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約會
云逸雖開心,也有點意外。
再不是冷漠的林語,遙遠的林語,跟他在信里打嘴巴官司的林語,真實的人站在面前,真實的淚水,真實的感覺激發(fā)了他壓抑在心底的渴望,它們變成一首首詩,涌出來。
看見窗臺的雨線,會想那丫頭是不是也像他一樣在看,走在路上,也覺得林語就在不遠處,林語的淚水像精靈一樣滲入他的身體,走到哪兒,云逸都覺得,林語和他在一起。
云逸會在酒后模糊的記憶里狂草最真實的靈感。只要有機會,他用各種方法找尋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一遍一遍,不厭其煩,這時的他,像不斷論證結果是否正確的理科生,每次得出相同的結論,“我愛林語”。
這樣的云逸,林語怎么會不知道,又怎么會沒感覺。
林語也想說,她愛他,可話還沒有到嘴邊,就被不知從哪里冒出的力量給拉回去了。曾經(jīng)哭得一塌糊涂的林語,現(xiàn)在也不輕易流淚了。
她現(xiàn)在還是愛笑,總笑得不夠坦然和放肆。云逸到底喜歡自己什么?她擔心云逸因為不了解而愛,因了解而不愛。
再等等……
愛也是一種能力,即便真真地看到,也深深地感受到,她還是不自信。
隔段時間,云逸會寄來一首小詩,并附上一組小字,“小姑娘,什么時候來看我?”
林語沉浸在他的詩里,跟他一起,品賞潤色,看哪個詞更好,哪句話、哪個字更貼切,他倆終于找到了一個輕松點更容易發(fā)現(xiàn)彼此本心的話題。
《梅雨》---寫在梅雨前
梅雨季節(jié)里
樹枝上掛滿潮濕的倦意
藏在雨簾里的春愁
并不見人影綽約
而含紅吐綠的玫瑰
正在趕他的花期
飄零的嫵媚流淌成溪水
去匯湖岸的崚嶒
四月,梅雨的季節(jié)
沒有憂愁沒有陰郁
也會有另一番思緒
沁在明凈的風里
遠山的重塔
含著明麗的天光
立在人們凝重的感覺里
踏著亂石嶙峋的碎語
我獨行的身影
也就融進它的威嚴
他的詩明顯亮了,讀起來,松快多了。
在這首《梅雨》里,他雖孤獨,但沒有憂愁,“飄零的嫵媚流淌成溪水”是說玫瑰花瓣呢,還是說她的淚呢?
自此,林語的眼淚成為他詩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總可以時不時看到。
長時間的磨合,云逸終于弄明白,要改變的人是他。
他把想法滲透在詩里,用溫柔的文字與林語聊天,邏輯縝密層層遞進的大篇幅的文字,再也沒有了。是他不好,忽視了林語的理解和承受能力,他喜歡的姑娘躲起來了,現(xiàn)在,他要想辦法把她拉出來。
林語為自己編織了一張溫柔的保護網(wǎng)。
她跟云逸說:“如果我想看你,就會過來,想跟你說話,就會打電話。我不會再跟你寫信了,你不要怪我,寫信我真的不自信,怕傷害你,也怕被傷害,但你可以寫,我喜歡看。還有,在沒有得到允許之前,你都不能到學校來找我。”
云逸聽了,笑了,只要她愿意跟他在一起,這些撒嬌的霸王條款全是小兒科。
云逸總會選擇在周末前兩天跟林語打電話,說的最多的一句,還是“小姑娘,你準備什么時候來看我?”
他學校旁的那條長長的湖岸線,林語一直喜歡。以前每次去都和嵐子在那兒消磨半日時光。她問嵐子,“你平常一個人走么”?嵐子總說,“有什么好走”。要說嵐子學校的好,林語最羨慕這個,可它在嵐子眼里卻什么也不是。
那條湖岸線或?qū)捇蛘?,岸邊有臺階,你可以隨時駐足休憩;湖邊的樹參天茂密,整條路被遮了大半,在炎炎夏日依然可以微風輕送;下小雨時,樹上的葉子像高高打著的傘,視野毫無遮擋,經(jīng)雨水過濾的空氣更清新自然,偶有遺漏的水珠時不時的打在身上,人濕衣不濕,大約就是傳說的雨中漫步吧!
路邊會看到盛開的各色小野花,不同的季節(jié),花還不一樣;有段路與山體鑲嵌,累了,還能躲進去找個地方歇一會兒;蕩漾的湖面,一浪接一浪的湖水拍打著岸邊,像是在跟你打招呼。
林語喜歡深吸飽含湖水因子的空氣;喜歡蹲下身子用手或者腳和湖水親密接觸;喜歡選擇不同的行走方案。
不過是一條路,被林語喜歡得都快變成一首詩了。
周末她很愿意去云逸那兒,寢室的姑娘們還都以為她回家了呢!
