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廝殺
時溥從墻頭上翻落下來,正被底下的人接住。
這一箭力大,破了甲,但入肉不深。隱約還能看到箭頭的根部。
又反復(fù)動了動膀子,覺得手臂沒有大礙。肩窩也不是關(guān)鍵之處。
咬牙發(fā)力,一把就將這根羽箭拔了出來。
看這箭頭,只是普通的三棱鏃,既沒有倒刺,又不是帶血槽的破甲箭。
暗道一聲:好險!
趕忙下令,把所有人都聚到了院子西側(cè)的墻根底下。
院子西邊是塊農(nóng)地,東南北三面,皆有房舍。尤其是北面那家,修的還頗為高大。
一看就是個放暗箭的好地方。
剛才中了埋伏,一輪齊射,吃了個大虧。
南北兩面的院墻腳下,現(xiàn)在也都險地,一分不敢再留。
其實他沒下令之前,好多人也都紛紛跑了回過來。
時溥清點了一下。
七八個人中了箭,穿甲的還好,大都也只是輕傷。
但是沒著甲的,可就慘了!
一人腿上中了兩箭,單腿跳了回來,現(xiàn)在躺在地上,一直阿彌陀佛,念叨個沒完。
另一人,胸口貫穿一箭,脖子上斜插一箭,是被別人拖回來的。
現(xiàn)在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是口中不斷的咕咕冒血,眼見是活不長了。
還有一人,中箭后倒進(jìn)了院里,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時溥心中大怒,一個照面,連個賊影都沒見到,自己就先折了四個人。
十指緊握,不顧肩口傳來的陣陣絞痛。重重的一拳就砸在了地上。
“啊——”的一聲嚎叫,從院墻內(nèi)傳來。
“碰!碰!碰!”
又有幾聲鈍器敲擊在金屬上悶響。
“啊——”
“碰!碰!碰!”
只是一墻相隔,時溥自然聽得真切。就是最開始,先跳下去的那個侍衛(wèi)。
本來在薛府里,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熟人。
現(xiàn)在隔著墻,只能聽得到一聲聲的慘叫,尤其還伴著鈍器敲打的節(jié)奏。
心中已是怒不可遏,一聲大喝:
“全他娘的燒光!”
下令左右分成兩隊。一路向南,一路向北。
叮囑諸人,千萬不要往里走。只在外面包抄??吹侥軣鸬娜键c起來。
畢竟都是行伍出身,一不怯陣,二來訓(xùn)練有素。
雖然開始吃了虧,但現(xiàn)在依舊絲毫不亂。
這回都學(xué)機(jī)靈了。著甲的走先,無甲的跟在后。一手提著引火之物,一手端著短牌護(hù)體。
薛衙內(nèi)來時,資重有限。帶了甲胄,弩矢,還有大量的銅錢。并沒有帶軍中制式的盾牌。
此時這些人拿的,都是胡亂用木板拼湊起來的??粗鴤€個奇形怪狀,但關(guān)鍵時候真能保命?。?p> 兩票人的盾牌上都沒少插箭。但依舊不耽誤,四下放火。
尋常的農(nóng)家,引火物極多。雖然許多都是土房土墻。但大多有牛棚雞舍,院里都常備干材草料。
再說,誰家還沒有個茅廁呢?
只是一炷香的功夫,儒翁里西口處,這七八間院子,都燃起了火苗。
此時更是不欠東風(fēng)。
濃煙四起,滾滾向東飄去。
火勢越燒越大,幾處小火,慢慢的燒成了一片。
時溥眼見自己手下辦事得力。又見著風(fēng)勢配合。心中又提起氣來。
暗想:只要這火勢夠大,早晚把那鹽匪燒出來。再說,河邊又都是自家兄弟守著。誰又敢去提水滅火?
這么個燒法,再有兩個時辰,這儒翁里就是一片灰燼。倒是要看看,這幫鹽匪在火海里面能挺多久???
驀然覺得頭頂一股殺氣。
抬頭看去,見這院墻上竟站著個人來。
火光映射下,面目清晰可見。一個虬髯黑臉的短發(fā)惡僧,手中一口戒刀,居然朝著自己“呵呵”直笑。
時溥一眼便認(rèn)出,是下午殺李重霸那人,剛要叫人提防。耳邊響起一聲暴雷:
“拿命來!”
