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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夢言和

重逢即是離別-第四章

初夢言和 反正fanzy 3206 2022-05-08 14:46:28

  因多次違反治安管理條例,潘沅被勒令退學,拘留在派出所期間,爺爺突然去世,母親獨自一人把他從學校接走,直奔老家的路上,看著消沉枯瘦的兒子,不忍過多責備。

  跟隨著母親推開房門,草紙燃燒的煙充斥滿黑白靈堂,父親披麻戴孝蒼白的跪在一旁,潘沅躬下身體,噗咚跪在地上,他不敢往前,更不敢看靈堂上的相片,曾經(jīng)作為家里唯一的大學生,風風光光的出去,如今被退學回來,父輩們的顏面掃盡,這個曾經(jīng)養(yǎng)育他的地方,無處藏身。

  “滾,給我滾,你不配跪在這。”

  父親一巴掌把潘沅打翻在地,他強忍著淚水,依然跪拜在靈堂前,長輩們拉住了父親,潘沅在他眼睛里看見了蒼老十幾歲的枯萎,母親護著潘沅躲進里屋,他一頭栽進床塌,把被子蒙在身上,他不想看見這個房間里的一切,他恨那些日夜的青春臆想,他恨自己,恨過去,身后母親的抽泣,讓他心如刀割

  離開小鎮(zhèn)的前一夜,潘沅把與丁寧所有記憶都封藏在了那個盒子里,他告訴自己從此以后不再踏入,那些回憶,嘲諷,羞愧,悲傷,與這里千絲萬縷的記憶,隨時都會讓他進入發(fā)瘋,發(fā)狂的恐懼中,母親送他上車前,給了他一個電話號碼,希望他可以和這個女孩認識下,她對兒子剩下的期盼,只有好好活下去。

  時隔一個月后在母親的催促下,潘沅與這個女孩主動聯(lián)系,這場約會對他來說只是形式的敷衍,所以出發(fā)時間故意遲到了一刻鐘。

  趕到約會地點,潘沅發(fā)現(xiàn)訂好的位置上有個女孩捧著《霍亂時期的愛情》獨自等待。

  “這本書,不適合你!”潘沅在女孩對面坐下,開場白是輕蔑的調侃;

  “為什么這本書不適合我?”女孩合起書,并沒有問潘沅的來歷,對剛才的問題更感興趣。

  “現(xiàn)實里沒有阿里薩,也沒有愛情可以跨越半個世紀,愛情都是性,沒有性都是扯淡?!?p>  潘沅的無禮就是想快速結束這場無聊的約會。

  “你的世界里什么是最圓滿的愛情?”女孩并沒有被潘沅故作挑釁的語言擊退,反而更加想探尋這個話題。

  潘沅愣了一下,這幾句回答是他沒有想到的,自己遲到、無禮、輕蔑,竟然都是微笑著面對自己。

  “你是安沐?我叫潘沅?!苯┯驳淖晕医榻B后,左顧右盼掩飾內心的慌張,他顯得很不自在;

  “我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安沐依然追著問,她用眼神捆著潘沅的游離;

  反復追問激的潘沅狂躁起來,被打破虛張聲勢的他開始自我逃避。

  “那就是你爸媽我爸媽都開心,我無所謂,你愿意我們就繼續(xù)坐著?!?p>  安沐對眼前這個男孩的所有行徑確實感到非常不舒服,甚至厭惡,但她必須繼續(xù)下去,現(xiàn)在急切需要這段關系的發(fā)展,只要她的犧牲能將母親從破碎的家庭解放出來,她都愿意。

  “我在醫(yī)大讀書,你呢?”安沐繼續(xù)打開話題;

  潘沅完全不理會安沐,掏出手機,一臉不屑。

  “你平時有什么愛好???”安沐平和的問道;

  “我沒什么愛好,對什么都不感興趣?!迸算溲凵裼坞x就是不敢看安沐的眼睛,他坐立不安,一副急切想走樣子。

  “我平時愛看看話劇,比電影有意思,有深度,尤其是你讀了原著以后,再看舞臺表演,有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感受,電影沒法比。我最近在讀《賴聲川創(chuàng)意學》,沒想到《暗戀桃花源》這部戲是這樣寫出來的?!?p>  安沐一泄而出,話語里的情緒,是她對潘沅的那副急切樣子的不滿,又不能當面挑明,所以故意聊點他壓根不懂,不感興趣的事情,她知道,潘沅再開口就應該是找個理由離去了。

  潘沅平靜了下來,端了端身子,安沐的這番話題,戳到他心里,觸碰到那些故事,試探的看了兩眼安沐,她無心的翻動著書頁在等待潘沅的道別。

  “賴聲川戲劇的創(chuàng)意構思,是打破后重組,所以他才會把一步古代戲和一步現(xiàn)代戲串在一起,里面有個瘋女人,其實她就是一條串聯(lián)兩部戲的明線。我,我更喜歡孟京輝的先鋒,他的舞美更加豐富,節(jié)奏更加有力量?!迸算涞椭^,語氣磕磕絆絆,像個犯錯的孩子。

  “你也懂戲,真的,你也喜歡嗎?”

  眼前這個不修邊幅的男孩,與她卻有著共同的語言,安沐想去繼續(xù)深聊下去。

  潘沅卻急了,他極力控制內心的狂躁,沖動已經(jīng)無法抑制,慌張起身去結賬,安沐追過去,搶著付錢,潘沅抓住安沐的手,目露兇像,被他的行為嚇的一動不動。

  “我說了我付就我付,聽到嗎?”

