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蒙蒙亮女孩就起床,一晚上,她翻來覆去地睡不安穩(wěn),只睡了三個小時就無心再酣眠。
林景怡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昨晚被扇的臉此刻還沒消腫,為了不讓人起疑,她默默帶上了口罩。
下樓的時候,看到地上如昨晚一樣一片混亂,那雙只露在外面的眼睛也冷淡非常。
就這樣吧,她沒心思收拾了。
一整天,除了剛開始用感冒應付了陳衍,她過的都很順利。
被口罩擋在背后的不堪,誰也不會看見。
可她一天都很難受,頭昏腦脹尤其明顯,憋的小臉通紅,她覺得自己應該是發(fā)燒了。
陳衍早就發(fā)現(xiàn)她不對勁,把人連凳拖了過來,“口罩摘了,讓我看看?!?p> 只見她頂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無辜的拒絕他,“不要,我今天出門急臉都沒洗,很丑?!?p> “你臉色很不對勁,我?guī)闳メt(yī)務室,我不看?!彼麡O耐心的說。
她還是搖頭,“不用去,我沒有不舒服,應該是帶口罩的原因,有些悶氣,一會兒就好啦?!?p> “你要跟我犟是么?”
“你相信我啊?!币娝恍?,她拽著他的胳膊蹭了蹭,“我不舒服肯定會說的嘛,硬撐著對我又沒好處,對不對嘛?!?p> 自從知道陳衍吃這套,撒嬌對林景怡來說可謂是得心應手。
陳衍拿開她的手,捏著她下巴,“別撒嬌,這招沒用?!?p> 這樣嗎。
林景怡想了想,盯著他說:“那等下午排練過之后我就跟你去看,好不好?你不答應也不行,現(xiàn)在我卷子還沒做完我是絕對不會去的?!?p> 拗不過她。
他沒辦法,只能先應下。
沒想到就在下午放學的時候,出事了。
林景怡知道自己狀況不好,也知道陳衍和朱志文不能見面,所以她沒讓陳衍來舞蹈室,她讓他在樓下等,起初陳衍不答應,被林景怡連哄帶騙才不滿的在樓下止步。
她燒的厲害,尤其是在那樣溫熱的室內(nèi)還沒摘口罩,可她硬生生的熬了下來,卻在下樓的時候脫了力,倒在了樓梯口。
陳衍在樓下等了很久始終不見林景怡的蹤影,就在他準備拿出手機發(fā)消息的時候,從另一邊的樓梯口看見了朱志文的身影。
幾乎只猶豫了一秒他就轉身沖上樓。
在二樓的拐口,他看見了她。
那一刻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阿林!”
他三步并作兩步,觸碰到身體的那一刻他還存了一絲理智,邊拿出手機打120邊急促地將她抱起。
女孩臉上的口罩太占視線,他看不清她的神情究竟有多難受,當即什么也來不及管,直接摘了下來。
看見她臉的那一刻他愣在原地。
清晰明顯的巴掌印。
他就知道,不可能只是感冒那么簡單。
可他來不及想,一把抱起她就要往樓下走,被突然沖出來的人橫在前面。
“陳,陳衍……”是于莉。
他吼道:“讓開!”
于莉知道她不該這個時候攔住他,可剛剛,她看見他眼里那么濃烈的疼惜她就被沖昏了頭,直覺告訴她,如果再不阻止他跟她的感情,那么再想走進他心里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所以她走火入魔的下樓擋在了他前面。
“我……我有話要跟你說!”
他眼底生了戾氣,“滾開!”
