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酒間商玄九不過微醺,沈重月卻已半醉。她一對明眸流光輾轉(zhuǎn),醺然向他說,“玄九,我倦了,……送我回去?”
她此時(shí)已頰若桃花,酒意瀲滟,一襲紅衣愈發(fā)燒得面若飛霞。商玄九心底微微悸動,緩緩道,“我送月兒回去?!?p> 沈重月笑一聲,悠悠道,“我住不遠(yuǎn)處的燈酒客棧天字一號房?!鄙绦艖?yīng)一聲,又聽她道,“小心那些個(gè)大半夜盯著我房門的家伙,為著我下榻那客棧,許多人都擁上來……”
他便笑,俯身去扶她,撩起她長久浸潤靈力而熏得赤紅的發(fā)梢撥去肩后,讓她輕輕倚在自己肩頭。
她鬧,“走不動了,背我?!?p> 商玄九便順?biāo)獾馗┥?,“好?!?p> 是夜天光星灰亂拋,樹影搖亂,是明朗的盛夏。紅裙堆在他臂彎,他默然,任她摟緊了脖頸。
“玄九?!彼滦?,“屆時(shí)去云端境,你可要與我一起,不許丟下我?!?p> 商玄九溫然應(yīng),“好。”
她咕噥著,“只會說好,說什么都應(yīng)……此前與別家姑娘必定也是這樣的。”
商玄九笑一聲,道,“怎么會。月兒是第一個(gè)與我說話的姑娘呢。”
沈重月也笑起來,“見你一副正人君子模樣,才與你做了知己……可不準(zhǔn)扯謊?!?p> 商玄九背著她緩緩沿?zé)艋痍@珊的長街向前,鐵黑色的瞳孔里落滿酒意濕透的燈光。他輕聲道,“自我醒來之日起,一直在山中修煉,哪里能見什么別家姑娘呢?!?p> “真的?”
“真的。”
沈重月伸個(gè)懶腰,笑瞇瞇伏在他肩頭,“本姑娘睡了?”
“睡吧。”商玄九托了托她,愈發(fā)緩緩地行路了。
后來他翻窗入了那天字一號房,小心翼翼將沈重月扶上榻去,倒了盞茶擱在床頭,替她掩了被子,才默默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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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玄九回到客棧,是東方既白的時(shí)辰了。借著酒意,他凝了凝神,卻不欲睡,取了黑鐵秘簡來看。
神識探了幾輪,也不見什么字跡,他有些疑惑,再將紋印靠近,是愈發(fā)強(qiáng)烈的灼痛感。
商玄九皺起眉,微微的醉意令他生了厭,隨手劃了種著紋印的掌心,帶著淋漓的血握住秘簡。秘簡卻忽地生出一團(tuán)黑漆漆的火,那火焰驀地沿指尖燒上來,秘簡化作一汪鐵水,再蔓延為密密麻麻的咒文,最終化作一道流光,而后商玄九眼前一暗,劇痛涌上來。
是什么……
眼睛痛得像是要燒化了,他死死握著重劍的劍柄,手背青筋暴起,冷汗幾乎是瞬間浸透了衣物。他覺得自己當(dāng)真是太過不慎,踉蹌想要起身,卻覺得眼前流光泛濫,仿佛有千道篆體的字跡纏上視野,視野剎那間由純黑轉(zhuǎn)為無窮的明澈。
劇痛中商玄九竭力運(yùn)轉(zhuǎn)靈力,渾身靈力卻一并被雙眼吸去,他流汗流得近乎脫水,酒也完全醒了,痛得手指痙攣。他視野里浮滿了密密麻麻的金色篆字,劇痛幾乎燒化了他的意識,識海里燃滿金色火焰,幾乎化作一片火海,旋即一只金色的眼球在灼灼烈焰間無聲張開,瞬息間金焰一滅,劇痛當(dāng)即消弭,商玄九顫抖地張開眼,眼前一片明晰。
若有人從旁看去,便能窺見他凌亂的額發(fā)下一對懾人的金瞳。商玄九因劇痛驟散,還怔了半晌,汗水模糊了視線,他茫然地抹一抹眼睛,手指因?yàn)槊摿︻澏兜脜柡Α?p> 他視線歸于識海,對著那只金色眼球發(fā)了會呆,又折返回外面,對著客棧周遭茫然地掃視了片刻,也不見什么變化,來得快去得突然的劇痛像是瞬息一夢,他大惑不解,便返身往紋印空間里去。
他踉蹌入了一重門,藥池活水漣漪一片。他解了衣衫蹚進(jìn)去,劇痛后的疲乏漸漸洗去。他開始沉心研究識海里那只金色眼球,借著池水看見自己一對明明滅滅的金瞳與鐵黑色的正常瞳孔反復(fù)轉(zhuǎn)換,場面實(shí)在詭異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