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現(xiàn)在我有朋!有黨!是國舅爺?shù)呐簏h!
話分兩頭,在劉一燝等一干達(dá)官貴人去西山時,天啟這里,則因為廠衛(wèi)奏報炭價飛漲的事而憂心忡忡,且特地問著魏忠賢:“現(xiàn)在炭價下降了沒有?”
魏忠賢回道:“啟奏皇爺,又漲了些?!?p> 天啟聽后擰了擰眉頭:“再漲下去,百姓如何受得了?有些權(quán)貴大戶也著實貪婪,竟使炭價一直居高不下,你們東廠要好好查查,有哪些權(quán)貴大戶在暗中推高炭價!”
“是!”
這時,同在御前的韓爌奏道:“陛下不必?fù)?dān)心,據(jù)臣所知,國舅爺已安排犬子在城中開了許多門店,叫做綜合門市,專門出售平價煤,但限購,每戶每天只能買一定量的煤。”
天啟頗為意外,看向魏忠賢:“真有此事?”
魏忠賢訕笑道:“奴婢這些日子忙著審涉嫌給邊軍造劣質(zhì)胖襖的奸商,一時還未知道此事。請皇爺放心,奴婢這就讓東廠的人去查證?!?p> “不必!朕微服,親自去宮外看看,順便也看看百姓生活到底被這高昂炭價造成了多大影響?!?p> 天啟說著就又看向韓爌:“韓卿家,一起去吧?!?p> “是!”
韓爌答應(yīng)著。
因為綜合門市有他韓家的好處在里面,所以,一向寡言的韓爌也就在剛才多言了一句。
一時來到宮外,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天啟就看見許多貧民畏縮在墻角雪地上,皮膚凍得發(fā)紫,而不由得喟嘆一聲:“真正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p> 說著,天啟就詢問韓爌:“韓卿家,你說的是真的嗎,張貴他真的在賣平價煤濟(jì)民?”
韓爌回道:“臣豈敢欺君。”
正在這時,天啟就發(fā)現(xiàn)前方一處門店外排著長隊,而這處門店就店名就叫“綜合門市”。
天啟也就走過去,問著一老百姓:“這么冷的天,你們在這里排隊做什么?”
這老百姓回道:“買煤!就這家便宜公道,跟去年平價一樣的價格,只是不能多買,所以每天都得來買。而且不能由別人代替,只憑戶票和保書拿煤。因而,再冷,我也得親自來,不然老婆孩子豈不得凍死?屋里早就沒柴燒坑了!”
“最近不是炭價飛漲嗎,他們?yōu)楹卧敢馄絻r賣?”
天啟又問道。
這老百姓回道:“說是皇上給他們的店有補(bǔ)貼,他們才能買這么便宜??梢娀噬线€是好皇上?!?p> 天啟點(diǎn)了點(diǎn)頭,知道張貴編這么個理由,是想自己做好事,而人心讓自己這個皇帝來收。
接著,天啟又問:“這樣的門店還有多少?”
“一個坊有兩個?!?p> 這老百姓回道。
天啟聽后一言不發(fā),沉默地往外走去。
“魏忠賢!”
天啟突然喚了一聲。
魏忠賢忙走上前來:“皇爺有何吩咐?”
“內(nèi)廷怎么就不知道這樣做?!”
“拿銀子去買煤,然后平價賣給百姓,讓百姓度過危機(jī)?人家張貴能想到,你這個司禮監(jiān)大太監(jiān)怎么就想不到這些,你是忍心看著朕的京師還有老百姓被活生生凍死嗎?!”
“韓卿,還有你們內(nèi)閣外朝,怎么也沒想到?!”
天啟有些責(zé)備地問道。
魏忠賢慌忙匍匐在地:“皇爺息怒,國舅爺宅心仁厚,奴婢的確是不及他的,奴婢一定好好向國舅爺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p> 韓爌也跟著請罪,說了和魏忠賢類似的話。
“起來吧?!?p> 天啟素來也不是個對身邊人太嚴(yán)厲的人,批評了魏忠賢、韓爌幾句后,就沒再說兩人,只又問著魏忠賢:“張貴的這些綜合門市進(jìn)購煤炭時,可找你要錢沒有?”
魏忠賢回道:“沒有?!?p> “那你得主動給!”
“他心眼實在,難道你也跟著實在?”
