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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之人所奉獻的純情

第一章 回不去的刻度

愚蠢之人所奉獻的純情 周荔枝 3809 2022-06-07 20:00:00

  待身體內(nèi)部開始發(fā)暖,馮周洲才走進浴室。淋浴時的水聲是不規(guī)則的,趿拉拖鞋的聲音是規(guī)則的,在梳洗臺邊清理堵塞鼻孔的聲音是不規(guī)則的,被丟棄在紙簍的紙巾又是規(guī)則的。

  她講過的話、做過的事沒什么規(guī)律,可心臟自為她跳動以后,就聽話得像個小孩,只會重復三個單音節(jié)。

  情話說一次是悸動,說兩次是任性,說三次是勇氣,說了很多遍就是習慣了。

  馮周洲躺在床上準備睡覺,窗簾合上了,燈光暗了,簌簌的海浪聲從床頭靜靜發(fā)出。這幾年他養(yǎng)成了聽著海浪聲入睡的習慣,其實剛開始的時候他很怕聽到海浪聲,到最后卻是習慣了。

  春節(jié)剛過,3月出頭,蔣瓏就已經(jīng)累到潦草了。來往應酬不說,線上紅酒獅叭獅叭才平穩(wěn)上線,沈良那邊又冒出了新想法鴻元這邊不得不調(diào)整配合。

  他坐在車上愣愣地看著路邊跑過的兩條流浪狗,不覺喃喃。

  “為什么小狗流浪也能這么開心?”

  “它們又不用上班?!?p>  古崇康悶悶的答了一句,驚得蔣瓏一抖,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手里才開蓋的咖啡灑在了褲子上。

  芮陽這幾天扁桃體炎,嘴都合不攏,灌了兩瓶布洛芬正睡著。

  蔣瓏悄悄開了門溜進她的臥室,望見床上蜷成蝦米的人,只是笑。

  想要貼近她,靠著她,將頭埋在她的頸后,聞一聞她的汗味。才想著就要往床上爬。剛抬腿又頓住了,外套沾了灰,褲子不干凈。

  他干脆將外套和褲子都脫了才掀開被子慢慢鉆到芮陽身后。

  突然察覺身后一沉,不多時頸后有呼出的熱氣撩撥。芮陽一個激靈彈到了床的另一邊,回頭。

  側躺的蔣瓏單手撐著腦袋,滿是閑情逸致的看著她。

  “你干嘛?!彼f話含含糊糊的。

  “怎么反應這么大?不過躺一下你的床?!?p>  “你進來干嘛!”

  “那這樣呢?”

  蔣瓏掀開被子,只見他上身穿著整齊,下身竟是赤條條的兩條腿,往關鍵部位看了一眼,還好有穿內(nèi)褲。

  “你,做什么!”芮陽往床沿縮了一截。

  “怕什么。你應該往這邊靠?!笔Y瓏用手拍著胸口。

  話沒說完,一個枕頭就砸在了臉上,蔣瓏也不惱,抓起枕頭墊在腦下。

  “你至今還沒有發(fā)現(xiàn)我身體的魅力嗎?”

  “滾出去。”

  又一個枕頭砸了過來,蔣瓏伸手接住,想她下一個總不能丟被子了吧。才抬眼就看到芮陽已經(jīng)抓起了床頭燈。

  他只得磨磨蹭蹭的一邊起身一邊念叨。

  “我在附近就來你這換一套衣服。”說著打開衣柜,滿滿都是她冬天厚實的大衣,蔣瓏略微為難的轉(zhuǎn)頭。“是不是我給你買的衣服太多了,我的衣服呢?”

  “出去!”

  病中的芮陽可沒太多的好心情,將燈甩在地上,扯著沙啞的聲音盡力咆哮。

  蔣瓏縮著腦袋,賊笑著小跑出去。心情和身體都像充了電,疲憊一下都好了。

  還好她脾氣不好,不然可不敢喜歡她。

  事情原本是再過兩天就要搬家,蔣瓏想親自過來邀請芮陽??纱蟾攀钦娴娜堑盟^生氣,芮陽之后不僅不接自己的電話連古崇康的電話也不接。

  通常情況到了這個地步是不能再隨便去招惹她的,于是喬遷的那天并沒有出現(xiàn)芮陽的身影,蔣瓏稍微有些懊悔自己自出自入的行為。

  可到底他還是沒有察覺,脫了褲子爬上人家的床這件事才是最過分的。

  芮陽的氣其實沒持續(xù)多久,清醒了以后,身子雖然懶懶的,卻一直想著蔣瓏搬家的事,想要去。雖然有時他很討厭,有時又很過分,可有時自己也會控制不住的去想他。

  只是到了那天,又突然間不想出門了。芮陽蜷在屋內(nèi)藏住自己,直想與嘈雜的世界隔離開來。

  古崇康鍥而不舍的敲門,給了她一個臺階。隔了兩日,一大早便乘車往百晟府去。

  一頭亂發(fā)的蔣瓏,還不知道這天一醒來就會是好心情。

  清晨陽光澄澈的撒在前廳,他端著咖啡正想到內(nèi)庭醒醒眼睛。突然見到廳內(nèi)的白色三角鋼琴上趴著一個人。

  不可思議的眨眨眼。

  “芮~”

