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透過陽臺上的中式禮服,把房間映的通紅,碩大喜字占滿床頭白墻,各式新婚飾品把原本狹小的九十年代單位套房填的滿滿當當。七姑八姨整日往來在無法下腳的紅色世界,潘沅耳邊塞滿了各種祝福,眼看三天就到正期了,婚禮的繁瑣完全超出想象,他應付的很疲倦,公司一通加急電話,潘沅提著電腦出了門。心里早已有了目的地,高中對面那家新開的咖啡館。
籌備婚禮這些日子,潘沅奔波于小鎮(zhèn)各個角落,他看見一座城市新生,內心也在接受一段情感新生,他在新生里尋找一個對過去的出口。
午后咖啡館,人少,安靜。透過兩層樓高的玻璃清楚看見對面街道的熙攘,陽光照進來暖了一片靠窗的桌椅,咖啡配上惺忪記憶,潘沅異常釋壓。
點完單的潘沅不時地打量著吧臺里的細節(jié),柜架上一張高中畢業(yè)合照殺入眼簾,那些熟悉的面孔點燃了情緒,他意識到這家店的老板可能是高中同學,這些年他不愿回到這座小鎮(zhèn),是他無法釋懷那段過往,那個綽號,更是害怕那些熟悉的面孔。潘沅拘謹起來,余光四下張望著周圍。
“你好!一杯摩卡?!?p> 她?熟悉的聲音瞬間貫穿潘沅整個身體,直往心里鉆。
聽聲音她的一切都沒有變,曾經的微笑浮現(xiàn)在他眼前。
潘沅僵在原地,掙扎著。
“漫漫,來媽媽這里。”
她的角色已經轉換?她過的怎么樣?變成什么樣?
一時間無數(shù)念頭砸向潘沅,他渴望推開心里那扇門,迫切想知道為什么?為什么十年前會得到那樣的結果?
微妙的氣息離他越來越近,情感的迫切蔓延整個身體,起身的一瞬,他并不知道如何開口,甚至做好了兩個熟悉的陌生人擦肩而過,彼此都藏下太多,選擇錯過或許是最好結果。
兩三步外的她,撞上了潘沅的眼神,瞬間兩個的情感凝固了周圍的一切,潘沅腦袋里穿梭著十幾年里他們之間的另一種可能,旅行、牽手、接吻、結婚、生子,彌漫那些不曾會有的甜蜜妄想。
丁寧會心一笑打破時空暫停,她笑起來的樣子很幸福,眼神依舊很暖,她過的好,過的很好,這比任何答案都重要,潘沅心里那扇門透出光來,吹進芬芳來。
他們坐在那片被陽光暖了的桌椅前,兩個人面面相覷,都在等待對方開口。
潘沅看著小女孩,眼神和丁寧孩童時一模一樣,清澈,純凈。
“你女兒,叫什么?”
“小名叫漫漫,他爸爸起的?!?p> 丁寧整理女兒有些松散的馬尾辮,偶爾與潘沅相視兩眼;
潘沅愣了一下:“挺好,挺好...漫漫,漫漫...”
“你斯斯文文的,都沒怎么變。結婚沒?”丁寧挖起一勺甜品,喂給在沙發(fā)上頑皮的女兒;
“這次回來就是忙婚禮的事情?!迸算涠似鹂Х?,抿了一口;
“恭喜啊,恭喜。我們認識該有二十多年了吧?!倍幯凵翊蟛糠滞A粼谂畠荷砩?;
“是,六歲認識的,一轉眼二十四年,女兒和你小時候很像,眼神特別像?!彼麄儾挥傻陌涯抗夤餐断蛄诵∨?,小女孩天真的向兩個大人嬉笑起來。
又是一段莫名的沉默,兩個人心里堆積的情感,堵住了嘴,一時不知如何表達。
“丁寧,你為什么要那樣做?”潘沅語氣突然生硬。
她遲疑了一會,端起咖啡,眼神藏在杯子里,一言不發(fā)。
“你高考結束,我依然想方設法聯(lián)系你!”潘沅的心被一種莫名力量撕開。
丁寧眼睛里的閃爍撼動了她從坐下來一直保持的沉穩(wěn):“那時我只想一心備考?!?p> 街對面一縷光透過玻璃反射在潘沅臉上,他用手遮住刺眼的光,指縫間的一切都在燃燒,一種假象在毀滅,二十多年里,對丁寧的感情,只有一面,溫存在心里的結局也只有一個,苦苦找尋的結果,如今卻點燃一片火海,過往一切都燃燒殆盡。
分別時潘沅向丁寧請求抱一下她的女兒。
“我叫漫漫,今年4歲?!彼穆曇艉茌p,眼神就像是二十四年前她的母親與他相識一樣;
“漫漫,你好,我叫潘沅,很高興認識你!”
道別沒有過多的寒暄,兩個人十年后偶遇,改變不了對方內心任何過往,更多只是蓋上了一層模糊的薄紗。看著丁寧離去背影比以前更加瘦弱,是她把更多的愛都留給了身邊那個小背影。
遠處校門上斑駁的金字已經淹沒在各種時尚鋪面的招牌里,十幾年盡管門外翻天覆地,但門里那些駐留的青春懵懂依舊一代更迭一代沒有改變,街對面兩個人曾經發(fā)生的一切在潘沅眼里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