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海王亞瑟
春節(jié)之后,庫卡的裂變浮出水面。除了商展部之外,其他部門全都搬到了二廠,張朗等人也離開了商展部并入其他團隊。
盡管馮周洲經(jīng)常主動忽視相似的變化,現(xiàn)下也不能再獨善其身了,畢竟就是導火索就是他的視頻事件。要說之前張正想要獨立的心思雖是司馬昭之心但也和氣,視頻事件后便扯開了遮羞布,僅因為王樂從中協(xié)調,賣一個臉面,不至于太丑。
同時也因為視頻事件的緣故,馮周洲進入了庫卡核心之內的那個小圈,才知曉當時張正決定泄出視頻僅是因為討好庫卡除蔣瓏之外的另一個大股東陳維方。而蔣瓏惹到陳維方的理由在傳言中更是莫名其妙。據(jù)說某天到二廠的蔣瓏輕薄了陳維方的金絲雀。不過那金絲雀到底是誰,沒人說得明白。蔣瓏也閉口不提。
馮周洲目瞪口呆,庫卡對于他是事業(yè),對于其他人可能只是一個角逐工具,它看似豪橫卻在這種分崩離析的邊緣汲汲求生。那些自己沒有想過見過的人物,才是后面的巨手,可翻云覆雨。
當然,這些東西他也意識到芮陽了解的一定更深。
不過最近芮陽和蔣瓏好像有了些矛盾,對此馮周洲早有察覺。
記起跨年飲酒那夜。蔣瓏問馮周洲,“你會不會做讓芮陽不高興的事?!?p> 馮周洲斬釘截鐵的說,“不會?!?p> 蔣瓏半是嘲笑的看著他。
“說了那么多至死不渝的愛,那你可以為她死嗎?”
“不會,但我會為她而活。”
其實芮陽對蔣瓏生的氣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只是覺得對方瞞著自己不厚道。蔣瓏將璽元董事長的位置向蔣聯(lián)柏拱手相讓,換來了肆一源源不斷的資金。這一做法無非是否決了之前想要借肆一上市逐漸掏空璽元的計劃,也顯露了蔣瓏更大的野心,他想從璽元抽血造就屬于他的真正帝國。反正所有以后都將會是他的。
其實無論蔣瓏決定往哪個方向走,芮陽都會追隨,既是情意也是承諾。對此,蔣瓏也是明了的,兩人之間太多的相似,太多的你來我往,過過那么多的招,打過那么多拳,對對方的秉性了解的透徹,往往只需要一個眼神就懂得對方隱秘的想法。
當然,這也是她逃離馮周洲那密不透風的愛的喘息機會。
對人性失望透頂?shù)娜?,往往像一直在外面凍著的白菜,從來無人問津,突然有人把它放進溫暖的屋里就會逐漸腐爛掉,因為它從來沒有被溫暖過。
***
四月,庫卡的主題嘉年華在璽元旗下的粵市艾萊云霄樂園連開三天,庫卡簽約的藝人和網(wǎng)紅都如數(shù)出現(xiàn),就連陳立策也從英國飛了回來。馮周洲與馬龍已成了大型活動主持的固定搭檔,也在多次的配合中找到了適合的位置,正如相聲中一捧一逗,較為年長的馬龍更加沉穩(wěn)負責控場,馮周洲則頂著三十多歲的花美男的名頭,號稱偶像界最好的主持,和主持屆最好的偶像賣力狂歡。這也怨不得他,誰讓他在庫卡就是按照偶像的標準培訓的。
連續(xù)三天的狂歡幾乎已經(jīng)聲嘶力竭。
嘉年華的最終夜,在馬龍與馮周洲的歡呼聲中,MUZ6子帶頭跳上游行的花車,美麗的煙花秀伴隨著音樂在天空展開,MUZ最新單曲《嘉年華》首次披露。
趁MUZ主場的間隙,馮周洲喘著粗氣,抹了一把額頭和脖頸,轉頭看向馬龍,對方瞇眼靜靜看著遠處的煙火。
再一次,馮周洲抬頭看向游行花車的背影,主角并不在這里,而在花車上。打在身上強烈的舞臺燈光逐漸暗淡了下來,他勞累的身體里又騰出了力量,覺得仿佛是自己也用力氣撐著那些年輕人走了下去,輔助他們開往更遠更光明的未來。
這樣的心態(tài)是他從未有過的,終于敢于逆著人潮看這繁華由起至落。從前盡管技藝不精,他一直堅定的想要把自己當做舞臺的主角,在久遠一些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只想做主角,可現(xiàn)在他卻明白了,主持界的偶像只是一個被過分裝飾的形容詞,他僅僅是一個主持人,是一個應該為人做嫁衣的角色。排除曾經(jīng)不切實際的幻想,其實這也挺符合他不爭不搶的性格的。
就像是看風景,越是廣闊壯麗的風景,身處于其中越是看不清,只有擇身出去,才能看清他的壯美。
只可惜看到的風景越多,越是想與芮陽分享,她卻不一定都在身邊。這時候,她應該和蔣瓏在一起吧。不知道明天的聚會會不會出席呢?