  只見那個穿著軍綠色皮紗拼接不規(guī)則長裙的人轉(zhuǎn)了過來,對他莞爾一笑。

  “是你熟悉的芮,每天都能見到的陽?!?p>  宿醉的腦袋立馬就被灌了兩壺薄荷水,蔣瓏快步過去。

  “你遲到了?!?p>  “是嗎?”

  “不過女人出門都要打扮的,你遲到我能等?!?p>  芮陽笑著躬身去聞蔣瓏手里的咖啡,“好香啊?!?p>  “你喝?!笔Y瓏眼睛都舍不得眨地盯著芮陽,只將手里的杯子塞在她手里,“早飯吃了嗎?”

  “沒吃,不愛吃?!?p>  “吃吧。我做。”

  “你做?”

  “怎么啦?”

  “不是有阿姨?!?p>  “有是一回事,我自己能做是另一件事,做給你又是不同的事。”

  芮陽聞言有些靦腆,用手輕輕去推蔣瓏。

  “我也不是五谷不分的人。他們給我?guī)捉镏┲肽z。”蔣瓏再次湊近。

  “你要生啃?”

  “就算我胃口那么好,牙口也沒這么好。我讓人先泡了,以后就給你吃?!?p>  他的語氣像是孩子在分享一件寶貴的東西,很大又很幼稚的慎重。

  烤了兩片面包,蔣瓏拿了個牛油果,直接切成兩瓣,去了果核,拇指和食指輕捏刀柄,在果肉上刮了一下,覺得硬度有些大,干脆下橫豎刀,直接在殼內(nèi)將果肉切碎碾成泥,才用刀面刮出來,涂在面包上。撒了些鹽和一層杏仁碎,蔣瓏將做好的牛油果面包片,裝進盤子里推到芮陽面前。

  芮陽才伸手,卻被阻止。

  他繼續(xù)將面包切成好入口的四份,又從冰箱里拿了盒草莓,十字刀切成簡單的四塊擺在面包上。才用手勢示意可以吃了。

  芮陽看著他只覺得好笑,捏起一塊放入口中。

  “怎么樣?”蔣瓏一邊用毛巾擦著餐刀,一邊詢問。

  “你嘗嘗不就得了?!?p>  芮陽拿了一塊塞進他的嘴巴里。

  “吃自己做的東西當然覺得好吃。不過這不重要。既然我給你做了,要不要禮尚往來。你也給我?”

  “知道沒白吃的。你要什么?”

  “一杯像你一樣的好酒。”

  “還喝?一大早喝什么酒?”芮陽皺眉。

  “怕什么,我一見到你就醉了。”

  她嘆了一口氣,“我有感受到,一張嘴全是醉話。”

  “待會帶你去下面的酒窖看一看,你肯定喜歡?!?p>  蔣瓏抓著盤里的面包與芮陽一同吃了起來。這么一個清晨沒什么不同的地方,只是喜歡笑著看她,沒什么有趣的事情,不過是覺得心情太好,就連將面包放入口中的觸感都大驚小怪的想要與她分享。

  樓里兩處最讓蔣瓏得意的地方,一是酒窖,二是衣帽間,一處是芮陽的最愛,一處有他的鐘情。在酒窖攤了一地雪茄和酒杯后,他非常有儀式感的帶著芮陽從樓梯步行至三樓,這是他專屬的一層樓,幾乎全部打通,毫不夸張的說除了起居室全是各式各樣的衣帽間。

  內(nèi)里按功能有明顯的區(qū)域劃分,有的地方甚至上了密碼鎖。高掛的是衣服,擺在中間柜子里的是飾品,就這些也值棟把豪宅。

  芮陽對著以顏色擺列的整整一面墻的正裝,彩虹似的。從中看不出蔣瓏對某種顏色的偏愛,反倒是像在收集色卡。

  看得出來蔣瓏很興奮,眼睛亮閃閃的,連臉都紅了。

  他抽出一條藍底印著白玉蘭的領帶,轉(zhuǎn)頭對芮陽。

  “今天你幫我搭吧?!?p>  “還是三件套?”芮陽偏頭。

  得到蔣瓏默肯后,她走近衣柜,略略巡過,一路摘選。最終拿了一套灰色的西裝和淺藍色的一字領豎紋襯衣。

  蔣瓏接過去換,她又拿了條霧藍邊的煙灰色小方巾,走到櫥窗前,有些猶豫不覺。

  換好了衣服,蔣瓏提著和芮陽第一次買的鞋子走了過來。

  “這雙怎么樣?”

