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手術(shù)室的燈滅了。
時蘊抬起頭,滿眼的紅血絲交錯點在眼白上,額間的頭發(fā)有些凌亂,整個人都虛弱到不行。
而坐在旁邊椅子上的時頌文坐的筆直,西裝整理的很好,眉間淡淡的疲倦。
在門打開的那刻,時蘊回過神連忙站起來,蹲的時間有些久,她踉蹌兩步,腳已經(jīng)麻了。
“醫(yī)生,我外婆怎么樣了?”她慌里慌張地問道,沒有了片刻平時的冷靜。
見時蘊歲數(shù)有些小,醫(yī)生便朝剛剛從椅子上站起來的男人說道:“老人初步檢查是冠心病,還有很多并發(fā)癥,后續(xù)還得做進(jìn)一步檢查,盡快住院吧。我們先將病人移到重癥病房,等到后續(xù)檢查出來,再安排到普通病房?!?p> “好?!睍r頌文給了保鏢一個眼神,他立馬去辦了。
時蘊著急地往里面探了探頭,“我什么時候才能見我外婆?”
“今天恐怕不行,明天吧。”
時頌文捏了捏眉心,走上前跟醫(yī)生說道:“辛苦了?!?p> 說完就拉著時蘊的手腕往樓梯間走,他的速度有些快,時蘊踉蹌了幾步,甩開他的手,眼神冷漠地看著他。
時頌文有些無奈,“早就跟你說了,這個鎮(zhèn)子不養(yǎng)人,你非要在這里待著。你外婆這么大歲數(shù),還得操心你,勞心勞力,你這樣做對得起你媽媽?”
“我對不對得起,我心里知道,您呢?”時蘊鼻頭一酸,感覺眼眶里一陣灼熱,“您對得起嗎?”
“我做事問心無愧,自認(rèn)為對得起她,也對得起你?!笨粗@樣,時頌文心里也不太好受,語氣不再那么強硬,說道,“現(xiàn)在呢,還不跟我回去嗎?這里醫(yī)療條件太差了,你放心讓外婆在這里治???”
時蘊垂著眼簾,她自然不想。
她彷佛就像是養(yǎng)在牢籠的金絲雀,想著逃離,逃離之后才意識并沒有什么用,沒有錢,也沒有能力,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時頌文大概也想到了這些,所以才這么不慌不忙地讓自己在外面碰壁。
這種被動,又無可奈何的感覺讓時蘊感覺到窒息。
見她態(tài)度有些松動,時頌文說道:“我先聯(lián)系醫(yī)院,梅市的醫(yī)療設(shè)備先進(jìn),一定讓外婆沒事的?!?p> 時蘊忍了半天的眼淚在她低頭的瞬間掉了下來,砸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她嗯了聲,壓抑著情緒直到時頌文離開,才貼著墻坐在地上,雙手蓋住整張臉,哭了出來。
在萊織的病房門外,時蘊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第二天的陽光很刺眼,她惺忪地睜開眼睛,時頌文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她的面前。
“先吃點東西?!睍r頌文似乎也一夜沒睡,眼下青黑,遞過來幾個小籠包和一杯小米粥。
時蘊接過來,時頌文坐在她的旁邊,偏頭看著她的眼睛,又像是透過她在看趙忱。
當(dāng)時時蘊問他對得起趙忱嗎,那時候她的眼神太像趙忱和自己決絕時的眼神了。
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趙忱回來了,她在怨恨著他。
時頌文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將那些畫面消散在腦海里。
“梅市那邊的醫(yī)院聯(lián)系好了,讓保鏢跟著你回去收拾東西,等外婆檢查完醫(yī)生說可以轉(zhuǎn)院我們就走?!?p> 時蘊緊緊攥著衣角,垂下眼簾嗯了聲。
“不用收拾那些沒用的,到時候直接去幫外婆買新的?!?p> 時蘊抿著唇,知道時頌文的意思,他看不上這里的環(huán)境,更看不上這里的東西。
她在見萊織醒過來之后才跟著保鏢回去的,車子是時頌文的司機從梅市開過來的,旁邊放著筆記本電腦,還有一系列文件。
時頌文是個工作狂,時蘊認(rèn)為在他心里,工作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所以在他出現(xiàn)在這里的時候,她還有些詫異。
車子很穩(wěn),就算走了一路土道,也沒像公交車那樣磕磕絆絆。
也許是許久沒有看見這么好的車子,鎮(zhèn)口圍在一起聊天的那些人往這邊探頭打量著。
車子路過順堂的巷口,時蘊連忙喊停。
地上遺落的石榴早就不見了蹤跡。
過了兩天的石榴樹上的果子更大了些,她想著沒送出去的石榴,連個解釋都沒給周以綏,心里很是愧疚。
見時蘊下車踮起腳摘石榴,保鏢連忙下車過去,“小姐,我來?!?p> “不用?!彼袂槔涞?,將那顆紅潤的石榴摘了下來,偏頭跟保鏢說道:“你去給這戶人家點錢吧,我一共拿了三個石榴?!?p> 見她步行,司機開著車跟在她身后,時蘊轉(zhuǎn)身看著他,眼底掃過這輛黑色發(fā)亮一眼看上去就很貴的車,很是厭煩。
“不用跟著我,你們半個小時之后去外婆家門口等著?!?p> 司機跟不遠(yuǎn)處的保鏢對視了眼,停下車子滅了火。
時蘊站在順堂修理店,門窗緊閉,不知道是不是關(guān)的比較急,外面還遺落了幾個鉗子。
她將東西從最底下的門縫塞進(jìn)去,轉(zhuǎn)頭見他們果真沒跟上,轉(zhuǎn)身離開。
時蘊不知不覺走到周以綏家門口,大門緊閉著,上面掛著大鎖,突然想到來的路上好像聽到了周炙高燒進(jìn)醫(yī)院的事情,大概全都去了鎮(zhèn)上的醫(yī)院吧。
她來的時候帶的東西很少,如今收拾起來也不多。至于外婆的衣服,她多拿了幾件,因為怕外婆離家太遠(yuǎn)不適應(yīng),她將外公的照片帶上。
收拾了一個行李箱,門邊傳來了汽車行來的聲音。
時蘊重新背上來時背著的小白包,上面還沾著周以綏的血點,來到這里之后,這個包就被她藏在柜子里,也沒洗過,這幾個月,恍恍惚惚就這么過去了。
保鏢進(jìn)來幫她拿著行李箱,她將外婆和周以綏一起做的手工活給鎮(zhèn)上的人送去。
走的這一路很安靜,腦海里卻不斷與那天的雪路重合。
她腳步很慢,像是想等等周以綏,等到做好一切之后,時蘊重新站在了周以綏家門口,來來回回走了很多遍。
眼看已見黃昏,保鏢接到了時頌文的電話,不禁催促道:“時總讓您趕快回去。”
時蘊心里有些酸澀,苦笑道:“看來是等不到了?!?p> 她看著手里已經(jīng)攥熱的石榴,彎身輕輕放在了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