沒見到你的第十天,想你。
***
這是一個圈子內的慶功宴。庫卡是一個及其喜歡搞小團體的地方,準確的說,是庫卡的發(fā)展同樣憑借這樣的“小團體”相互合作和制約。但凡有準入券的人,無論職位在庫卡內部都擁有實在的話語權。
陳立策便是如此,盡管已經(jīng)以留學的名譽暫時退圈,也沒有任何股權,各個賬號都轉入私人管理,憑心情更新。但在庫卡內部還是擁有元老的身份,甚至可以參加重要會議。
過分熱情的他總是聚會中一小波人的中心,一口一個親愛的,對挨過來的人又抱又親。
馮周洲挨了他一個烈焰紅唇,沒好意思當著對方的面去擦,轉身躲到陳立策背后,從兜里掏出紙巾,抬頭卻對上了一個漂亮女孩的眼睛。她蓬著卷發(fā),身著橘色的短款禮服,健康的小麥色皮膚,有股凌然正氣的開放,眉眼卻是溫柔的嬌媚。
李寶林看著眼前這個帥氣的“老男人”,面色蒼白,眼角爬上了疲憊的細紋,與昨夜臺上閃耀的樣子差別稍大。這倒也不是不好,只是覺得此人的靈魂與外貌走上了一條道的兩端,果真拖家?guī)Э诘哪腥诉^分美麗的外貌往往都沒有意氣風發(fā)的靈氣,說好聽些是沉淀了,說得難聽是早衰。
不過長相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她理想中的男人是一個能夠注滿大海的金色圣杯,飽含能量,海嘯也僅僅是一句話的事,那樣才足夠令人傾慕。
對視的時間有些久,明顯感覺到對方在打量自己,馮周洲率先朝她伸出手。
“我是庫卡的主持,馮周洲。”
“Pauline,李寶林?!?p> 陳立策轉身在馮周洲面前半摟住李寶林。
“寶寶是我在倫敦的朋友啊。她可厲害了,在圣羅蘭藝術學院讀過服裝設計和營銷。淞市小富婆呢?!?p> “就是家里人小小有錢啦。怎么參加這個party是看出身的嗎?”
李寶林并沒有否認陳立策的夸贊,她面帶微笑的嗲聲,稍微做作卻又有些不令人討厭的直率。
“不看出身看美貌呢?!?p> 陳立策連忙補充。
“不可否認我是有一點小小的美貌啦。但是看到馮主持,就知道肯定是樣貌和才華都不能少的。我昨天也在臺下呢,你唱歌的聲音好好聽?!?p> 突如其來的夸贊,馮周洲的大腦飛快轉動著,明明起先還覺得這個女孩看自己有些高傲的神態(tài),可一開口又讓人如沐春風,小眼珠子精明得很。
“過獎了?!?p> 他謙遜的點頭,就要離開,不料被一只手搭上肩膀,又攬了回來。
楊真舉著一個玻璃杯,半倚在馮周洲身上。
“小丫頭,你眼睛滴溜滴溜的看哪呢?”
李寶林湊近楊真的酒杯,又縮回頭來。
“真真哥你杯子里是枸杞我沒看錯吧,太嚇人啦?!?p> “得,老年人需要養(yǎng)生。我看你左瞄右看的,有看到那家?guī)浉缌藛幔俊?p> “哎呀,人家不介意談戀愛啊?!?p> “你看誰不重要,我身邊的這位可不行。”
楊真拍著馮周洲。
李寶林瞥了一眼。
“知道。策哥哥昨天就跟我說了,他是有婦之夫?!?p> 感情是來著找對象的?。狂T周洲再看李寶林也不像是撈女,陳立策和楊真也斷不會放那樣的女人進來。
“那,你瞧那邊,他好不好?”楊真壞笑著指著不遠處的周豪斯。他亦步亦趨的跟在經(jīng)紀人陳琦身后,卸下MUZ隊長的身份十足一跟屁蟲小弟。
“太小啦?!?p> 李寶林嬌嗔。
“呵呵,你和他年齡正合適??∧徐n女不好嗎?”