被他這么一吼,剛才在腦子里打的腹稿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凈,竟下意識聽了他的話。
看見迅速沖出去的背影,她甚至都呆愣了下。
他留給她的從來都是背影,她也看過他的背影無數(shù)次,沒有哪一次像這樣亂的毫無章法,懷里的人只不過是簡單的體力透支,竟就能輕易讓他失了儀態(tài),平時那么挺拔的背影,此刻看在她的眼里竟然那么步履蹣跚。
這一刻,她仿佛無形中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上了救護車的陳衍問醫(yī)生林景怡的情況,被得知只是簡單的發(fā)燒導致的體力不支,他心里才松下一點。
他轉身又去看林景怡,臉上的巴掌印觸目驚心,他用拇指輕輕撫摸著,那樣的疼看進眼里竟像是打在了他臉上。
突然想起什么,他頓了一秒就躍過身去撩她的褲腿,像是生怕將她弄的不舒服,或是觸及到昨日被砸過的地方,他輕輕卷褲管的動作透著極致的溫柔。
直到露出她膝蓋的那一瞬間。
那樣的傷口陳衍大概會記一輩子。
本該細膩白皙的肌膚是皮開肉綻的傷痕,在他的視線里兩地竟然找不出一處完好無損的皮膚,疤痕凌亂錯落,布滿膝蓋的千瘡百孔甚至還有血絲在往外露……
眼尖的醫(yī)生隨著他的動作看了過去,看到那傷痕他驚呼了一聲:“哎呀,這是什么!這又是怎么弄的,傷口怎么都潰爛了!”
聽到動靜的護士連忙蹲下檢查,對陳衍說:“同學你讓讓,我給她看看。”
他已經(jīng)徹底沒了反應。
五分鐘后,他才勉強恢復聽覺,就聽到醫(yī)生說:“怎么肉里還有刺,居然生生在里面結痂了,你這人怎么照顧女朋友的?她這樣的情況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
“得做檢查,要先看看傷到骨頭沒有,刺太長,我們現(xiàn)在還不好動手清理?!?p> 一件又一件,早就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圍,他聽見自己問:“什么刺?”
醫(yī)生聽他講話語氣都在顫抖,以為他不知情,說話的語氣不再那么責怪:“她這個情況還不只是發(fā)燒這么簡單,看膝蓋上傷口的疤痕,她這種狀況應該有一段時間了,而且這個刺,看起來就像……”
有猜到的說:“像仙人掌上的刺!”
醫(yī)生下車后就給她安排了病房,再請了骨科醫(yī)生給她細細做了檢查,陳衍站在一旁,身上的血液都在逆流。
等病房里徹底清凈下來,醫(yī)生才跟陳衍一五一十的說:“看這刺的深度和力道多半是她硬生生跪進去的,好在沒傷到骨頭,疤痕脫落后還能看到,都取出來了。她這情況不是一天兩天了,竟然能生生熬這么久都沒出事,也是有命扛!等她燒退了記得定時擦藥,別讓她再糟蹋自己的身體,年輕人有什么坎兒過不去的!”
醫(yī)生囑咐完后就走了,病房內(nèi)此時落針可聞。
他站在那兒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坐在她身邊,輕輕拉住她的手時心尖都在顫。
原來竟是這樣。
竟是這樣。
林景怡昏睡著,看不到他眼里疼惜與自責,也看不到因為她腿上的傷痕他眼底染上的猩紅。
如果她能看見,或許后面就不會走的那么決然。
沒等林景怡醒過來,房間的門就突然被打開!
陳衍轉頭看去,來的是熟人,他當即斂了心緒。
徐煬炙沒想到他真在這里,床上躺著的還是他小女朋友!
“我去!什么情況?小班長怎么了?”
他說著就開門進來,在他轉身關門的同時陳衍蓋住了床上人的腿。
“出去,她還沒醒。”
徐煬炙分得清輕重,連忙應著,趁機看了眼就拉開門出去了,陳衍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才出去。
剛坐下,徐煬炙就關切的詢問:“怎么回事兒???怎么好好的上醫(yī)院了都?”
陳衍不答反問:“你怎么在這?!?p> 說到這個,徐煬炙像是才反應過來,一一交代給他聽:“我爸他這兩天咳嗽的厲害,我媽擔心得很,帶我給他拿藥呢。這不,就在門口碰上你們了,看著眼熟我就跟了過來,沒想到真是你?!?p> 他默了默,“有煙么?”
