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莫激少年人
他就是尚讓?
眼見這人,一身黑衣,片片血跡。雖是跪在地上,但只瞧那一副眉毛,就覺得氣宇軒昂。
再看臉上,棱角分明,面容剛毅,昂首怒目,凜然一身正氣。
高幸左看看,右看看,畢竟是目前為止,唯一認(rèn)得名字的古人。
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置身于歷史漩渦中的奇妙感覺。
但這感覺,只一瞬,便恍然而逝。
同樣是被抓,他這個(gè)模樣,和門口那些哭爹喊娘的,反差也太大了吧。
而且總覺得他這一身行頭,莫名的……粗糙!
這種感覺,雖沒得來由,但總是縈繞不去。
也許是當(dāng)年某種神劇,看得多了吧。畢竟那里面拍不出什么正經(jīng)人來!
就好像眼前這位,氣質(zhì)與處境,明顯搭不上啊。
他這邊自顧自的琢磨。
薛常音,早已搬了個(gè)馬扎,大搖大擺的坐在尚讓面前。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薛常音此時(shí)這一股濃重殺氣,遠(yuǎn)不是平常模樣。
吃人般的眼神,不足三寸,直射在尚讓的臉上。
而尚讓只是凜然一笑,閉目無語。那笑容,充滿了對敵人的憎惡與蔑視。
薛常音也回之一笑,先開了口:
“二郎,何至于此?。俊?p> 尚讓抬眼側(cè)目,撇了他一下,隨即又合了起來,不言不語。
薛常音一聲冷哼:
“左右你也無事。二郎,我勸你喝了這杯酒。咱好好說說這前后因果。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一邊說話,一邊把酒盞遞到了他嘴邊。”
尚讓也不睜眼,憑感覺“呸”的一口,吐到了那酒里。
薛常音臉色一陰,反手一把將那酒水,盡數(shù)潑到了尚讓臉上。
隨后起身破口大罵:
“豎子!少逞英熊!即便你到了宋州,我薛家照樣能把你買回來!
到時(shí)我親手剝了你的皮??!
……”
尚讓滿臉酒污,更睜不得眼睛。
薛常音則是前前后后罵個(gè)不停,但終究沒動(dòng)手,頗有君子之風(fēng)。
高幸心里納著悶:
這尚讓,底氣這么足,難道是真不怕挨揍嗎?
應(yīng)該也是算到,此處沒人真要傷他性命。
但到了宋州恐怕也難逃一劫吧?
要說這個(gè)年月能有什么信仰?也應(yīng)該在這佛門之中啊,比如那義無反顧,就往火坑里跳的人物。
高幸找不到他精神原力的出處,總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
只見那薛常音,罵的累了,坐下來喝了兩口酒。
額爾,話中又帶了三分客氣:
“你也不是死路一條!
家尊托我給你帶個(gè)話,若是能順了我薛家,你尚讓還有用得著的地方。
我薛常音既往不究,保你榮華富貴。”
只聽尚讓“哈,哈,哈”朗聲一笑!
四個(gè)大字破口而出:
“白日做夢!”
……
驀然,從高幸的靈魂深處,不知覺的冒出來一句話:
難道是你小子把官軍引過來的???
但若真是如此,那前后就全說的通了。只不過證據(jù)呢?
轉(zhuǎn)瞬之后,那尚讓又閉眼睛搖頭,邊笑邊說:
“薛郎妙計(jì),賠了夫人又折兵??!”
只聽“?。 钡囊宦晳K叫。
尚讓的脖子立時(shí)掛上個(gè)人來,正是薛常音張嘴咬了過去,瞬間鮮血灑了出來。
張皋一聲大喝:
“別動(dòng)手!”
