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一個星期就出院了。汪千鶴找了個保姆阿姨來照顧她,阿姨姓常,廚藝很好,她也能自己洗澡了,只是需要人換藥。出院半個月以來,汪千鶴似乎很忙,每天晚飯時過來和林秋吃飯,其中幾天帶了衣服在這里洗澡,然后又回隔壁樓睡覺。林秋很納悶,因為除了日常的病情關(guān)照以外,汪千鶴并不和她聊天,仿佛一個醫(yī)生加飯搭子。要說他悶吧,那感覺又不是了,因為就在她猜出來他從郝醫(yī)生那里認識她以后,他找劉眠聊了很久,兩人似乎是達成了某種共識。那天的情況是這樣的:當時她看到劉眠前妻腦海里立馬拉起了警報,其他事情都拋之腦后了。沒想到她卻一反常態(tài)地和藹,并且?guī)Я怂麊柡颍R了還交代孜孜不要打太晚游戲,免得影響林秋休息,第二天也還要上課。這事的沖擊對林秋來說比見到汪千鶴還大。
這事要從三年前說起,當時林秋和劉眠合作了兩年,算是比較默契的搭檔,卻沒有什么私交。有一天畫展上遇到劉眠的妻子,她說劉眠想離婚,原因是想和林秋在一起,這讓她無法接受,于是特意來看看林秋的畫,沒想到遇到本尊。林秋也無法接受。在她看來劉眠只是工作伙伴,最緊密的交集不過是每年出版社安排國外度假時,她和劉眠總是玩到一起。但劉眠和誰都能玩得開,她從不覺得自己特殊,畢竟每次旅游,劉眠和她聊的都是一些文學(xué)藝術(shù)上的事,這些話題對于編輯和作者來說,簡直是再正常不過了。林秋也知道劉眠有妻子,名叫李童,因為是個大美女,并且自己開了連鎖美容院,所以在出版社很是出名。孜孜作為他倆的孩子,倒是更多地受劉眠影響。劉眠是奶狗長相,孜孜就是性轉(zhuǎn)版的甜美,劉眠好動愛玩,孜孜也古靈精怪,劉眠不喜歡李童,孜孜也不喜歡李童。但孜孜和外公外婆關(guān)系好,因此雖然平時在劉眠那里生活,但逢年過節(jié)總由李童帶回去。在那之前,林秋對劉眠婚姻生活的了解僅此而已,她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為什么會成為別人離婚的理由。
“李小姐,不愛就是不愛了,他可能只是需要一個借口?!币驗椴簧瞄L欺騙,所以林秋很不擅長安慰人。李童坐在她對面,即使紅著眼睛,依然十分優(yōu)雅,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握著茶杯顯得茶幾都奢侈了,林秋不懂,這樣美麗又富有的女人,怎么會這樣深情地愛著劉眠那樣的混子?!八麖男『臀乙黄痖L大,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不明白,你憑什么呢?”只見她說著話往后仰了一些,一手擦淚,一手拉住裙邊。林秋看著她那由于坐姿彎曲卻仍顯筆直的雙腿,又看了看潦草的自己,沉默了。
“其實結(jié)婚前我們也有聊過,要是之后遇到喜歡的人,就離婚。可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喜歡的哦不,我愛的人,是他??伤€是那個樣子,我想:那我就等唄,等他玩累了,或許到時候也跟我一樣,回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我是最好的。又或者這樣一輩子也挺好的,反正孜孜跟他關(guān)系好,一直做孜孜的媽媽,劉眠的妻子,我李童也甘愿。可我沒想到,他背叛了我,孜孜也……”