“偶像耶,我可不想當眾矢之的,也不想做千古罪人?!?p> “行待會再給你介紹,吳覦來了?!?p> 說著,大廳的另一頭雜亂的聲音變得有節(jié)奏了起來。吳覦梳著貼耳短發(fā),穿著一身寬松的直筒紅裙,腰線拉直臀部,渾身上下都散發(fā)出1920s Flapper girl的靡靡。為了消減復古感,整個造型刻意減少了飾品的量和體積,僅胸前和手腕上掛著精致的鉆石飾品。牛血色的口紅雖然太過顯眼和張揚,不過她本人是極其適合奔放的紅色。
一路走著,她舉手與身邊的人打招呼,動作慵懶,手腕的位置始終輕松的下垂著,仿佛那條細細的鉆石手鏈拖累了她的纖纖玉手。
她是中心,無論她在哪,那種大氣而又慵懶的氣質,總能轉化成太過刺眼的招搖。
“這是你為她搭的?”
楊真從吳覦身上收回視線轉身問陳立策。
“no,”陳立策臉上的表情有些悲戚,“我的珠寶,我的羽毛??吹剿捻楁溋藛幔磕鞘俏一ê枚噱X的vintge 發(fā)帶?!?p> “嗯,我看著還不錯哦?!?p> 楊真假意安慰,難怪覺得那身打扮不似陳立策浮夸的風格。
“Rebellion、 Glitz、innovation才是我心中的庫卡?!?p> 陳立策沉浸于略微細小的悲哀中,馮周洲打斷。
“王董呢?他不來嗎?”
“誰?董什么董,王樂?!标惲⒉呒庵ぷ泳褪窃谛⌒〉娜鰵猓八型鯓?,叫他王樂?!?p> “策哥哥,誰啊?”
李寶林積極插話。
“人家老公。”陳立策撇嘴。
楊真使眼色,提醒李寶林往樓上看。
只見二樓有三個身影,三人均穿著白色的衣服,又站在一座巨大的白色山茶花背景后側所以不易被人察覺。
李寶林瞇眼努力分辨。
兩個穿著白色西裝的男人,其中一個更加高壯些的,梳著背頭穿著較為休閑,懷里抱著一個三四歲左右的男孩,另一個身著稍帶米灰色調的雙排扣西服,拿著手杖,和那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人同被抱著孩子的男人遮住了肩臉。
“抱著的孩子就是小將吧?”
寶林問道。
“喲,小將也來了。”陳立策立馬心花怒放,對著樓上露出兩個又大又笨的虎牙,都快流口水了。
“你們在這呢?”這時李寶插了進來。
陳立策大呼寶寶,又抱了上去。
李寶林以為是叫自己呢,轉過頭,對上一臉曬痕的李寶,起皺的西服里是一件褐色的格子襯衣,仿佛一群白嫩的小湯圓里摻進了個紅米燒麥,不太自然。
“寶寶,這是寶寶。”陳立策左擁右抱?!拔医o你們介紹吧。女寶寶是,李寶林,Pauline我在倫敦的好朋友,男寶寶是我們庫卡影視部的李寶。寶兒~最近在拍什么?還以為你不來了。阿榮呢?”