腳踏一步,飛身過來,抓住薛常音的衣領(lǐng)就往后拽。使了七八分力,竟然拽不動(dòng)。
只得從背后,勒住脖子,硬生生將他搬倒。
見那薛常音,“噗”的一口,吐出一塊指甲大小的皮來。嘴唇上還沾著血,依然橫眉立目,手中死死掐著尚讓的衣襟。
高幸也早就撲了過來,擋在他二人中間。
只不過順勢支起手肘,在尚讓脖子的流血之處,反復(fù)摩擦了幾下。
借著薛常音拉開的衣襟,仔細(xì)觀瞧那尚讓的身體。
……
真是個(gè)健美精壯的男子?。?p> 但除了脖子之外,竟然沒見其他傷口。再看這一身血污,高幸心中已是明明白白。
俯首貼在尚讓的耳旁,輕輕說道:
“別打我皇藏寺的注意!”
那尚讓自打被突然開口咬住,叫了一聲之外,直到自己的皮被咬下來,都沒吭過一聲。
但聽了這句話,卻也輕輕的回道:
“法師,見諒了!”
驀然間,門簾掀開,一束強(qiáng)光射了入。
幾個(gè)軍士,呼呼啦啦的沖了進(jìn)來。在張皋的喝令下,把尚讓拖了出去。
帳中只聽見薛常音,呼哧呼哧的喘氣,別無其他動(dòng)靜。
過了良久,薛常音才緩過勁來來。給張皋恭恭敬敬的施了個(gè)禮:
“薛某一時(shí)沖動(dòng),先給將軍賠罪了!”
張皋一把將他扶了起來,
“賢弟呀,這是何苦呢?他尚讓到了宋公手里,早晚也要扒一層皮。你若定要親手砍了他,等為兄,給你制封書信,先探探宋公口風(fēng)?!?p> “不勞煩將軍了,這賊人多行不義,早晚身首異處。只是薛某一時(shí)失態(tài),讓二位見笑了。”
說罷,滿上兩盞酒,一盞恭恭敬敬的遞給了張皋,一盞雙手捧著。
“今日薄酒賠罪,他日將軍定要來徐州。我家云龍湖畔,有間源樓,是個(gè)妙不可言的去處。
若是張將軍賞光,自然蓬蓽生輝!”
仰起頭來,一飲而盡。
張皋連聲道好,也跟著喝了。
忽聽高幸在旁邊說道:
“擇日不如撞日,若是情真意切,處處皆是風(fēng)流之地!”
他兩人猛然回頭,都想不到這大德高僧,竟能說出這種話來。
又聽高幸半恭半笑的又道:
“我二人來的倉促,方才打擾了將軍雅興。此時(shí)要事已了,二位又一見如故。
莫不如,添酒回?zé)糁亻_宴,叫我等一睹佳人芳容!”
張皋更是奇了:
“法師怎知道的?”
“一來將軍屋中,酒具不止一副。二來的胭脂香味,小僧一聞便知?!?p> 說罷,竟合十致了個(gè)禮。
張皋先是一愣,隨后拍腿哈哈大笑:
“想不到,想不到!原來法師也是性情中人,剛才怠慢了!”
單手一撐,站起身來。
“既然高幸寺主有令,不敢推辭。二位稍等,某去去就回?!?p> 先開門簾,出了賬去。
薛常音趕忙向高幸點(diǎn)頭致意。
他擔(dān)心莫雨也被擒到這里。剛才又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心中極為忐忑。但一直不知如何開口?
以為高幸是自毀高僧風(fēng)范,替他說的言語,心中大是感激。
其實(shí)高幸心中,是反復(fù)想著剛才尚讓說的那句話。
里外好像都是,吃定了皇藏寺意思!
輕言細(xì)語幾個(gè)字,透著那一股凌人盛氣,當(dāng)真把他激到了!
本來此行,不過看在錢和無聊的份上,給薛常音個(gè)面子,順便做寺里的差遣。
至于尚讓死活,與他毫無關(guān)系。
但是此時(shí),他是竭心盡力也要挖出背后的算計(jì)。
尚讓,小爺我今兒個(gè),就好好研究研究你!
袈裟一抖,站起身來,與薛常音點(diǎn)了下頭,隨后快步出了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