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短篇007

　　可以看得出是一張隔著車窗朝外拍的照片，照片中是一方被燈光渲染成五顏六色的夜空，在其中一棟格外高聳的建筑上空，還有一個剛好盛放的笑臉煙花。

　　雖然是隨手拍的照片，但卻意外的好看。

　　唐黛沒料到會突然收到這么一張照片。

　　她愣神片刻，將圖片點開，放大。

　　沒等她回復(fù)，那頭的張裕元便發(fā)來了消息，解釋了發(fā)來照片的原因。

　　張裕元：給有眼光的小朋友的獎勵！

　　張裕元：嘿嘿，其實就是突然感覺很好看，和你分享一下啦。

　　唐黛心頭生出暖意。

　　不同于言情劇中演繹的成年男女之間電石火花的摩擦和曖昧，而是一種被從來沒有期待和預(yù)料會降臨的小禮物砸中的喜悅。

　　分別之后，隨意地聊著并不一定有意義的話題，不必追趕時間，也不講究效率。

　　在路上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一幕，便用手機捕捉下來，分享給你。

　　從小到大，唐黛都是個人際關(guān)系堪憂的人，她寡淡少語，總是默默做著自己的事，從不惹事生非，如果不是這張出眾的臉，她在各種圈子里的存在感大概會是零。

　　然而她的性格注定了朋友稀少的局面，久而久之，她早已習(xí)慣了安靜的世界，不再期待有人會主動走近她，她也疲于試探和維系。

　　此刻手機的另一頭，是個熱情、活潑、朝氣蓬勃的少年。

　　是個和她完全不同的人。

　　明明他們交情不深，卻能自然地與她交談、分享，讓她得以窺見一個曾經(jīng)向往的色彩鮮活的人生。

　　這個讓人向往的世界似乎在她面前打開了入口的門縫，從中探出了一根未知的橄欖枝。

　　面對這樣一份熱情，唐黛心知她該多說些什么，回以對等的善意。

　　可絞盡腦汁想了很久，仍不知怎樣的表達(dá)更得當(dāng)。

　　唐黛：很好看。

　　唐黛：你們吃完飯后沒有別的活動了嗎？

　　在等待回復(fù)時，唐黛仿佛看到那扇本不該向她敞開的門，緩緩合上了。

　　從中抽出的散發(fā)著誘惑的橄欖枝，也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本該如此。

　　她這樣無趣的人，無趣的世界，本不該出現(xiàn)這么鮮艷的色彩。

　　心里發(fā)出這樣的聲音。

　　可另一個不安分的念頭在不甘地跳躍著，叫囂著不要輕易放棄。

　　唐黛遲疑了一下，手指按在剛剛發(fā)送成功的消息上，撤回了。

　　撤回成功的一瞬間，張裕元發(fā)來了消息。

　　張裕元：不是啊，他們還要去游戲廳的。

　　張裕元：哎呀，剛才網(wǎng)突然卡了一下，現(xiàn)在消息才發(fā)出來。

　　張裕元：怎么啦？怎么突然撤回啦？

　　原來是因為網(wǎng)卡了，而不是覺得她問的太多或者和她聊天太無聊了才沒有回復(fù)她消息。

　　像是心頭卸下了塊石頭似的，陡然間變得輕快不少。

　　此刻面對少年的追問，唐黛自然不會顯露在他短暫網(wǎng)絡(luò)延遲的片刻自己內(nèi)心復(fù)雜的糾葛，回避了。

　　唐黛：沒什么。

　　想了想，她又問：你不去游戲廳嗎？

　　張裕元：不去，沒什么意思，而且家里有門禁，無緣無故晚歸不歸是要挨揍的！

　　明明已經(jīng)是二十歲的成年人了，居然還怕誤了門禁挨揍？

　　真新奇。

　　好乖啊。

　　她唇邊剛剛壓下去的弧度又忍不住往上揚。

　　唐黛：這么聽話的嗎？

　　張裕元：嗯嗯.jpg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順便敲定了吃飯的時間和地點。

　　當(dāng)唐黛收到張裕元發(fā)來的【我到家了，先不聊啦】時，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意猶未盡的不舍。

　　不過她指尖頓了頓，還是果斷地將剛才從網(wǎng)絡(luò)上搜刮來的想和他談?wù)摰脑掝}從對話框中刪除，改發(fā)了句【好，下次聊】

　　本以為對話將到此為止了。

　　沒想到，唐黛看了眼時間，正準(zhǔn)備將手機放下的時候。

　　已然鎖屏的手機亮了亮，垂眸便可看見張裕元發(fā)來的消息。

　　【早點休息啦，晚安】

　　唐黛默不作聲地注視著這條消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回了句：好，你也是。

　　半晌，她看著徹底沒動靜傳來的手機，雙手撐在身后，仰頭緩緩吁出了口氣。

　　內(nèi)心還在進(jìn)行天人交戰(zhàn)的時候，雙手已經(jīng)誠實地打開了手機中的某個app，在搜索欄內(nèi)輸入張裕元三個字，點開一個長達(dá)兩個小時的視頻后，戴上藍(lán)牙耳機。

