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斷骨的教本

　　三十三號，三十四號，三十五號。

　　數(shù)著門牌號一路跑著步，厄蘭茲在三十五號門前駐足，一路上的奔跑似乎并沒有對身體造成多大的負擔，當腦海中傳出“停下”這個想法時，身體也就隨之靈活地止步，下意識地側(cè)腳，消力，穩(wěn)穩(wěn)站定。

　　“格斗學者”的魔藥把身體素質(zhì)提升了相當一截，這種感覺讓他印象深刻。這一副魔藥應該也對應著“窺探”某種東西，但具體是動作，動態(tài)，還是別的東西，他暫時還沒有頭緒，需要進行更多的有關行動來判斷魔藥在什么情況下會消化。

　　推開半掩著的木門，在用麻繩簡易搭建起的擂臺上，赤膊的拳擊手們揮灑著汗水，每一拳都是真的打在痛處，他額外多看了兩眼，每一次攻擊時拳頭落在身體上，皮膚如波浪般傳開的震蕩，被打到后仰時飛濺出的口水，似乎都被拉長放慢。

　　旁邊聚攏著起哄的工人們把腦袋上的帽子摘下，高舉起手揮舞著，厄蘭茲不再看下去，迅速走下樓梯，到了燈光稀疏的第二層，那里只站著一個人，他的身材精壯結(jié)實，把白襯衫撐起顯眼的弧線，右眼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渾濁的白色眼球把刀痕一分兩半。

　　“提前了十分鐘，很好。一個紳士的首要美德是守時?！?p>　　他拿出自己的懷表看了一眼，咔噠一聲合攏表蓋，用手把表鏈纏繞在右手上，快如閃電般地一個前沖箭步，一記拳頭直直地打中了厄蘭茲的小腹，懷表用來調(diào)整時間的旋鈕穿過指縫，充當了指虎的效果。一陣鈍痛傳遍全身，被打中的地方火一樣地疼。

　　當他下意識蜷縮身體的時候，靈性預兆猛烈地在腦海中響起，但疼痛讓他沒法第一時間挪動身體，旋即又是一記拳頭打在喉嚨，鞭腿一掃就把厄蘭茲打得跪倒在地。這一切發(fā)生之快，幾乎只在一瞬間，他的關節(jié)被擒住，反鎖到背后，背部被膝蓋頂著，抬起頭都變得無比困難。

　　“第二個美德是能打?！彼鲁鲆豢跉?，松開了厄蘭茲身上的束縛。

　　甩著自己發(fā)疼的手腕，厄蘭茲顫抖地爬起身，吐出一口帶著血液的唾沫，面前的格斗老師則把表鏈取下，松開手讓它自由落到疊好的馬甲上。

　　“記住吧，對手可不會和你行禮之后開打，隨時準備好戰(zhàn)斗?！?p>　　厄蘭茲把眼鏡摘掉，掛在一邊，面前這個人身上根本沒有任何非凡特性帶來的特殊氣場，只是一個戰(zhàn)斗經(jīng)驗豐富的普通人而已...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警察廳的前職員馬丁，受歐拓的私人交情培養(yǎng)你們。畢竟我記得前一段日子里蒸汽之神教會已經(jīng)輸?shù)袅苏?guī)編制。”

　　馬丁朝著厄蘭茲伸出致意，他猶豫了一下之后也伸出手，不過這一次雙眼瞳孔隨之收縮，馬丁脖頸處肌肉的異常收縮體現(xiàn)出了攻擊的前兆，墊步后跳躲開，厄蘭茲抬起右腿朝著馬丁就是一記高踢，見突襲失敗后，馬丁右臂抬起攔下厄蘭茲的踢腿，反手握住了他的腿。

　　身體失衡之下，厄蘭茲清晰地認識到了一點——

　　完了。

　　又是一拳猛地打在下巴上，上下牙槽猛地咔嚓摩擦，一陣鐵腥味充滿口腔，馬丁松開捏著厄蘭茲腿部的手，猛烈的失重感傳來，他馬上就會腦袋朝下落向地面，身體迅速反應撐起，靠著反沖猛地把身體直起，踉蹌著后退幾步，他朝前踏步開始揮拳攻擊，馬丁則面無表情地緩步后退，閃開每一次出拳。

　　“不要同手同腳出拳，踏步?！?p>　　隨后像是為厄蘭茲展示那樣，他一記在厄蘭茲看來遠得不可思議的一拳猛地揍來。

　　當馬丁宣布今天的練習結(jié)束的時候，厄蘭茲身上已經(jīng)是青一塊紫一塊了，發(fā)酸的手臂顫抖著，恐怕連端起槍都會變得很困難。馬丁把馬甲抖開，把紐扣一個一個扣攏，懷表放進襯袋，看著另外一邊正在揉傷口的厄蘭茲。

