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梨園唱曲鴻門宴
謊言,既然脫口,自然會有與之相對應(yīng)的代價產(chǎn)生。
往后幾日,許長青白日要前去書堂,給學(xué)童們傳業(yè)授課,晚間,又得跑去春華巷,為蕭平安答疑解惑。
如此往復(fù),勞累無比。
好在,還有兩日時光能休息休息……
“娘子,我待會出門去茶樓聽書,你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給你帶些回來。”
這天晌午,不用去書堂授課的許長青如往常一般吃過午飯,他在水槽邊洗碗。
“不用?!?p> 坐在主屋窗邊,林清影靜靜梳理著自己略顯雜亂的秀發(fā)。
溫柔暖陽微光順著窗欞悄然攀上她的面容,不施粉黛,卻依舊如九天玄女般,出塵圣潔。
“家里待得太悶,我等等與你一同出門?!?p> “???”
許長青有些驚訝。
以往的話,娘子都喜歡在家待著,不太樂意出門走動,怎的今日……
“怎么?”
林清影眉頭輕挑,她問道,“不愿意?還是說,我跟在你身邊,讓你不自在。”
“……”
看來,那日的欺騙,娘子還是心有芥蒂啊……
許長青無奈苦笑,他默默搖頭。
“怎么會?這般貌美的娘子與我一同出門,走在街上可不知得羨煞多少人。”
“貧嘴?!?p> 林清影嗔道,語氣溫和幾分,嘴角亦是微微上揚。
將披散的青絲綁好,她取過面紗,站起身時,朦朧面紗便已將容顏遮掩。
再順手取過掛在椅子上的雪白貂絨,披在肩頭,林清影來到院內(nèi)。
“走吧。”
“等一等,我先把碗筷放回廚房?!?p> “那你快一點?!?p> “知道了,知道了?!?p> 許長青快步走進廚房,將手里還沾著水漬的碗筷放下,他領(lǐng)著林清影出門。
暖陽高懸,溫和明媚,卻依舊是敵不過那微風(fēng)拂過身軀后,漫起的刺骨寒意。
牽著林清影的手,漫步在喧囂街道,不知吸引多少目光。
耳畔回蕩商販叫賣聲,隱隱夾雜戲憐唱曲聲,鑼鼓聲……
許長青最終止步在牌匾以鎏金書寫著‘常樂’二字的梨園門前。
“你不是喜歡聽書嗎?怎么來梨園了?”
林清影目露疑惑。
“今日忽然想聽個戲。”
許長青笑著,他邁步向前。
林清影默默跟上,嬌軀似是有暖流涌動。
原來,夫君始終記得自己不喜歡說書,覺得說書枯燥,乏味……
“慢點?!?p> 攙扶著林清影邁過門檻,再牽著她的手向里走去。
高臺戲憐舞動,唱曲聲愈發(fā)嘹亮。
臺下看客亦是眾多,不時傳來拍手叫好聲,今日的梨園,似乎比以往更為熱鬧。
并且……
有許多面孔,雖穿著與常人無異,但,他們行為舉止與旁人有著些格格不入之感。
許長青沒有說話,林清影亦是如此,兩人僅是默默找了處靠角落的空閑位置。
點了壺茶,取了些零嘴,許長青從錢袋里掏出銀兩。
“許夫子,今日有人包場,您只管與您夫人聽?wèi)虮闶恰!?p> “哦?!?p> 許長青點點頭,畢竟是戲園,常有此事發(fā)生,他對此見怪不怪。
溫茶慢飲,夫妻倆悠哉悠哉,享受著這梨園內(nèi)的午后時光,平淡,且溫柔。
即便,這臺上戲憐唱的曲,并不溫柔……
背后插旗的老將軍在臺上舞刀弄槍,夾雜著急促的鑼鼓聲,威風(fēng)凜凜,幾分殺氣彌漫。
這曲,唱的乃是四百年前所發(fā)生的事。
那時,王朝崩塌,分崩離析,諸侯林立,為爭奪天下,各地燃起烽火。
縱觀天下九州。
那更是尸山血海。
亂世降臨,民不聊生。
這時,有兩位英雄豪杰橫空出世,于北疆起兵,蠻撞的沖進這廝殺慘烈的九州,掃蕩所有諸侯。
但……
一山不容二虎,一朝怎能雙龍并生?