　　去了解那些，她不曾知曉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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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前一晚補張裕元以往的綜藝和出演過的影視劇一直看到了凌晨三點多，第二天毫不意外地起晚了。

　　早上連續(xù)關(guān)掉了三個鬧鐘，徹底掙脫舒服大床封印的時候，已經(jīng)快到中午了。

　　唐川不在家。

　　今天是周末，按理說不用上課，但唐川不是第一次不打招呼跑出去玩了。

　　不過這次似乎有點不一樣。唐黛注意到，他房間里少了書包，以往他出門絕對不會帶書包的。

　　書桌上壓著一張紙條，上面用并不漂亮的字跡寫著：我去同學(xué)家學(xué)習(xí)，中午不回來了。

　　唐黛微微蹙了蹙眉。

　　這小子怎么突然轉(zhuǎn)性，變得積極學(xué)習(xí)起來？

　　明明昨天還狂打游戲賴著不肯寫作業(yè)。

　　她不信，只當(dāng)是唐川為了避免她打電話催他回家而找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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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接通后，唐黛直接問：“你在哪里？”

　　此刻在她心中，唐川除了不學(xué)無術(shù)外，又新添了個撒謊的罪名，因此她發(fā)問的語氣并不算溫和，透著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低沉。

　　“哈嘍，我是張裕元。”

　　聽到在夢中回蕩了一夜的聲音，唐黛霎時愣住，懷疑自己失手打錯了電話。

　　可通話備注上，的確是唐川兩個字。

　　餐廳環(huán)境雅致，隨處都可俯瞰到高樓之下，整個F市的夜景。

　　回想起白日里那通尷尬的電話，面對眼前的少年時，唐黛心頭仍有些揮之不去的迥然。

　　唐川留下紙條說要去同學(xué)家學(xué)習(xí)，她不信，便打了電話過去，原打算打他個措手不及，戳穿他拙劣的謊言，再教育教育他不能說謊的。

　　沒想到，接電話的人卻是張裕元。

　　唐川說去學(xué)習(xí)的事，竟是真的。

　　雖然張裕元接電話的事她始料未及，但短暫震驚之后，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想到張裕元在替唐川打掩護的可能性。

　　張裕元非常干脆地打開了視頻。

　　通過手機攝像頭，唐黛看到寬敞的客廳內(nèi)，唐川正握著筆埋頭奮筆疾書。

　　看起來，張裕元并未打擾他，唐川并未感知到他的存在，一副認(rèn)真的姿態(tài)在飛快寫著什么。

　　唐黛第一次看到唐川這么認(rèn)真學(xué)習(xí)的模樣。

　　事出反常必有妖，親眼看到這一幕，不但沒消除她內(nèi)心的疑惑，反而讓她心中的疑慮更深了。

　　張裕元悄無聲息地回到了房間。

　　他說：“他在學(xué)習(xí)，我暫時替他保管手機?！?p>　　唐黛抿了抿唇，問：“他在寫什么？”

　　她對自己親弟弟的水平還是有一定認(rèn)知的。平時月考成績從來沒超過二百。

　　如果她看到的是唐川面對卷子抓耳撓腮的畫面，大概更有可信度。

　　“他基礎(chǔ)比較差，在背單詞?！?p>　　這說法倒是令唐黛怔了怔。

　　張裕元有些好笑：“看來唐川在姐姐心目中的信用值堪憂呀?！?p>　　唐黛不置可否地點頭承認(rèn)。

　　“如果你不信的話，稍后我可以把他學(xué)習(xí)的證據(jù)拍照發(fā)給你。”

　　唐黛猶豫片刻，答應(yīng)了：“那就麻煩你了?！?p>　　看到字跡她總不會認(rèn)錯，何況她也好奇唐川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能做到哪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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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張裕元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

　　“你想吃什么？”

　　這是W市最有名的一家法國餐廳，價格不菲，位子也需要提前預(yù)定。

　　唐黛打開菜單隨意看了幾眼，登時被上面的數(shù)字噎住，頓了頓，遲疑地抬眸朝前看了一眼，恰對上少年含笑的杏眸。

　　眼睫顫了顫，唐黛收回目光，將菜單蓋了回去，說：“我沒經(jīng)驗，你定吧，我沒有忌口?！?p>　　“好?！?p>　　張裕元點點頭，答應(yīng)得很是干脆，其間偶爾詢問幾句她的意見，很快便定好了餐。

