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宛然發(fā)現(xiàn)她有點想不起來屬于原身的記憶了。
那部分由她從原身那里繼承而來的記憶正在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這些記憶就像是找到了缺口的溪水,正一天天的從她的身體里抽離。
關于這一點,周宛然有兩個猜測。
一是,她正在被這個小說世界同化,記憶流失只是失去自我的一個過程,先是屬于原主的記憶消失,接下來就是她的,直到最后,她也會跟其他人一樣,徹底成為作者筆下的一個‘角色’。
二則是,原主正在蘇醒,或許她和原主本身就處于一個此消彼長的狀態(tài),她長時間昏迷的話,那原主就會逐漸恢復意識,也會一點點把‘借’給她的記憶收回去。
無論是哪一種,最終結果對周宛然來說都是一樣的……
她會被困死在這里。
“發(fā)什么呆?”一只骨節(jié)修長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溫潤帶笑的男聲在耳邊響起,“好不容易把你騙出來一次,你就靠發(fā)呆打發(fā)我?”
周宛然倏地回神,下意識抓住楚危光的手。
男人順勢彎起尾指,握手的姿勢就變成了勾手指。
周宛然低頭看了看:“……幼稚鬼。”
“不喜歡?”楚危光十分坦然的把勾手指又換成了牽手,十指相扣的那種牽,“這樣呢?”
周宛然:“!”
她哆嗦了一下,猛地把手抽了出來。
楚危光微怔,卻沒說什么,只是問道:“累不累?要不休息一會兒再回來看?”
他們現(xiàn)在正在市博物館,來……約會。
說實話,來博物館約會這個操作還真挺新鮮的,要不是周宛然滿腦袋都琢磨著穿回去的事,估計還真能興致勃勃逛上一整天。
因為楚危光是真的博學,館內(nèi)的任何一件藏品他都能如數(shù)家珍,從年份到工藝,甚至是藏品背后的故事,全都能娓娓道來。
“不用?!敝芡鹑粨u了搖頭,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楚危光,你不覺得我很奇怪嗎?”
她對楚危光的態(tài)度可以說是忽上忽下,有劇情控制的時候恨不得天雷動地火,一旦沒劇情控制就是翻臉不認人。
這種起伏不定的態(tài)度和處事上的明顯差異,楚危光真沒有覺得哪里有問題嗎?
“哪里奇怪?”楚危光不解。
周宛然想了想:“就……性格,脾氣之類的?”
她以前其實想過,這個世界也有可能是真實的,因為她也好,她身邊的人也罷,在沒有劇情節(jié)點的時候,依然在正常的生活。
如果這個世界完全是假的,那這種情況就不該出現(xiàn)。
與其說這個世界是被作者創(chuàng)造出來的,還不如說這里本身就是一個完整的世界,只是被劇情操控了。
假如真是這樣,那等到這本小說完結,這個世界是不是就能自由了?是不是也可以成為另一個現(xiàn)實世界?
不同緯度的兩個世界,誰也不能說這里就是假的。
這個猜測聽起來似乎是合情合理的,也與現(xiàn)實相符,但卻有個周宛然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的地方。
如果這里也是真實世界,那孫立煥是怎么寫出跟這個世界完全貼合的小說的。
周宛然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旁邊站著的楚危光。
孫立煥還能隨便給這個世界增加人口。
他是什么創(chuàng)世神嗎?!
就離譜。
“你是指你對我忽冷忽熱,若即若離,好的時候親親抱抱,不好的時候滾蛋離遠點別煩我,這種脾氣?”楚危光饒有興致道。
“……”周宛然默了默,被他這么一形容,感覺自己像得了什么渣病,渣女的渣。
“感覺還挺有意思的?!背9饷掳?,認真答道,“生活豐富多彩,仿佛在跟兩個人同時談戀愛,一個熱情似火,一個傲嬌別扭,各有各的好?”
周宛然:“……”她錯了,有毛病的人不是她,是楚危光!