徐煬炙見了鬼的看他,“你不是戒了嗎?再說這醫(yī)院呢,多不文明?!?p> 他不說話,徐煬炙追問:“問你呢,她怎么了?怎么突然住院了?”
看著還挺嚴重。
“發(fā)燒了。”
徐煬炙:“發(fā)燒?燒到需要救護車?這么嚴重?”
嚴重啊。
但她從來不說。
想著,陳衍偏頭往里看了眼,“嗯,突然暈倒的?!?p> 徐煬炙覺得,他怪怪的,如果只是簡單的發(fā)燒怎么他一臉憂傷?但是具體哪里怪他又說不出來,畢竟人倆的事,他也不好多問。
“那你不回去了?”看他架勢像是要在這兒過夜。
“嗯?!?p> “阿姨那邊你怎么說?小班長呢?她家長知道嗎?你跟她家長打電話了沒?”
說著,徐煬炙就見那張明明滿臉憂愁的臉一下子黑了,打的他一個猝不及防。
“不是你干嘛那個表情。”他頓感如芒在背。
陳衍轉首,說:“我媽那邊我會如實說,不用你操心?!?p> “嘖,”有女朋友了不起,“行行,那我不管你了,再不回去我媽等會兒該找我了,我明天再來看小班長。”
他站起身往里瞧了瞧,躺在床上的人臉上的確是不正常的紅暈,靜靜的躺在床上掛點滴。
“走了。”
徐煬炙走后,陳衍才拿起手機去走廊打電話。
沒一會兒那頭便接了:“衍衍?。 ?p> 少年倚在欄桿邊,垂眸,“媽,今天在外我有點事,就不回家了?!?p> 電話那頭的女人停了兩秒,沒有立即否定,而是語氣溫和,有些擔心的問:“為什么不回家啊?是遇到什么事了嗎衍衍?需要媽媽幫忙嗎?”
他這才終于笑了,安慰道:“不嚴重,等事情了結了我再跟您說,現(xiàn)在…還不行。”
那頭雖有不舍,但也知道他做事有自己的主張分寸,便沒再問,只囑托道:“那好,那烏雞湯我等你回來再讓張嬸兒熬吧,我跟你爸都不愛喝那個,你不在這湯也沒人喝?!?p> “嗯?!?p> 看了看外面的天氣,聞岐又說:“你衣服帶夠了嗎?最近降溫的厲害,你別在外受涼了哦,感冒可難受的很,煬煬他爸爸最近就咳得厲害呢,你也要注意保暖,聽見沒有?”
他應著:“好。”
想了一圈實在沒什么好說的了,最后囑托了兩句才不舍的掛斷電話。
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的陳建安見她掛了電話,一手拿著報紙一手將她摟進懷里,輕聲問道:“怎么了?一臉悶悶不樂。”
依偎在他懷里的女人盯著別處,想了想,才問:“老公,你覺不覺得我們家兒子最近怪怪的?”
“怎么說?”
她坐起身,與他四目相對,有理有據(jù)地說:“自從上了高三后,他回家的時間就越來越晚,雖然高三這個階段的確是時間緊任務重,但哪有天天都這樣的哦,以前阿泠忙著出國都不這樣的誒,他居然比他姐姐還忙?有時候我都下班了他還沒回來,問他他又說沒什么,你看今天,人都不回家了,還什么都不跟我說?!?p> 想到兒子跟她有秘密了,聞岐就心里一陣失落。
陳建安看她的眼神,沒忍住笑了笑。
聞岐看到了,沒好氣的戳他:“笑什么啊你?你兒子都不對勁了你還笑得出來!”
陳建安也不急著搭她的腔,把人重新攬到懷里,又將報紙翻了個面,才不緊不慢的說:“不覺得這種情況很熟悉嗎?”
聞岐一時沒懂,“???”
陳建安又說:“我當時上高中每天偷偷跟你見面的時候不就是要很晚回家?有些時候半夜翻墻都要出來,就為了跟你見個面。”
聞岐恍然大悟,盯著他的報紙,“你的意思是,他也?”
“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