和喜歡的人在一起走喜歡的路。
路上,林語總東邊日出西邊雨的跟云逸聊天,很少談自己,像上次那樣,露骨的質(zhì)問更沒有。云逸的心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天地可鑒,是她,沒膽量站出來!
云逸挺開心的。只要林語愿意來看他,陪他天南海北的聊天,在湖邊走路,或坐在湖邊,一句話不說,都好。
他漸漸明白林語以前的疏離,他喜歡林語的聰明、活潑、可愛、懂事......也沒想讓她和他一樣。
經(jīng)常見面,云逸偶爾還是會寫信,里面一般是寥寥幾句和一首詩。
“你能理解一顆苦苦尋覓而無著落,忽然發(fā)現(xiàn)有一天就在眼前嗎?我便是這樣,我為之竟不能安穩(wěn)地睡覺。
你給我的忠告我牢記在心。我細細地想來想去的確能領略到極大的快樂。我太認真、太苛求固化也就不能快樂,這是扎扎實實的真理??墒牵」媚?,不是我頑固不化,正如我的感情寄托是你,我絕不能從這剛剛起步的事業(yè)中半途而廢。這一點,你也許不能理解或者不完全理解,我不能為之說什么,因為我暫時拿不出證明。
我以為感情是絕對自私的,他是建立在愛人類,愛生活的基礎上的對自身尊重的一種體現(xiàn)?!?p> 下面是我游西山后作的一首詩,贈你詳鑒。
《詩配畫》---游文赤壁東坡赤壁
一首古老深遠的詩
一闕沉毅悠揚的歌
從冬眠的殼蘇醒
它發(fā)現(xiàn)那些雄壯的歷史已如巖石風化松軟
只有
青竹纖纖
鷗鷺縱縱
昨日黃花今日看
茫茫濃霧里
一串腳印隱入荒草的風露
在尋赤壁磯下
東坡飄髯揮筆
一種豪情
一種傖然
抹抹濃墨掀江濤”
看著那個豪情萬丈的云逸漸漸回來,林語的心撫慰了不少。
林語在他的呵護之下,也漸漸勇敢起來,終于主動跟他電話。
“周末,我不過去了,你過來吧,九點半在我學校的前門見,我?guī)闳€地方。”
這是林語第一次主動約云逸。
林語想跟云逸一起去的地方,是歸元寺。
武漢人一般有什么心愿,都喜歡到那兒去求,如果心愿達成,還會去還愿。
林語的姨媽在還沒有添孫子時,每年都去那里求送子觀音,后來,還真的添了兩胖孫子,還愿的時候,姨媽的腿已然很不方便了,還非要表弟開車送她過去,說如果不還愿,以后許的愿就不靈了。
那里有五百個羅漢,許愿的人可以按照自己實際年齡,隨心所欲地選擇起點,從左到右數(shù)羅漢,數(shù)到的羅漢狀態(tài),將映射你許愿的未來。
林語也是唯物主義者??膳c云逸交往后,她跟誰都沒說,想跟菩薩說一說,看神靈怎么指點,是不是天意?云逸被林語“連哄帶騙”的帶到那兒,他那顆圣哲的腦袋,豈非不明白。
他心甘情愿跟著林語,一會兒從這邊,按林語的年齡數(shù),看到一憨態(tài)可掬的羅漢;一會兒從那邊按云逸的年齡數(shù),看到一充滿智慧的羅漢。他們在那兒,不停地找出重新數(shù)的理由,不停地換起點。
每次數(shù)到一個羅漢,云逸都會問林語,這是什么意思?
林語想,要是數(shù)到“脾氣壞壞的”“陰險的”“玩世不恭的”,就再斟酌。騙別人也是騙自己,還真的數(shù)到一個,可她又想,占比率小,可能性不大。林語多希望她的誠心能讓菩薩真的在冥冥之中保佑她。
云逸每次被林語的小聰明算計都會開心,這丫頭肯為他動腦筋就是心里有他啰。
“我要不要拜?”看見林語剛拜起身,云逸問。
“你確定,你是真心想拜?如果只想做給我看,就算了。”
云逸沒拜,他心意篤定著呢!不需要這樣的幫助,只是逗一下小姑娘。
他一回去,就寄過來一首詩。
《燒香的姑娘》
寺堂里
煙氣空濛
鐘鼓聲聲
觀盡了八百羅漢形態(tài)迥異
欣賞荷花池里的金魚飛旋嬉戲
現(xiàn)在又跪在蒲團墊上
這姑娘,正燒一束粉紅的桂花香
默念幾句真摯的祝福
如絲絹圖上的仕女
祈一段姻緣
又似詩書里的淑閨
求一世美滿
虔虔誠誠
愛愛切切
回首一個釅人的微笑
竟,羞閉飛檐鳳屏
驚飛藍天白云
看著云逸用詩定格相聚時畫面,林語被寵的,渾身都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