她揉了揉太陽穴:“那你應該去找個多重人格患者,如果對方擁有七八個甚至更多的人格,那你談一個對象就等于是擁有了無數(shù)女朋友?!?p> 楚危光倏地笑了一下,看向周宛然的目光亮的驚人:“你沒否認我們在談戀愛。”
周宛然:“……”
楚危光低頭,用下巴尖蹭了蹭她的發(fā)頂:“我很高興?!?p> 他的聲音近乎嘆息:“不知道為什么,從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會很愛很愛你?!?p> “……”周宛然麻了。
她抽了抽嘴角,特別想對楚危光吼上一句……
——因為是劇情安排你對我一見鐘情的??!
早在楚危光出場的第二天,周宛然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這個炮灰女配,一直以來作妖的根本原因就是和女主何疏影搶男人,雖然搶的初衷不一定是因為喜歡或者愛,但最終結果和行為邏輯就是這么回事兒。
既然要洗白她這個角色,那就必須把周宛然從搶男人的這個戰(zhàn)斗圈里摘出來。
怎么摘?
當然是安排個比許沐陽更好更牛掰的男人給周宛然了。
這樣的話,周宛然這個角色就可以合理的清醒,也能順理成章的悔悟。
有這個大前提在,楚危光對她的一見鐘情就是必須的。
想到這里,周宛然看向楚危光的眼神不禁有些憐憫。
好好一個高嶺之花,竟然直接被劇情擰巴成戀愛腦了。
嘖嘖嘖。
慘。
她幽幽嘆了口氣:“接著逛吧,再給我講講這些藏品背后的故事,挺有意思的。”
楚危光從善如流,帶著她從最近的藏品介紹過去:“這是唐代的赤金走龍,一組三條,高度三厘米左右,造型完全顛覆了傳統(tǒng)印象中騰云駕霧的飛龍形象,精巧靈動,非常可愛?!?p> “這是西漢皇后的后印,是目前漢代皇后玉璽中唯一一件實物,它原本是屬于呂雉的,呂雉你應該知道,她……”
“這是戰(zhàn)國時期的虎符,虎符分左右兩半,一半在國君手里,一半在將領手中……”
“這是曾侯乙尊盤,目前發(fā)現(xiàn)的戰(zhàn)國時期藏品的工藝巔峰,采用失蠟法鑄造,堪稱鬼斧神工……”
楚危光聲音低沉柔和,講述時如風拂面,周宛然漸漸把糟心事拋在了腦后,逛完一圈后,她四處看了看,指著一處展柜。
“能再給我講講那個赤金走龍嗎?為什么做成這樣?”
楚危光笑容無奈,好脾氣道:“唐代的赤金走龍,一組三條,高度三厘米左右,造型完全顛覆了傳統(tǒng)印象中騰云駕霧的飛龍形象,精巧靈動,非??蓯?。”
周宛然猛地怔住。
她的記性很好,之所以讓楚危光再講講,其實是想聽聽還沒有更多的故事,比如說為什么做成這樣之類的。
但楚危光的回答……
如果沒搞錯的話,應該跟第一次向她講述時一模一樣!
一個念頭在周宛然的腦海浮現(xiàn)。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道:“我沒聽清楚,你再講一遍?”
楚危光挑眉:“唐代的赤金走龍,一組三條,高度三厘米左右,造型完全顛覆了傳統(tǒng)印象中騰云駕霧的飛龍形象,精巧靈動,非??蓯??!?p> 是一模一樣。
正常人真的會這樣重復自己的話嗎?一字不差?連形容詞都沒有丁點變化?
怎么可能!
這又不是在背課文!
等等。
背課文?
周宛然終于準確捕捉到了異樣的地方。
楚危光在介紹這些藏品時的狀態(tài)確實是有些古怪的。
這種狀態(tài),與其說是在給她介紹,在跟她互動,還不如說是已經(jīng)設定的好了程序,只要觸發(fā)了某個點,他就會給出精準的回復。
就像是某度百科,在編撰者不進行修正的情況下,無論瀏覽者去搜索多少次,查詢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個世界還有可能是真實嗎?
絕無可能!
周宛然吞了吞口水,手心里已經(jīng)滲出了冷汗。
“還有那個鹿角立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