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主任,改開辦的楊主任?”
“對,就是他。”
“還說請人吃飯,沒想到耽擱這么久。”
“楊主任能理解,畢竟,報紙上最近沒少報道?!?p> “是嗎?你也看了?!?p> 張起銘滿臉苦笑,他現(xiàn)在的心情是真的復(fù)雜。
不過,認真來講他好像沒資格這么說。
顯得矯情,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次的事,張起銘得了好處,爸媽也得了好處。
紡織廠、單位,大小領(lǐng)導(dǎo)也都很滿意。
或多或少的,都沾了點宣傳的光。
排除腰上多了道刀疤這點瑕疵,所有人對結(jié)果都很滿意。
特別是在這個緊張的風(fēng)口浪尖上,好人好事可以有效緩解壓力,維護社會穩(wěn)定。
要說唯一什么好處也沒得到的,就得是那兩個不知死活的小毛賊。
這個風(fēng)口浪尖,在國營大廠門口對廠職工實施搶劫。
動刀刺傷職工子弟。
還是再有八九個月,就要參加高考的準考生。
怎么說…被搶抵著腦袋。
嘴里囂張叫喊著‘有本事你開槍,開??!’
砰~
兩顆子彈,一聲齊響。
倆人就此和世界說拜拜,執(zhí)行前還有人來問過他。
要不要到現(xiàn)場,去觀看。
張起銘毫不猶豫的拒絕,他可不想以后的日子里都做噩夢。
任何同類的死亡出現(xiàn)在眼前時,都會帶來強烈的共鳴和恐懼感。
他不再是一個符號,冷酷的數(shù)字。
而是真實的,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生命。
如果有人對死亡無動于衷,要么他是善于隱藏,要么是老之將至。
再不然,就是自以為是的空想者。
認為憑想象就能了解、剖析這個世界的多面復(fù)雜性。
比招娣這個傻妞還要天真。
“起銘,我看看你的傷口,恢復(fù)怎么樣了?”
再次見到張起銘,薛剛第一時間要看他的傷口。
傷疤,那是男人的氣概和勛章。
更何況他是為了救母留下的,報紙宣傳的無人不知。
這段時間,光是學(xué)校組織的‘向張起銘同學(xué)學(xué)習(xí)大會,’薛剛連著參加四次。
要是不親眼看看傷疤,薛剛覺著自己的時間白浪費了。
“慢點,還疼呢!”張起銘掀開衣服,讓他看清刀口。
“…”薛剛把臉貼在刀口處,認真看著。
然后,表情古怪的抬起頭看向他,再低頭看向傷口。
反復(fù)幾次,薛剛實在忍不住心里的槽點:“你是在逗我嗎?”
就為了這么屁大點的傷,搞這么大一出宣傳。
這些領(lǐng)導(dǎo)是不是都沒事干,閑的快要發(fā)霉了。
張起銘放下撩起的衣服,隨口道:“傷疤大小不重要,重要的是兒子救媽?!?p> 看他思索片刻,眼底露出恍然之色。
張起銘笑道:“懂了?”
薛剛用力點頭,道:“不懂。”
……
不懂,你點什么頭。
張起銘真是服了這個老六,就不能干點人辦的事。
“別想了,學(xué)習(xí)筆記帶了嗎?”
薛剛立馬打開書包,“帶了,徐夢還說想來看你,讓我給攔了?!?p> 工整的學(xué)習(xí)筆記擺在面前,封面上字跡清秀的寫著‘徐夢’兩個字。
“嗯,行了,我先把功課補一補。”
看他翻開筆記就要惡補,薛剛悄咪咪湊到跟前問:“起銘,咱們說好的?!?p> 張起銘一扭頭,看見他那張壞笑的大臉盤子。
腦子一轉(zhuǎn),明白了。
“省城對吧?”薛剛腦袋點的像個搗蒜杵似得。
興奮的合不攏嘴,他可等著這一天呢!