“李小姐,孜孜沒有背叛你,不管她多大年紀,她是我的朋友。而她的媽媽只有你一個?!绷智锶滩蛔@氣,她能感覺到:或許孜孜不喜歡李童,但畢竟比較早熟,她清楚誰能給她帶來實質(zhì)性的利益,不可能會做出割席斷交的傻事。
那場對話之后沒有進行下去,李童中途接了個電話就走了。林秋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劉眠,她打算當作什么也沒發(fā)生過。沒想到一個月后劉眠約了一群人喝酒,說是慶?;謴?fù)單身,酒喝一半又帶她單獨溜了,拉著她回到剛買的新房子說要看一晚上電影。那天晚上林秋喝得不多,因此靠在沙發(fā)上睡了個安穩(wěn)覺,早上醒來電影還放著,劉眠卻不在屋里,等她洗漱完他才提著早餐回去,說是送孜孜上學(xué)去了。
從那以后劉眠對她的關(guān)心就越來越多,孜孜也越來越依賴她,甚至有時游戲打累了會留在她家和她睡覺。因此李童更是不待見她了,聽說每次孜孜畫畫得獎都是劉眠帶去領(lǐng)的,其實小姑娘和林秋表示過很希望媽媽也能見證每次拿獎的時刻。
想到這里,林秋不由得替孜孜開心,等下次就可以由媽媽領(lǐng)著她去拿獎了。
“傻笑什么呢?”汪千鶴忽然提著一袋子菜進了門,身上穿著運動T恤和運動褲,頭發(fā)也長長了不少,大概是剛運動過的緣故,有些松散地分為幾綹沾在額頭,配上腳上她買的卡通拖鞋,忽然像個十幾歲的少年了。
林秋沒接茬,只接過菜歸置到冰箱里?!百I這么多,常阿姨不是后天就回來了嗎?”“這幾天我公休,我來做?!薄澳悖???”林秋轉(zhuǎn)過身去看他,只見他正把她的煙灰缸一個個往垃圾桶里扔?!巴羟Q?!”林秋氣急敗壞地兩步并作一步站到他面前,卻被他反過來擒住手腕,摸著她的臉頰說道:“我不想管你,但你別太過分,不然我就不等你了?!?p> 看著他怒火沖天的樣子,她覺得尤其好笑:“你愛的那個人在我忘記的你那一刻已經(jīng)不存在了。”他好一會沒回答,眼底漸漸變紅,她忽然有些尷尬和心酸,用空著的手指了指他充血的手臂說:“如果你只會強迫我,那你練再粗的手臂來捏我也都沒用。”他愣了一下,仿佛是氣極反笑:“誰說沒用?!闭f著柔下聲來輕輕揉捏她的手腕:“你這些日子太瘦了,我來給你補補,快點菜?!绷智锊欢?,但她懂點菜:“那就焗蝦和煎牛排。”“好!”
汪千鶴和劉眠達成了共識,但和劉孜孜沒有。于是在汪千鶴公休的第3個小時,劉孜孜自己背著書包打開了林秋家的大門,看到了汪千鶴在廚房做飯,林秋在陽臺給汪千鶴曬衣服的畫面?
“阿秋!你居然為了這個人拋棄我?!”劉孜孜站在客廳,義憤填膺地指著廚房的汪千鶴。林秋正在沙發(fā)上看書:“會做飯的免費男仆不香嗎?”“切,沒我爸帥?!薄啊?p> 汪千鶴自然是不歡迎小家伙的,“吃完回你爸那兒去?!闭f著給林秋盛了一碗湯。劉孜孜視若無睹:“阿秋,我要和你睡?!绷智锩嗣巫蔚念^:“我確實不方便,腿還得上藥,你睡覺不老實?!闭f著又看了看汪千鶴“等會吃完飯我洗碗,你幫我送她回去吧?!薄昂??!蓖羟Q挑釁地朝劉孜孜揚起了下巴,氣得她狠狠地吃了好幾大口牛肉。不得不說汪千鶴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劉孜孜可一點也不虛他,該吃吃該送送,甚至在回去的路上把他車里的歌單全部聽了個遍,最后給出的評價是:品位比我爸好點。汪千鶴從沒想到自己不僅能和情敵和平相處,還得到他女兒的青睞,假如能再和喜歡的人抱一抱,那他就太完美了。于是他泛著一身粉紅泡泡回到林秋的住處,企圖通過搖尾乞憐得到例外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