　　等待上菜的間隙，兩人交談著，氛圍還算愉快。

　　張裕元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說話有趣，很多時候她都在傾聽，雖然回應(yīng)不多，但他并不介意。

　　談到張執(zhí)鳴的時候，張裕元說：“別看我哥在外面有型有范兒有氣場，其實在家里經(jīng)常被我爸媽念叨?！?p>　　“為什么？”

　　唐黛不解，她和張執(zhí)鳴交情不錯，對于他的人品也很認(rèn)可，實在想象不出他在家里被父母念叨的原因。

　　張裕元笑了笑，朝她眨眨眼，“還能為什么，因為我爸媽想抱孫子了唄?！?p>　　“我哥都快三十的人了，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我爸媽不念叨他才怪呢?！?p>　　唐黛露出了然的表情，她倒沒有打聽別人隱私的習(xí)慣，不過確實沒聽說過張執(zhí)鳴有女朋友。

　　張裕元眸光微動，忽然道：“唐黛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其實你也沒有男朋友吧？”

　　“嗯？”

　　唐黛微挑了下眉，不明白話題怎么突然跳到了她的身上。

　　“你覺得我哥他人怎么樣？”

　　聞言，唐黛認(rèn)真思考起來，緩緩道：“生活自律，工作認(rèn)真，能力強，擅長交際?！?p>　　少年坐直了些，雙眸亮晶晶的，十分期待：“所以你對我哥很滿意咯？”

　　“我和你哥只是朋友，”話說的這么明白，唐黛再遲鈍也反應(yīng)過來了，正色道：“你想撮合我和你哥，大可不必，我們相識多年，如果有感覺的話早就在一起了。”

　　“啊……”

　　少年惋惜地嘆了口氣，“所以你對我哥沒感覺，一點點心動的感覺都沒有嗎？”

　　末了，又小聲嘀咕：“我還覺得你們挺般配的……”

　　看著他遺憾的模樣，心頭莫名像堵了點什么似的，有些不舒服。

　　她想，這大約是對于想強行為她撮合對象這種行為下意識的反感。

　　唐黛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抬眸時，認(rèn)真回答：“沒錯，他對我同樣如此?！?p>　　“你對我可能有些誤解，”唐黛沉著眸，忍不住道：“我并不是個適合作為伴侶的人。”

　　“哈？為什么這么說？”

　　張裕元看起來很驚訝，睜圓了一雙眸子看著她。

　　看著等待她解釋的少年，唐黛懊惱于剛才的一時沖動，到了嘴邊的話沒了說出的欲-望。

　　她微微垂眸，避過他探究的目光，低聲道：“……沒什么，這只是我的自我認(rèn)知?！?p>　　“是因為你的父母嗎？”

　　如同耳邊乍起驚雷，唐黛猛地抬起頭，錯愕地看著他。

　　他怎么會知道？！

　　張裕元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幫你安排全國最好的骨科醫(yī)生治療叔叔的腿，而且……”

　　話沒來得及說完，面前的人冷不防站了起來。

　　椅子后退，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他怎么敢……

　　“謝謝，”唐黛渾身肌肉難以遏制變得僵硬，如墜冷窖，面色隱隱發(fā)白，眸光變得尖銳而冷厲，每個字都像從唇齒間擠出來似的：“不必了?！?p>　　張裕元被她突如其來轉(zhuǎn)變的情緒嚇到了，跟著站起身，看她似乎站不穩(wěn)的模樣，下意識想伸手扶她。

　　唐黛面色微變，猛然避開，撈起擱置在一旁的包包往旁邊退了幾步。

　　這副避他如蛇蝎的模樣著實將他刺到了，張裕元難得露出茫然無措的神色，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唐黛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什么，停了下來。

　　“我想，我們還沒有熟悉到能夠侵犯對方隱私的地步，希望你能尊重我，”唐黛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頭，視線落在少年肩膀處，捏成拳的雙手極力克制著憤怒的情緒，“麻煩你以后別再接近唐川了?！?p>　　她……居然這么快就猜到了。

　　為什么會這么生氣？

　　少年露出無措的眼神，張了張口，卻沒發(fā)出聲音。

　　我只是想……幫幫你而已啊。

　　張裕元僵直著背脊，雙腳像被什么束縛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眼睜睜看著女人離開。

　　唐黛往外走的時候，正好撞見服務(wù)員端著盤子迎面走來，朝著兩人的座位走去，看菜品，應(yīng)該是張裕元剛才點的東西。

　　她腳步微微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