  發(fā)完脾氣的潘沅像個孩子,眼睛里的害怕,完全不是能發(fā)出如此戾氣的人,丟下一句“對不起!”便逃走。

  看著逃走的潘沅,安沐猜測他的行為上的雙項障礙,是燥抑癥的前兆,這個男孩背后的故事或許不是看見的這樣簡單。

  因長期厭食失眠,潘沅已經(jīng)無法在混亂的時間與忽喜忽悲的情緒里過活下去,他很清楚自己內心的問題,也逃避了一段時間,在這樣下去身體就要垮了,不得不去醫(yī)院正視自己。

  “潘沅?咱們又見面了?!?p>  醫(yī)院掛號大廳外潘沅撞見了斷了很久聯(lián)系的安沐。

  也許是他對那次約會太不在意,加之當下潘沅糟糕的精神狀態(tài),著實沒想起來兩個人之間何時有過交集。

  “你是?”

  “上次咱倆見面,你可整整遲到了15分鐘,對吧潘沅?!卑层迓詭嫘Φ恼Z氣,在潘沅破碎記憶里,拼湊出一些印象。

  “安沐,學醫(yī)的,難怪在這遇見你?!迸算淠炯{的回答,預示著他不想再把兩個人的對話繼續(xù)下去。

  “你比上次見面的狀態(tài)更差了,哪里不舒服,需要我?guī)兔幔俊卑层逡廊粺嵝牡南虢o潘沅一點幫助。

  潘沅冷著臉,心里的焦慮讓他對任何不符合自己意愿的要求都極度抗拒,但安沐上次給他的一點印象確實有觸動,他沒說話,把掛號單遞給了安沐。

  “精神科”

  印證了她之前的猜測,也很欣慰潘沅自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愿意用治療來解救自己。

  “我不是神經(jīng)病,但最近失眠,厭食,焦躁,喜怒,把我快折磨死了?!?p>  “我?guī)闳グ?,這個科室的老師我熟悉?!?p>  安沐領著潘沅在人潮如織的醫(yī)院里穿梭上下,潘沅像個孩子跟在她的身后,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但安沐一直坦然,細心的幫他辦理,詢問,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感受如此長時間的平靜與安心。

  “這些藥你記得按時吃,心里治療也要按時來做,對自己要有信心,很快會好起來的,有什么問題及時給我打電話?!?p>  送完潘沅,安沐轉身消失在來往的人流中。

  那一刻他敏感的內心又暖又痛。

  在持續(xù)的藥物和心理治療下,以及安沐的幫助,潘沅漸漸恢復平穩(wěn)的情緒狀態(tài),生活漸漸走入正軌,為了答謝安沐,潘沅主動邀請她約會,并沒有想發(fā)展這段關系,只是單純的謝謝她。安沐提議去看話劇,對潘沅來說,不再想踏入曾經(jīng)的任何環(huán)境里,可他確實從心里感恩安沐,他拯救了自己,還是應了要求。

  兩個人從劇場出來,走在林蔭與燈光混合出的明暗巷道上,車很少,兩個人都沉默在各自的情緒里,安沐在等潘沅開口,潘沅卻未從這兩個小時的回憶里緩過神來,他基本沒怎么看進去劇情,劇場里熟悉的環(huán)境與氣味,讓他與曼麗、丁寧之間發(fā)生的一切不停的往腦子里鉆。

  “今天的戲怎么樣?”安沐看出來潘沅心里有事兒,先開了口;

  “昂,還行吧?!迸算渌季w依然游離;

  “如果不太想看戲,下次我們看電影吧。”安沐看懂了潘沅的心思。

  潘沅不想深入這段感情,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情感再流給別人了,這樣下去只會傷害安沐,他心里確實很感激安沐,更不想現(xiàn)在就直面拒絕她,他沒有作答,兩個人沉默的繼續(xù)往前走。

  “其實,我倆相親都是我父親一手安排的,如果我們結婚了,他就愿意讓我母親從他身邊解脫出來,我知道這件事兒對你我都很不公平?!卑层宓难赞o里沒有埋怨與憎恨,只是很平靜的敘述。

  “我已經(jīng)不知道怎么去喜歡一個人了,我的過去非常不堪,不想傷害你,但我真的很感激你?!迸算淦瓶诙龅?,是他最真實的想法,已經(jīng)無形表達了拒絕。

  “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我,沒關系?!卑层逖劬Φ暮廊黄届o的沒有漣漪。

  “如果你需要我陪你看戲,我依然可以?!迸算浔磉_的一切沒有參雜任何企圖,他真的覺得在安沐身邊的安全感,是前所未有的,給他彷徨的內心,一絲遮風擋雨的屋檐,他很享受這樣的平靜。

  兩個人走在這條平坦又靜謐的馬路上,沒有太多的語言,沒有太多的激情與浪漫,就這樣走著走著走過了相依相伴的十年,他們從朋友到情侶,沒有儀式,更沒有太多的甜言蜜語,安沐從照顧潘沅一個人,到照顧一個家庭,也沒有太多的抱怨與不滿,婚姻成了他們的一直無法開口的禁忌,潘沅不說,安沐不問,她知道潘沅心里切掉的部分,不是靠逼才能愈合的,她愿意等待,就這樣一輩子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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