寺主。
這要是傳出去,不知道那說話算數(shù)的人,心里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