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理清三千青絲,自會撥開云霧,見清明
正午暖陽明媚透亮,卻只能在兩面高墻攔阻下,艱難擠進(jìn)那不大敞亮的小巷。
循聲望去。
鋪著紅布的桌子上放著插滿竹簽的搖簽筒,不大嶄新的椅子上端坐著一位身著淺灰色道袍的白發(fā)老者。
他眼皮子耷拉著,腦后布幡隨微風(fēng)擺動,陰陽八卦圖下那‘半仙’二字寫的不錯,單看一眼,便頗有玄妙之意。
許長青看著他。
林清影也看著他。
但,在林清影的目光當(dāng)中,卻是多了幾分警惕。
因為……
這位灰袍老者的腰間,有塊晶瑩剔透的玉佩,上邊以朱砂寫著‘天師府’三字。
這老者……
是龍虎山的天師!
天師與普通算卦的不同,他們修行天衍心法,擅長奇門遁甲,陰陽八卦。
平日極為神秘,不輕易在外拋頭露面,即便有人離開龍虎山,入世紅塵,大多數(shù)時候,也是蹤跡難尋。
并且,更為重要的是——
龍虎山屹立整座江湖已有近乎千年,不知歷經(jīng)多少朝代,理應(yīng)會讓世人知曉,龍虎山天師究竟會有何等手段。
可,偏偏,江湖上對于龍虎山天師的了解少之又少……
不過,既然龍虎山天師府能屹立千年不倒,那自然是有他們的道理。
能不招惹,還是盡量不招惹為好……
“你們看了這般久,還不打算過來算一卦么?”
“不算?!?p> 林清影果斷拒絕。
她并不想跟眼前這位龍虎山天師扯上干系,畢竟她有秘密在身。
若是前去算卦,單憑龍虎山天師那高深莫測的手段,怕是會保不住這些秘密。
屆時,若有風(fēng)聲傳出……
后果不堪設(shè)想!
“當(dāng)真不算嗎?姑娘?”
老者將腰間的玉佩取下,向桌上擺去。
許長青目光一掃,他面露驚訝,神情亦是古怪。
若沒記錯的話,薛十三他們倆,好像最后提起過一句龍虎山?
似乎,有位龍虎山的人會來臨安?
不會,就是這老者吧?
“不算,夫君,我們走?!?p> 拉住許長青的手,林清影邁步,可身子還未前進(jìn),便見老者再度唇齒輕啟,話語輕飄飄的,御風(fēng)而來。
“姑娘,你近日的煩惱絲,可有些多啊?!?p> “……”
林清影沉默。
她目露驚疑,自己并未告知這老者生辰八字,亦未搖簽……
“相逢便是緣?!?p> 老者和善露笑,他站起身來,從衣袖間取出一玉簪,邁步向許長青二人走來。
“既然,姑娘你真的不想算這一卦,我便暫且送你兩句話吧?!?p> 老者看眼許長青,將玉簪遞去。
許長青抬手接過。
“什么話?”林清影問道。
“理清三千青絲,自會撥開云霧,見真身?!?p>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qiáng)求,隨遇而安,順其自然吧。”
“……”
林清影若有所思。
老者不再多言,他目光移轉(zhuǎn),再落到許長青身上,渾濁雙眸清亮幾分,模樣……
似是有些躍躍欲試?
許長青不懂,但他知曉,這老者看的自己渾身不舒服,就像是被看穿一般,好在隱藏值沒有變化。
“小友,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奇特的命格?!?p> “?”
許長青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小友,你要算個卦么?”
“不算。”
許長青亦是果斷拒絕,他身上有太多秘密,可不能暴露出去。
“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你們兩位,可真是一個脾氣?!?p> 老者抬手掐指,默默運(yùn)轉(zhuǎn)天衍心法,以六爻卜卦,卻是面色一變,他連忙退后。
“既然不算卦,權(quán)當(dāng)老頭子我打擾了,先行告退。”
老者抬手作揖。
幾個踏步間,便似飛鳥般,躍上屋檐,離去飛快。
哪還有先前半點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
“這人可真怪。”
“是挺怪的?!?p> 林清影點頭,目露幾分擔(dān)憂。
她近日的確煩惱纏身……
每日思索,昆岳教其他人是否還有活著的,擔(dān)心江南會有動蕩,憂愁許長青的生辰禮物,還有,什么時候能有個孩子。
“不過,他好像道行有些高?!?p> 將手里的玉簪遞給林清影,許長青笑道,“原來江湖人士是這樣的,飛檐走壁?!?p> “……”
林清影沒有說話。
只是接過玉簪,她細(xì)想之下,還是收進(jìn)衣袖,妥善保管。
“娘子,他應(yīng)該算準(zhǔn)了吧?”
“算是?!?p> 林清影點頭。
“那娘子你在憂愁什么?”
“你不是知道了嗎?”
林清影眉眼輕抬。
許長青亦是稍稍輕嘆,他攬過林清影,擁她入懷,輕撫著她的秀發(fā)。
“以后,若再有如此憂愁,便跟我說,不要自己藏在心里,我是你夫君,本該坦誠相對?!?p> 溫柔的聲音回蕩耳畔。
感受著許長青那能讓自己安心的胸膛溫?zé)幔智逵氨〈捷p抿。
許久。
還是輕輕點頭。
“知道了,夫君?!?p> 轉(zhuǎn)而,她似是忽而想起什么,目光流露幾分疑惑。
“對了,夫君,先前在一線天,那兩位江湖俠客說的李尚峰,是那位李捕頭么?”
“可能吧……”
許長青有些心虛。
那晚為取五行珠,隨機(jī)應(yīng)變之下,便取了李捕頭的姓名,現(xiàn)在想想,還真是草率了。
好在只是被薛十三知曉,李捕頭也是朝堂縣衙的捕頭……
即便碰面,也不會有事。
否則的話,可真得是罪過大了……
……
臨安,天機(jī)閣。
昏暗屋內(nèi)。
張玄清扶著柜臺,手里握著白色絹布,捂著嘴唇,不??人浴?p> 王人儀坐在柜臺后。
早已對此見怪不怪,眉眼不曾抬起,他問道:
“都已經(jīng)被龍虎山逐名,還天天出去給人算卦,算卦便算卦,天機(jī)不可泄露,你們龍虎山的祖訓(xùn),你這是又忘了?”
“咳咳…沒…咳咳…忘?!?p> “那是怎么回事?”
王人儀抬眼,他正了些神色。
“咳咳?!?p> 張玄清緩緩抬起三根手指,“三年?!?p> “什么三年?”
“這一次,我只是動用天衍心法行六爻卜卦,便直接讓我折壽三年!最關(guān)鍵,我連卦象都沒見著!”
“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王人儀神情古怪,他不太敢相信。
畢竟張玄清曾是龍虎山天師,奇門遁甲,陰陽八卦,深得精髓,并且滿身修為也已步入地象之境。
若不是因為時常出去給人卜卦,管不住嘴,道明天機(jī),讓自身本源受損,或許他早已能成就天象,成為宗師之下無人可敵的存在。
可,也就是這般一人……
竟剛剛起卦,便直接被反噬?
“那人是什么命格?”
“看不清!就像籠罩濃霧中?!?p> “看不清你也敢算?!”
“大丈夫修天衍心法,學(xué)奇門遁甲,五行八卦,若不窺天機(jī),我修這些又有何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