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看師父唱戲
王海洋倒是沒看見那骯臟一幕,但看見一買票老頭和胖子打招呼了,知道了他就是評劇團團長,記了個大概模樣,隨后花5塊錢買了一張倒數第二排的票,早早就進了劇場。
很多小劇場不以賣票掙錢,生意差的甚至免費,指的就是果盤和茶水,這劇場就是,一進門瓜果梨桃,果脯蜜餞,瓜子花生,茶水飲料應有盡有。
剛進劇場就有人推銷,王海洋現在也沒收入,什么也沒買,坐到自己位置上閉目養(yǎng)神,琢磨著一會要錢的事兒。
六點半之后,買票的觀眾陸續(xù)入場。
“呦,吃了嘛您那?”
“吃了吃了,七舅姥爺挺好的吧?”
“挺好的?!?p> “他三外甥女呢?”
“他三外甥女我今天還看見了呢,她見了我之后,您猜怎么著?”
小劇場里亂亂哄哄聊的火熱,都是家長里短的那些事,觀眾真不少,四五十人的劇場幾乎是坐滿了。
王海洋見看戲的人這么多,心里很不爽,倒不是眼紅,生意這么好還拖欠演員工資,實在是不像話。
……
七點整。
劇場里面燈光微微一暗,還沒等觀眾們反應過來,樂師們就拿著樂器登場了。
評劇伴奏樂器分文場相武場。武場有板鼓、梆子、鑼、镲等;文場有板胡、二胡、中胡、低胡、琵琶、笛、笙等。
當然這種規(guī)模劇場樂器沒這么全。
弦聲響起,演員登場。
開場節(jié)目是《賣油郎獨占花魁》,是一出文武帶打的劇目。
是著名劇作家根據《今古奇觀》第七卷《賣油郎獨占花魁》和蓮花落原有《占花魁》改編。
講的是北宋末金兵入侵汴梁,女子辛瑤琴與父母避難失散,被惡人誘至臨安賣入勾欄,從事特殊行業(yè),業(yè)務能力出類拔萃,人稱花魁。
一個賣油的青年秦仲看上她了,可賣油的孩子沒錢,五十兩門檻費湊了好幾年才湊成,終見面還趕上花魁喝醉了。
秦仲就坐屋里看著她,喝多了吐還照顧她,天亮了花魁明白過來,發(fā)現他是正人君子,后來兩個人終成連理的故事。
王海洋很熟悉這個故事,師父當年錄過一套《今古奇觀》故事的單口相聲,《獨占花魁》算是經典中的經典。
表演這出劇目的正是師父郭德剛,打扮成賣油郎的樣子,化著妝,很入相。
鑼鼓镲聲響起,郭德剛右手一抬起了個范兒,開口唱道:“耳聽譙樓一更梆,煙花院困住了秦重賣油郎,花魁酒醉牙床上,好似楊妃醉臥在龍床,無奈我在樓上來等,耳聽譙樓二更梆?!?p> 嗓子清亮,調門很高,韻味十足。
一聽開嗓,觀眾連聲叫好,王海洋嘴角上揚,情不自禁地鼓掌起來。
“二更二點月光華,八仙桌四個蓋碗一壺茶,一壺暖茶溫在了手,又不涼又不熱又不咂牙,茶壺緊對櫻桃口,花魁醒了好喝茶,我在樓上尋方便,三更三點月西斜?!?p> 觀眾很捧場,掌聲非常熱烈。
王海洋心里暗挑大拇哥,雖然師父現在水平上比不了后期,但這會年輕嗓門是真亮,中氣是真足。
郭德剛天生為大場面而生,半點不露怯,臺下歡呼聲越高是越興奮,調門也是越來越高:“三更三點越發(fā)白,花魁女酒醉她起不了身來,滿頭珠翠床上來滾,一件件拾起來放到梳妝臺,伸手掐住描花兒腕,再叫姑娘細說明白?!?p> “好!”
隨著演員調門高,臺下觀眾的叫好聲也隨之高漲,簡直要把小劇場房蓋給掀開了,一老頭興奮都直用拐棍砸地。
最后。
郭德剛微微一笑,收尾唱道:“姑娘,你倒是醒了無有啊,你大爺來玩兒啦!”
“哈哈哈~”
開場唱的是節(jié)選,收尾收的很有笑點,觀眾們笑得合不攏嘴,是連連鼓掌。
在一片叫好聲中,郭德剛鞠躬下臺,臺上表演繼續(xù)。
師父雖然在臺下焦頭爛額快吃不起飯了,但一上臺整個人眼里都散發(fā)著光,這不光是戲比天大了,對唱戲是真愛。
于老師三大愛好,抽煙、喝酒、燙頭。
郭老師三大愛好,說書、唱戲、說相聲。
說相聲能糊口,說書手藝最好,但最愛的就是唱戲。
兒子郭奇麟都曾向粉絲們傳授搭訕老爸技巧。
“郭老師,您相聲說的真好!”
郭德剛淡淡回:“謝謝?!?p> “郭老師,您戲唱的太棒了!”
郭德剛嘴角上揚,笑問:“你喜歡我唱的哪段?”
……
舞臺上你方唱罷我登場,晚上八點半表演結束。
沒有返場環(huán)節(jié),準點散場,掐的非常準。
觀眾們聽得意猶未盡,嘴里都在哼哼著剛才喜歡的橋段,身心都得到了放松,背著手悠閑的往出口走。
王海洋沒急著走,等到觀眾散的差不多了,伸了個懶腰站起身,是大步流星直奔后臺。
劇場后臺。
評劇團胖團長夾著挎包,手掐著免費的華子,樂得像要咬人似的:“我說各位,最近一段時間咱們生意是越來越好了啊,我覺得咱們應該趁著勢頭,三天一唱改成兩天一唱,各位覺得怎么樣?”
說好聽的是和大伙商量,不好聽的就是通知。
“好!”
“我覺得行!”
干這行的人都精著呢,知道反對也沒用,不如就迎合著混個好印象。
郭德剛對著鏡子正卸妝呢,聽完這消息不禁一蹙眉,真這么改了無疑是給自己增加了很大壓力。
來蒲黃榆這么遠的路,自行車漏氣已經是沒法騎了,老坐公交車路費也是個挑費,關鍵要工資還這么難辦。
郭德剛輕嘆口氣,微微側著身偷瞄著正洋洋得意的胖團長,想著和王海洋商量好了,要不要來錢總得試試,不能讓他先走了。
正坐著犯愁的工夫,王海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