“寶寶哥好?!?p> 李寶林拎起裙角做了個小小的公主蹲。
李寶嘿嘿一笑,灌下手里的雞尾酒。抹了把嘴開始對著陳立策訴苦,“別說了策哥,這節(jié)骨眼他跑去山上清修,可忙死我了。”
“他就那個脾氣,你跟他從學校一起出來的最清楚的啦。”陳立策勸解。
楊真不屑?!爸廊バ扌羞€好,這是先做好心理建設。你看他接下來那一系列大活計,我這邊也個個都吵著要上山當尼姑呢。雖然有張志峰做的那玩意,也不能總用一個模子干活。聽大汶說創(chuàng)作部那邊,已經(jīng)連開十多天通宵了。人家同時交五個本兒,我們好歹是一個一個的做?!?p> “楊哥說的對。劇本大綱我都看過了,是好故事……”
李寶和楊真埋頭討論起了工作上的事,陳立策支著下巴一個勁的聽。
李寶林聽著兩人的對話,語焉不詳,知道他們也在故意避嫌,便失了興趣,轉頭要跟馮周洲說話,只見他正愣愣地仰著頭。
她狐疑,也順著馮周洲的視線看過去。
二樓的位置,先前被遮住的一男一女已經(jīng)站到了欄邊。男人卷曲的長發(fā)扎在腦后,側身背對樓下,勾頭與女人密語。女人帶著圓形禮帽,白色的長裙外披著一件白色的長西服,有一股子拒人千里的冷勁。
突然左眼的隱形眼鏡有些移位,眼前一陣模糊,李寶林低頭閉眼調整一番,再次抬頭。
喧雜的世界突然就靜音了。
二樓的男人自信地笑著轉身俯瞰一樓的會場,淡淡地挑嘴,從手杖里抽出一根雪茄在手里把玩。
那一瞬間是一種排山倒海的震撼,他確實不強壯,可能還有些瘦弱矮小,可是從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淡定卻猶如犀利的刀峰劍海,藏著一個偉大的神明。李寶林快速地捕捉到了那名男子深處的強大,在他身上隱匿著的動物之王,甚至覺得連他耳后微卷的發(fā)絲都散發(fā)著獅子鬢毛的金光。
這時楊真點了李寶林一下,笑著對李寶說。
“你那邊要是有什么優(yōu)質的,給我們妹子介紹一下。她缺對象?!?p> 李寶林回過神來,扯了扯楊真的袖子,指著樓上的人。
“哥,不用了。我找到了。我就要他?!?p> 楊真抬頭,一瞬間的錯愕。很快就開口反問李寶林。
“你確定?”
“他是誰?”
李寶林的目光依舊投在樓上的蔣瓏身上。
“蔣瓏。有錢人。庫卡的大股東?!?p> 楊真的解釋就很隨意。
陳立策湊了上來。
“寶寶,知道璽元嗎?現(xiàn)在的董事長就是他叔叔。”
經(jīng)過馮周洲一事,楊真對蔣瓏與他們夫婦理不清的關系有了些了解,盡量輕描淡寫地勸道。
“太有錢的男人不會把心思花在一個女人身上的。”
可這句話誰都沒有聽進去,陳立策扒著李寶林小聲碎語。
“寶寶,你不是喜歡Aquaman嗎?請想起你的Arthur 吧。他長得跟馬來猴一樣?!?p> “不,他更好。”
此時李寶林的眼中只有一個人,還管他什么亞瑟、奧林。
“我看是冥王吧?!?p> 楊真小聲揶揄,不料這一句卻被聽到了。
“冥王海王都好。哈迪斯可比他兩個弟弟正經(jīng)多了。他身邊是什么人?女朋友嗎?還是他老婆?”
“這倒不是。是別人的老婆?!?p> “這樣就好了。真真哥,你給我介紹一下吧。”
李寶林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抓住楊真的手。
“這……”楊真頓了頓,哪怕自己有心介紹,也還夠不上,轉念想到馮周洲?!澳阃型兴伞!闭f著轉向馮周洲的位置,已經(jīng)不見了人。
李寶林看到身旁的空位夸張地表現(xiàn)出大驚失色,對馮周洲的稱呼也立馬改口了。
“周洲哥哪去啦?”
“找他老婆去了吧。我們都沒法幫你介紹,不過他和蔣瓏以前是同學,她老婆就是剛才樓上那個女人。蔣總心腹中的心腹。”
楊真看樓上的兩人已經(jīng)不見了,低頭對著酒杯無奈的笑起來,還是被陳立策的咋咋呼呼上腦了。與李寶林算不上有多親近的關心,既然人家看上了蔣瓏自己實際上也沒有必要去勸,壞人好人都不好做,還不如丟給馮周洲。
李寶林天生也是個膽大的,想著沒人介紹自己去認識不就好了。伸手提了一把抹胸,叉腰擺了個造型,對著陳立策眨眼。
“策哥哥,你看我的妝怎么樣?副乳有沒有出來?!?p> “沒有沒有,寶寶漂亮?!?p> 陳立策雙手比心。
“哈~口臭嗎?”李寶林張大嘴,她嗲嗲的聲音再配上這個豪邁的動作,難免讓人覺得有些蠢蠢的可愛。
陳立策從兜里掏出口腔噴霧往里面噴了兩下,深吸一口。比了個OK。
“香?!?p> “我要上了,幫我加油。”
李寶林撩裙轉身,陳立策興致勃勃的搖旗吶喊。李寶察覺楊真神色不對,悄悄拐了一下他的手肘。
“沒事,小姑娘一時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