李罕之飛身躍起,一口戒刀昂揚直立,映著彤彤火光,猶如雷霆萬鈞。連劈帶砸,直奔時溥面門而來。
時溥連忙抽刀來扛,右腕繃緊,左手死死鉗住刀背。
只聽“倉啷!”一聲,火花四濺。
時溥兩臂生顫,虎口發(fā)麻。一連后退了七八步,這才左腿單膝著地,穩(wěn)住了身子。
忽覺右肩口處,撕裂般的疼痛。
還未及多想,眼前一道冷光,又朝自己沖刺而來!
時溥已是不及躲閃,右腕一翻,用刀護(hù)住胸口。
“叮”的一聲細(xì)響。
一支銀頭短槊,穩(wěn)穩(wěn)的點在刀面之上。
四目相對,各是一愣。
剎那間,時溥連人帶甲兩百斤的身子,橫著飛了出去。只在農(nóng)田里滾了三四滾,方才停住。
“誒???”
那人疑了一聲,又道:
“叔父,這人功夫很好!”
只聽李罕之喊到:
“你莫管他!先料理這幾個!”
時溥躺在地上,抬頭朝前看去。
見院墻兩角處,不停的有人跳出來。目測也有十幾個了。
圍了個半圓,把自己那幾個衛(wèi)士,都逼在了個中間。
剛才腿上中箭的那個傷號,正躺在地上,左一個鯉魚打挺,又一個兔子蹬鷹,不停地翻滾躲刀。
時溥剛才把大部分人都派出去放火,身邊只留了六個,還有一個傷員。
現(xiàn)在被人鉆了個空子,以少打多,眼見的敵不住。
瞬間就被李罕之砍倒了一個。
眼見情勢如此危急,時溥卻不怒反喜。側(cè)臉看了看,趴在旁邊,躲在粟子桿后面鄧季筠,低語一了聲:
“請!”
鄧季筠微微點頭回禮,翻身颯然而起。
一敲腰間銅鑼。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三聲過后,農(nóng)田里前前后后,呼呼啦啦,站起來四十余人。
各執(zhí)手中槍棒刀劍,一股腦的沖了過去。
雖然沒有什么次序,但是喊殺大振,個個爭先,氣勢頗高。
李罕之剛要給那地上活蹦亂跳之人,補(bǔ)上一刀。
忽聽背后殺聲大起,回頭一望,見黑暗之中,竟沖出這許多人,自知大事不妙,連忙高喊:
“打不過,快走!”
……
但這一個“走”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他十幾個人,跳墻出來。
這墻說高不高,說低不低。有一人在底下?lián)沃?,矯健者兩步就上的去。
但若是一人單爬,八尺多高的墻面,爬上去還真得費點功夫。
關(guān)鍵是,敵人只在二十步開外,又誰愿意墊在底下呢?
這十幾人只能慌慌忙忙,朝兩側(cè)的巷子中跑去。
但鄉(xiāng)里之中,不見街道。屋舍比鄰而建,巷子大都十分窄小。
一時走的人多,自然擁塞。
不幸走在后面的人,那就只有成了刀下鬼的份。
追殺逃敵,無論何時都是一件快事!
鄧季筠帶人在后面一路砍殺。先是把幾個沒擠進(jìn)巷子里的人,就地剁了。
眾人一齊出手,只好似砍瓜切菜一般。
又帶頭沖進(jìn)巷子里,摘下身后一條牛角短弓,邊跑邊射。
一直追到火光照不到的暗黑之處,才肯收手。還不忘朝那黑洞洞的地方,又惡狠狠的射了幾發(fā)!方才罷休。
回過頭來,叫自己的不良人的兄弟,把躺在地上的人頭,全都割了。
首級一并扔進(jìn)籮筐里,低頭一數(shù),整整十級。身邊諸人個個面有喜色。
鄧季筠隨后又去詢問時溥的傷勢。
時溥剛才那一下雖然傷的不輕,但少年人好強(qiáng),依舊裝作無事一般。
兩人重新整頓人手。
四個穿甲的武士,手持長牌,并肩走中央驛路,為眾人開道。
大隊人馬,前排持弓箭,后排持刀矛,緊隨其后。
之前分出去那兩隊,各又添了幾人,在左右繼續(xù)放火。
三路人馬與火勢齊頭并進(jìn),借著東風(fēng),大張旗鼓的掃蕩開來。
鄧季筠,跟在長牌武士身后。
一邊走,一邊敲鑼,還一邊高聲唱到: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