最終,兩人兵戈相向,兄弟變仇敵。
而這兩位豪杰,其中一位,便是前朝太祖,商翎,商王。
另一位,則是如今大夏皇帝的先祖……
“英雄對飲,三分醉,七分醒,商王吶,你且看那秦嶺山,哪還是山?”
戲憐唱曲,吸引眾人心神沉淪,所有人都仿若夢回四百年前。
那亂世當(dāng)中,有一人站營帳外,遙望高聳入云的秦嶺山,痛聲發(fā)問。
只因,那坐擁天下大勢的大夏先祖設(shè)宴,在這群山環(huán)繞的鴻門內(nèi),招待商王。
請君入甕,這是死局。
但,商王不懼,即便知曉此去危機四伏,可……
天下有太多人觀著,若不去,他便是失了天下之氣,再無與大夏先祖爭奪江山之可能。
故而,他前去赴宴。
卻未身死。
只因,大夏先祖念及舊情,終不忍殺了商王。
這對大夏先祖來說,是禍端。
對商王來說,是如獲新生。
可,正如那曲終最后所言……
“天下事,難以論?!?p> 這兩人之間的事,誰都能說得清呢?
許長青緩緩收回心神,他端起茶碗,輕抿一口茶水,不免唏噓感慨。
倘若幾百年前,大夏先祖不放走商翎,或許,這大夏王朝,便能提早現(xiàn)世了吧?
可,若不放走商王……
如今的天下,又會是如何?
國運三百年,起百年,盛百年,衰百年,盛極必衰的魔咒,可不容易被打破。
“娘子,我們走吧。”
“我看,咱們現(xiàn)在,怕是走不了?!?p> 林清影眉眼輕抬,她端起茶碗,抿口熱茶,如是說道。
“……”
許長青沉默。
他目光望向梨園門前,那里有人想走,卻被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數(shù)十位壯漢攔下。
個個兇神惡煞,痞氣十足。
為首的,是位獨臂之人,面容硬朗,衣裳豪氣。
“此人不簡單?!?p> 許長青細細感受,心中暗道。
畢竟,若是農(nóng)家漢子,可沒這般如猛虎般兇猛的氣勢。
“他是誰?”
“不知?!?p> 林清影漫不經(jīng)心的倒壺茶水,給許長青遞去,目光卻始終注意著那位獨臂之人。
“他是趙胤坡!白虎幫那位!”
場內(nèi),忽有眼尖之人暗暗低語,認出來者。
登時!
在場眾人喧嘩,竊竊私語聲不斷。
“趙胤坡?他怎么來了?還擺出如此陣仗?!?p> “傻了?忘了今日咱們都不用付銀兩便能聽曲?這趙胤坡便是將梨園包場之人!”
“難怪我今日總感覺會有大事發(fā)生……”
“自信些,就是有大事!”
……
“諸位,今日這曲,聽的還暢快吧?”
趙胤坡抬手輕壓,笑容豪邁,滿座嘩然亦是因此陷入寂靜,無人回答他的問題。
“既然聽的暢快,那,諸位,是不是應(yīng)當(dāng)幫忙做件事?”