天啟囑咐了一句,又道:“他心善,不忍心百姓凍死,就把高價煤以平價賣給百姓,還限購,擺明了只是想惠民,卻把這這樣做后得到的人心給朕,那朕也不能白得這份人心,到時候,你主動去找他,他買煤花了多少錢,你就讓內(nèi)廷真的給他補(bǔ)貼多少?!?p> “是!奴婢遵旨。”
魏忠賢回道。
韓爌這時候則替魏忠賢打了一下圓場,說道:“陛下,這里面有件事,您誤會了,國舅爺?shù)倪@些煤不是他買的,是您賜給他的莊田里自產(chǎn)的?!?p> 天啟聽后有些意外:“是嗎?”
韓爌道:“臣不敢欺瞞陛下,這些都是犬子告訴臣的?!?p> 天啟聽后道:“那就更加說明他這人心善實在,跟他姐一樣!有這么多煤不想著去高價賣出去賺更多的錢,卻平價賣還借此機(jī)會讓朕這個皇帝更得人心。”
天啟說著就道:“我們?nèi)ノ魃娇纯此??!?p> 這時候,韓爌忙勸道:“陛下最好不要去?!?p> 天啟不由得問道:“為何不能去?”
韓爌回道:“因為今天去西山的達(dá)官貴人不少?!?p> “為何不少?”
天啟問道。
韓爌忙如實告知給了天啟。
天啟聽后“哼”了一聲:“那更得去了,朕倒想看看,到底是哪些人這么看朕的內(nèi)弟!魏忠賢到時候,你記得把那些人的名字記下來!”
“遵旨!”
……
在天啟到來之前,西山這里,張貴因為直接給做工的百姓發(fā)放煤炭、糧食作為工錢,而激怒了不少企圖囤煤逼百姓賤賣兒女的達(dá)官貴人們,且使得一眾文官開始聲討張貴甚至駁斥因開始有愧疚之心的汪應(yīng)蛟時,徐光啟站了出來,說這時罵張貴的皆是沒有心。
徐光啟發(fā)出的這一不和諧的聲音,就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再次抽在了劉一燝等達(dá)官貴人的臉上。
“徐子先,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劉一燝先質(zhì)問了徐光啟一句。
“閣老,不用您提醒,我知道我在說什么!”
“我本也以為國舅爺在西山是要開淫0庵,而壞世風(fēng),故才來看看,可現(xiàn)在,我不得不承認(rèn),我徐某人,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正如楊大洪所言,國舅爺?shù)拇_是實心為國。徐某慚愧!竟一直在以書生之固有偏見看他。”
“也正如大司農(nóng)方才所言,徐某也感到無顏面對圣上,面對百姓,國舅爺尚知道撫民,使百姓不凍死餓死;可我徐某人,身為都察院風(fēng)憲官,卻連為這些百姓進(jìn)言都沒進(jìn)言過,徐某人真是眼瞎之人也!”
徐光啟這時也激動萬分地說了起來。
劉一燝聽后臉色更加難看。
劉國縉則冷笑道:“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徐子先說是不黨不朋,其實早就在趨附權(quán)貴,與他張國舅朋比為奸!”
“就是!如今朝廷,為何有朱、姚、梁等直臣被先后誅殺,就在于我文官們首先就人心不齊,在于朝中還有一大批奸臣庸臣在!”
給事中郭興說著,就指著徐光啟,聲色俱厲地道:“而你徐光啟就是這些奸臣之一!你不配為我士大夫一員!你沉迷雜學(xué),不重圣人經(jīng)學(xué),背叛儒教,如今更是如此無恥,做外戚朋黨!當(dāng)誅!”
“我徐光啟一向不朋不黨,既然諸位這么說?!?p> 徐光啟說到這里,就毅然向前跨出一步,仿佛跨過了一道鴻溝,走到了對面卷縮在棚屋下,圍擁在火堆旁的流民們中間,看著對面的達(dá)官貴人們道:“今日起,我徐子先有朋!有黨!且是國舅爺?shù)呐簏h!”
流民們很意外地看著身做猩紅官袍的徐光啟,臉上不自覺地溢出笑意來。
“本堂也愿做國舅爺?shù)呐簏h!”
汪應(yīng)蛟受徐光啟的影響,也站了過來,站到了流民們這邊,那一步跨得特別堅實。
“大司農(nóng)!”
劉一燝喊了一聲,都沒把汪應(yīng)蛟喊回來。
“還有我!”
這時,探花出身的翰林編修陳子壯也站了出來。
“還有我!”
“還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