“這周末就帶你去,咱先說好,一切聽我安排。”
“好嘞,哥您忙著,別學(xué)太久累著自個兒?!?p> “滾,從哪兒學(xué)的陰陽怪氣?!?p> “電視里啊,這電視機真是個好東西…不跟你說了,我回家放電視去了?!?p> 最近,薛剛在道口那可是風(fēng)云人物。
每天夜里,家家戶戶都搬著板凳往他家走。
來干嘛,看電視啊!
把電視往院子里一放,大伙兒自覺排排坐,等著交錢。
一人一次,一毛錢。
不貴,一天能收個把塊錢。
干娘李玲讓他別收錢,省的鄰居說閑話,卻被薛剛用話給堵了回去。
“有付出就得有回報,今天你白給一個饅頭,
明天他就會問你要倆,后天他就敢問你要肉?!?p> 薛剛想的也明白,收錢就是你情我愿的買賣。
哪天你不看,我不擺,咱誰也別綁架誰。
省的我讓您免費看了,哪天有事沒在,您還得在背后罵我兩句。
干娘聽他說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就頭疼。
直跟母后抱怨,“這孩子現(xiàn)在一點也不可愛,從前憨憨的多好玩。”
提起這個,母后也有話要說:“你們家剛子起碼還能見著人。
你看我們家那個,成天面都見不著,連飯都不用我做。
這有個兒子…跟沒有一樣。”
“芝蘭姐,咱就別炫耀了,行嗎?”李玲哭笑不得。
起銘要是自家兒子,她夜里做夢都能笑醒。
被兩家老母親夸上天的主角,正在房間里奮筆疾書。
就耽誤一個禮拜,怎么就寫了一整本的筆記。
這還只是數(shù)學(xué),別的他還沒來及抄呢!
抄了大半本,張起銘合上筆蓋直起腰。
里面的知識點都抄完了,其余的思路他直接放棄。
太累,主要是傷口壓的有些疼。
先記這么多,剩下的等明天再弄好了。
擦了把臉回床上,張起銘聽見房門開了。
“起銘,你睡了?”高芝蘭探頭問道。
“正要睡,媽,啥事?”
“沒事,就是問問你,明天是打算去學(xué)校,還是在家?”
“去學(xué)校,傷口好的差不多了,再耽擱功課跟不上了?!?p> “行,我讓你爸送你?!?p> “不用,有人送我。”
“…有小汽車,看不上你爸的自行車了?!?p> “……”
“唉,小時候也不知道是誰,最愛纏著他要他帶。”
高芝蘭還要繼續(xù)往下說,胳膊讓人拉了把:
“行了,讓兒子早點睡,腰上還有傷呢!”
高芝蘭回頭不耐煩道:“行行行,就你是好人,我這羅里吧嗦為了誰?!?p> 門關(guān)上,倆人正要走,屋里傳來一個聲音:“爸,明早上你送我唄!”
張長河的臉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驚喜。
故作鎮(zhèn)定的問道:“不是有人送你嗎,坐車舒服。”
“我剛想起,明早上勝武得開車去進貨?!?p> 張長河還想再裝兩句,保持自己嚴父的威嚴。
這可不是他想送,是兒子主動要他送的,腰里的軟肉讓兩根指頭擰成麻花。
“嘶…行,快睡吧!”
松開手,高芝蘭沒好氣白了他一眼。
“跟兒子你裝什么裝,疼兒子見不得人啊?”
“不是,那你也不能掐我?”
“掐你怎么了,就見不得你這裝模作樣的做假象?!?p> “嘶,撒手,腫了腫了?!?p> “活該,讓你再裝…”
聽見倆人的嘀咕聲越走越遠,房門‘咯吱’扣上。
躺在床上的張起銘翻了個身,側(cè)躺著讓傷口舒服些,安心的閉上眼睛。
……
PS:明天上架,開莽開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