場中之人依舊不曾回應(yīng)。
趙胤坡便也不再繞彎子,他直入正題。
“這些時日,臨安來了位神秘刀客,我得到消息,他是昆岳教的?!?p> “昆岳教,諸位可能不太清楚是何等地界,便也不做贅述,且說這刀客,雖他斬我白虎幫的白虎,但,這些時日過去,我還是挺賞識這位刀客?!?p> “我想杯酒泯恩仇……”
“故而,我在城北太和園設(shè)宴,邀他前來一敘?!?p> “可這刀客行事隱秘,難尋蹤跡,我找不到他,便只能出此下策?!?p> “還望諸位能走街串巷,出去與親朋好友說一說這件事?!?p> “我今晚,會等他很久。”
話落。
在場眾人神情不一,他們議論紛紛,探討此事。
林清影目光不變,她喝著茶,卻思緒飄蕩。
這趙胤坡屢次將矛頭指向昆岳教,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即便行事再如何張揚,謀劃手段再如何低級,他也不應(yīng)當(dāng)這般癡傻吧?
將那神秘刀客與昆岳教扯上干系……
他難道不知,這對他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么?
“我得去看看?!?p> 林清影眉眼低垂,她已經(jīng)有所決斷。
“鴻門宴?!?p> 許長青大抵是了然這趙胤坡打的什么算盤。
難怪今日梨園會唱夏商二王之事,原來,是別有用心。
不過……
這廝排場可真大,將我娘子都嚇愣住了,希望別驚到我娘子才是,否則……
許長青目光一凝。
“諸位,方才說的,都明白了吧?且勞煩諸位了?!?p> 趙胤坡再度啟聲,他抬起單臂,向著所有看客施禮。
而后,掃視一眼場內(nèi)……
目光落向那道身著雪白貂絨,佩戴面紗的身影,嘴角輕揚。
即便有面紗遮掩,可這清冷若仙的目光,趙胤坡從未見過。
定是一美人也……
“那人是誰?”他輕聲問道。
“是臨安梅香書堂許夫子的娘子?!?p> “哦?!?p> 趙胤坡笑著,他目光收回,讓臺上戲憐接著唱曲,便兀自離去。
許長青靜靜看著。
他其實不想卷入這風(fēng)波的……
……
趙胤坡設(shè)下鴻門宴的消息很快向外傳去,在臨安城內(nèi)掀起滔天駭浪,更是如野火般,向外極速擴散。
僅是午后這段時間。
臨安周邊幾座城鎮(zhèn)便嘩然無比。
所有人都開始議論,茶樓酒館,梨園勾欄,他們都在探討,這太和園之宴,那神秘刀客會不會前去。
但,絕大多數(shù)人,還是極為清醒。
他們認為神秘刀客不會現(xiàn)身,畢竟,這趙胤坡說的好聽,想要杯酒泯恩仇,可他與青龍幫之人在臨安都搜尋這般久。
鬧得滿城風(fēng)雨。
這恩仇,又豈會如此輕易的消除?
“鴻門宴!這趙胤坡是陽謀!”
“的確,如此陽謀,任誰也不會上當(dāng),不過,你們說,如若那刀客當(dāng)真前去,他與趙胤坡,孰強孰弱?”
“我想,自然是趙胤坡,他浸淫金剛境已久,即便那神秘刀客能破碎云霄,可,也僅能是一次罷了,此招,他斷然無法再用出?!?p> “我也這般認為,趙胤坡的猛虎劍法,可不是常人能敵的?!?p> ……
夜晚,萬安橋。
許長青洗好碗筷,他取了把油紙傘,向院門走去。
“娘子,我去給平安答疑解惑,你好好休息,要是困了,便自己先睡?!?p> “好?!?p> 林清影躺在搖椅上,輕輕應(yīng)聲。
目送許長青離去,身影沒入夜色,腳步聲漸遠,她便站起身,向屋內(nèi)走去。
掀開床榻旁的木板,那塵封不久的鐵箱映入眼簾。
“近日臨安江湖人士眾多,可這趙胤坡如此設(shè)宴,明眼人皆知,那神秘刀客不會前去?!?p> “這是我最好的時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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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無狐
這章3000字,還有兩章,會晚一點…… 趙胤坡并非降智人物,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