　　“我們明天繼續(xù)?！?p>　　“好的，再會，先生?！?p>　　拖著自己的身體走出房間，他能感受到魔藥在他察覺對方攻擊意圖的那一瞬消化了不少。窺秘之眼質(zhì)變的能力讓他能夠放大觀察別人身上的細微之處，或許正是契合見微知著的扮演需求。本來只隔著幾條巷子的文斯克街現(xiàn)在變得遠得難以置信。馬丁慢慢走在他身邊，而厄蘭茲下意識把身子掙扎著挪開一點，省得這家伙又給自己突然來一拳。

　　直到他走進文斯克街16號之后，馬丁才轉(zhuǎn)身離開?；蛟S是考慮到最近不怎么安全的治安，才有了這樣的保護措施。不過厄蘭茲懶得繼續(xù)考慮這個問題，他從口袋里數(shù)出一蘇勒六便士，租用了彈倉裝滿的左輪手槍。

　　按照每天租用一小時花18便士來算，一個月得在里面投進的錢就是540便士，等于二又四分之一鎊，他一個月的月薪被隊長克扣之后只剩下6鎊，三分之一還多的錢都要投進這里面！還不算額外的子彈錢...

　　為了防止他花錢買東西做神秘學研究，隊長這一手實在是太狠了些。所有的材料都得報銷，不然就是從垃圾桶里翻，用已經(jīng)有的材料，而這些都是能在他記憶和監(jiān)控范圍內(nèi)的，說得不禮貌一些，隊長現(xiàn)在都能直接復制出世界鹽的配方。

　　算了..

　　被馬丁狠狠毆打的經(jīng)歷讓他深刻意識到作為一個施法者，最好還是不要和人近身接觸。槍本身的有效殺傷半徑可能也就二十米，五十米之外就不必指望了，考慮到這還是比較老式的左輪手槍，效果只能繼續(xù)打折扣。

　　端槍的姿勢非常重要。為了防止槍口上揚導致打歪，想很帥地開槍大概得很久之后了。他雙腳分開，擺出了等腰射擊姿勢的架勢，這種方法簡單又穩(wěn)定，熟練起來最方便不過。

　　格斗學者魔藥讓他對各種體態(tài)和技巧掌握速度都超乎尋常的快，憑借著窺秘之眼的放大鎖定與動態(tài)捕捉，隨著槍管噴吐火焰，每一發(fā)子彈都精準地射穿了靶子。

　　等到還槍回去的路上，他已經(jīng)基本掌握了這種射擊方式。一天就這樣迅速地迎來了結(jié)束，夕陽開始落向大地，那些忙于生計的人們會早早地上床，因為照亮本身也是一種奢侈。他路過幾家店鋪，饑餓的胃袋和錢包讓他放棄了那些看起來很不錯的店鋪，而是選了一家面包店。

　　擺在最前方的是普通的黑面包，稍進去一些則是做得很不錯的蝴蝶結(jié)面包，白面包，或者水果籃面包，牛角面包....烘焙后谷物散發(fā)出的香味彌漫在不大的店鋪里，讓人的精神也感覺舒緩。

　　“謝爾德！我和你說過了凈化紅酒凍的時候火一定要小，?。『⒆?，你看看你這是什么東西，紅酒凍要和威士忌一樣清澈透明，威-士-忌，明白嗎？”

　　有些暴躁的聲音從廚房的簾子后傳出，厄蘭茲的目光能輕而易舉地刺穿這簾子，看見后面一個面色通紅的大鼻子廚師正訓斥著另外一個小廚師，手里端著一大盆東西，時不時用勺子舀起一大塊紅酒凍，朝著被稱作謝爾德的小廚師展示著紅酒凍里的渾濁物。

　　謝爾德身高不高，可能只有五英尺，也就是一米六幾。頭頂一頭棕褐色的蜷發(fā)蓬勃而富有生機，可愛的小短臉上有一雙清澈的黃綠色眼眸，小小的鼻頭和臉上的雀斑證明了他年齡還不大，身上的服飾是一身傳統(tǒng)的面包師服裝和圍裙，為了揉制面團，袖子一路卷到手肘，露出肌肉結(jié)實的手臂。

　　“是的，我明白了，先生?！彼邼氐拖骂^，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

　　“哎。孩子，再過幾天就是達文波特男爵的生日宴會了，訂單上的面包和果凍都必須完美無缺，否則我們是沒資格拿那一大筆錢的。要是你能表現(xiàn)得再好些，我就請文森特先生送你去當幫廚，那樣的話以你的小腦瓜，應該能當上個讓我光榮的面包師?！?p>　　厄蘭茲皺起眉頭，正打算挪開目光的時候，一抹銀白色的輝光從謝爾德的以太體中亮起，他仔細看了看，那似乎是觀眾途徑的非凡者才有的氣場。觀眾？怎么會？

　　“賽吉，回去通知歐拓我在文斯克街7號，這里有一個觀眾途徑的野生非凡者?！?p>　　在腦海中聯(lián)系上了賽吉，他則轉(zhuǎn)身假裝在看柳橙果凍。

　　“有什么我能幫到您的嗎？好先生？”

　　被叫做謝爾德的少年撥開簾子，朝著厄蘭茲露出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