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交通便利,官宦、商賈、驛差都會選擇在苧麻投宿,因此這里的客棧、馬店甚多。
“大少,你走路咋一瘸一瘸地呢?”阿諾問。
徐卓然正在四下搜尋,本想堅(jiān)持到能在一處合心的店住下后再解決鞋子和腳的問題。
被阿諾一問,疼痛立刻就摧垮了他。
徐卓然的鞋子底磨爛了,從家里帶來四季的衣服,吳桐和田志也都送了吃穿,唯獨(dú)沒人送鞋子。
雪水把鞋子濕透后,不知何時已經(jīng)結(jié)成了冰。
他一直在咬牙忍耐,現(xiàn)在,實(shí)在忍不了了。
因?yàn)榈锝淮^,住店一定要住大店,要在繁華的地段入住。
此處比較僻靜,原想再往鎮(zhèn)子中心走一走的。
見身后有一處小店,店前斜挑了一個幌子“仁義客棧”。
“就住這吧?”徐卓然說。
客棧不大,木質(zhì)二層小樓。
一樓是供住客們吃飯的飯廳,擺了四五張方木桌;
二樓有七八間客房。
客棧的跑堂、小二都是店老板身兼,他名叫朱仁義;店里的賬房兼雜役是老板娘,人稱朱娘子。
別看朱仁義長得像一個矮冬瓜,朱娘子卻眉清目秀,一看就是見過世面的人。
后廚就一名廚師,是朱仁義的親弟弟,名叫朱仁德,長得比哥哥略高一些,也是個胖子。
見進(jìn)來的是個瘦削的孩子,朱娘子招呼也懶得打直接到后面去了。
朱仁義很不耐煩,胖臉上的五官擠做了一團(tuán):“店里住滿了,你住別家去!”
角落的馬棚里一匹騾馬也沒有,怎么說住滿了呢?
看見朱仁義的德行,徐卓然也不想在這兒住,但是他的腳實(shí)在太痛了。
也許店主是擔(dān)心自己拿不出銀子吧。
他拿出一封五兩的銀子遞過去:“我們只吃住一夜,這是預(yù)付的店錢?!?p> 看見銀子,朱仁義的臉終于舒展開:“行啊,有銀子就行,我攆出去一個老住客的,也得讓小爺您住上店!小爺!樓上請!”
徐卓然解下衛(wèi)子背上的褡褳,再三叮囑朱仁義:“一定要給我的驢子喂精飼料,到時候一起算賬?!?p> 如果單純給騾馬喂飼料,是算在店錢里,不再額外加錢的。
但是如果喂精飼料,是會多收幾文錢的。
朱仁義一眼看見了徐卓然走路費(fèi)勁:“小爺,您的鞋子......”
“就想問您,這里哪里有賣鞋子的?”徐卓然問。
“那可遠(yuǎn)了,走路得兩個時辰,在鎮(zhèn)子南邊兒。您明天離開苧麻時會路過?!敝烊柿x盯著他的鞋子看看。
“小爺要是放心,我給您跑一趟,不過,一雙鞋子得二兩銀子?!敝烊柿x眼中閃過狡黠。
出門這么久,什么樣的人徐卓然從他們的眼神里也能看出一二。
水至清則無魚,不讓他撈點(diǎn)好處,他憑什么替自己跑腿呢。
朱仁義用一根棉線量了徐卓然的腳后說:“小爺腳上的鞋子也小了,不如買兩雙替換著穿。”
徐卓然從包袱里拿出十兩銀子,朱仁義看見了裝銀子的包兒,鼓囊囊的。
“辛苦店家,買兩雙棉的,再買兩雙單鞋。”徐卓然沒注意朱仁義眼中除了狡黠又添了幾分貪婪。
等鞋子的光景兒,徐卓然躺在床上,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被凍傷了,暖和過來之后,又紅又腫的腳指頭和腳后跟兒奇癢無比。
“這個店主的樣子可不像好人??!”阿諾提醒道。
徐卓然發(fā)現(xiàn)大鵬愛吃的谷子和阿諾的瓜子、松子都剩余不多了:“管他呢,咱們住一夜就走了。記得提醒我啊,你和大鵬的糧食讓店主再準(zhǔn)備一些?!?p> 門被輕輕敲響,朱娘子端了熱水進(jìn)來,見徐卓然蜷在被窩里,她皮笑肉不笑地問:“小爺晚飯想吃些什么呀?我們這兒新進(jìn)的有大雁、斑鳩......”
徐卓然打斷了她的報菜,直接點(diǎn)了一份面和一份炒雞蛋,然后囑咐明早走的時候要帶走些谷子等。
朱娘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谷子瓜子我這就去買,但是松子恐怕買不到,就是有也貴的很吶!”
“嗯,有就行!貴點(diǎn)無妨”徐卓然猶豫了一下:“嬸嬸,您知道腳要是凍腫了該怎么辦?”
這一聲“嬸嬸”,讓朱娘子原本因?yàn)樗麤]有點(diǎn)招牌菜而板起的面孔,變得溫和了些:“小爺?shù)哪_是凍了嗎?”
徐卓然很不好意思的點(diǎn)頭。
朱娘子說:“我可以替您買凍傷的膏藥,您連瓜子松子的錢一共給我五兩銀子吧!”
徐卓然又去包袱里取銀子,朱娘子也看見了那個鼓囊囊的銀子包兒。
拿了銀子轉(zhuǎn)身欲走的朱娘子,想了想,說:“我看看你的腳,凍得啥樣兒。”
徐卓然紅著臉,露出了兩只黑紅腫脹的腳。
朱娘子“啊呀”了一聲:“你這孩子,怎么就凍成這樣子了?”
她彎腰端起那盆熱水:“等等,我給你弄點(diǎn)治凍傷的泡腳水來!”
“謝謝嬸嬸!”因?yàn)樗詈筮@句話,是所有母親責(zé)怪孩子的語調(diào),徐卓然心里一熱,語氣也變得親昵。
朱娘子看他一眼,嘴角有一絲微笑。
沒多會兒,朱娘子端了盆飄著辣味的熱水進(jìn)來:“來吧,用我的偏方泡腳,保你以后都不會長凍瘡!”
徐卓然忙坐到床邊,朱娘子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雙魚玉佩上。
她又盯著徐卓然看,看得徐卓然怪不自在。
“小爺,您貴姓?”
“徐,徐卓然。”
“徐子武是......”
“那是家父,咦,朱娘子怎么會認(rèn)識家父?”徐卓然驚訝不已。
朱娘子垂下目光:“快泡吧,多住兩天,等凍傷好了再走!磨刀不誤砍柴工!”
臨走,她把那五兩銀子扔到床上:“走得時候一塊兒算!”
朱娘子走后,阿諾立刻蹦出來:“你爹行?。∨笥驯樘煜履?!”
徐卓然蒙蒙地:“她誰呀,你不認(rèn)識嗎?”
阿諾認(rèn)識田志,應(yīng)該也會認(rèn)得這個朱娘子吧?
“我怎么會認(rèn)識你爹的紅顏知己?”阿諾不無調(diào)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