  “適合?!?p>  “你還在挑什么?”

  芮陽沒有正面回答,到反問蔣瓏,“你今天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就尋常。”

  說罷。

  芮陽指著一對銀色的方形領釘,“那這樣就夠了?!?p>  “是嗎?你猜我喜歡哪一個?”

  “那我可猜不到?!?p>  “為什么?”

  “喜歡的,你不見得會買擺出來讓人看,一定只有你才知道在什么地方?!?p>  “為什么這么說?”

  蔣瓏更加靠近她,反被推開。芮陽順手拿起他掛在脖子上的領帶,開始為他系。

  “你喜歡綠色,我看這里面幾乎沒有綠色。你喜歡祖母綠,我也只見了幾個細小的?!?p>  “是真沒見到適合的。你會不會有這種感覺,雖然確定喜歡一個東西,反而會因為它有一點點瑕疵,就都不想要了?!?p>  芮陽嗤嗤的笑了起來,“還真是,不是要不起,可是喜歡的東西都是在缺?!?p>  “總有相中的時候。大不了自己做唄?!?p>  “小小飾物還好說。衣服你確定你可以?”芮陽挑眉,拉開抽屜拿表。

  說綠色是最挑人的顏色不為過,像是粉色、亮橙、熒光這種雖然說著難以駕馭,也只挑中間的人。有的顏色,走的是一個極端,挑了一長尾的人,穿在身上一時也說不上丑,就是拉垮了氣質(zhì),土悶土悶的。

  “哈,確實有點難。”

  蔣瓏低頭答的爽快。他也不是沒試過,只是自己本身皮膚不夠亮,襯在身上連人帶衫都變暗了幾度,不然也該有一套最愛的西服了。

  “你既然只要綠的,多試幾種帶花或者深淺暗紋的,可能會有不一樣的效果?!?p>  “聽著有罵我的話?!?p>  “愛聽不聽。慘綠少年?!避顷枌⒈矸旁谑Y瓏手里。

  “改天你陪我去試吧,我喜歡和你一起?!?p>  蔣瓏兩根手指架起那塊普通的銀色萬國,在手腕上下繞了幾個花指就帶好了。

  他將頭發(fā)往后捋了一遍,側身站在鏡前。眼角的余光偷偷注視著鏡中芮陽的身影。雖然有些夸張,但只要想到與她在穿著打扮方面的共通,蔣瓏就很激動。

  被自己腦中突然拋起的拉拉隊長嚇到,蔣瓏略帶驚措地低頭看著表盤頂部的陀飛輪。

  在心情稍微沒有那么突兀后才又抬頭。

  這時鏡中只有自己一人了。這個人他每天都見,不至于陌生,不過卻和往日大不相同,清爽的長發(fā)往后梳起,粗眉下的無框眼鏡很窄,灰色的西裝著實樸素,只有玉蘭花的領帶領著那么一點風騷。

  不過他倒是蠻喜歡這個樣子的。

  低頭輕笑,目光停留在占了表盤很大面積的日期刻度上。3、7、11、15、19、23、27、31,弧形最下方的日期只一下就能回到最開始的時候。

  人呢?

  回不去了。念頭一動就回不去了。

  “芮陽,”他小聲,胸中含有惴惴玉兔,“你喜歡這個樣子嗎?”

  喜歡就是多說一句無聊的傻話,可多說了這一句就收不回了。

  “什么?”

  芮陽沒聽清。

  “我說,其實你是不是喜歡長發(fā)戴眼鏡的斯文敗類,型的。”他轉(zhuǎn)身做作的擠眉弄眼。

  “主要還是臉要不錯?!?p>  “哈哈,你看我?!笔Y瓏指著自己的臉,“是不是也有不少優(yōu)點?!?p>  語言無聊且廢,不過不是什么時候?qū)κ裁慈硕寄艹两诟砂桶偷纳翟捴小?p>  芮陽到他身邊,熟練的抬手將他落在眼旁的發(fā)絲往后整理。

  “干凈就夠了。你有你的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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