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毅搖了搖頭,“我徹底明白了。我好像又選了個比較難的片段。”
辛蕊挽住他的右臂,“我總是和你說,看小說是一個流動的過程,不要把它拆分成一個個片段。劇集是分開的,但故事是完整的?!?p> 于毅點點頭,凝視辛蕊的眼睛,“受教了。今天這一課來得及時,我果然還是有很多不足,多虧有你在旁邊,愿意時時提點?!?p> 陳夏轉過頭,不想看兩人突然膩歪。
看到云芊和顧祎還有些似懂非懂,秋緣拍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去,“我從心理學上試著分析一下,幫助理解。
“芊芊,作為一個普通人,夏天太熱了,你去買瓜,自己挑了一個不熟的,你會怪誰?”
云芊不假思索,“怪自己運氣不好?!?p> 秋緣點點頭,“這個就叫做內部歸因。那如果是老板幫你挑的呢?”
云芊猶豫了一下,“我自己是不變的,但大部分人會怪老板吧。”
秋緣攤開手,“這個就叫做外部歸因。以女主舉例,如果她認為自己先主動,那么吵架時就不會怪男主,如果她認為男主先主動,那么一吵架就會提到這個。”
云芊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的主動太理所當然了,又對顧祎的主動太不理所當然了?!?p> 江回卻有點懵了,“前面我都聽懂了,但云芊你這句是什么意思?”
顧祎為他解釋,“以我舉例,我的主動表達得過度了。而看到云芊主動時,要覺得就應該這樣,不能有一點受寵若驚或者感謝對方配合的神情?!?p> 于毅結束了和辛蕊的深情對視,總結全文,“所以,我們三個人都拿到了分,又都沒拿全?!?p> 方菲揉了揉眉心,“姐姐,你為什么要寫得這么繞?我懷疑,大部分讀者都拿不到這個閱讀理解的滿分吧?!?p> 陳夏微笑著回答:“你們看其他言情時,有沒有發(fā)現,很多誤會,只要多說幾句就可以解開,卻硬是不說,劇情邏輯就顯得很牽強。
“無法開口解釋的,才能叫做誤會。這是導致兩人分手的一個主要伏筆和矛盾引爆點。如果不這樣寫,就會缺失一部分說服力。
“另外,我還有點小私心,這樣寫可以增加讀者和觀眾的討論話題,有討論就有銷量嘛。雖然現在看來,大家都還沒發(fā)現?!?p> 于毅看著陳夏臉上變得狡黠的笑容,“你在前一本沒有這樣挖坑吧?”
陳夏搖頭,“當然沒有。那一本是純粹的甜文,自然不能摻雜任何雜質。”
于毅松了口氣,“幸虧發(fā)現得早。請你在劇本上把坑都標注出來吧,我算是怕了?!?p> 陳夏搖搖手,“我剛才說過了,這是作者的角度。從小說變成影視,還有導演和演員二次創(chuàng)作的因素在里面,沒必要完全按我的想法拍。
“所以,你問我之前,我沒有多一句嘴,就是因為要尊重你們的創(chuàng)作自由。”
于毅瞪著她,“別!放著你優(yōu)秀的原著不用,我自己創(chuàng)作個什么???這部劇我還是想穩(wěn)穩(wěn)地拍好的,為什么要冒那個風險?你,還有什么問題嗎?”
陳夏笑得有些尷尬,“沒問題,沒問題。我明天就把說明文檔帶給你?!?p> 情緒的表達問題理清之后,其他的也就水到渠成了。云芊和顧祎若有所思地回去重新準備,辛蕊也回到了攝像的崗位。
監(jiān)視器附近的大家,各自找位子坐下,看著劇組開始新一輪的拍攝。
過了一會,云芊和顧祎在沙發(fā)上的對話完成,于毅又拿起喇叭,“停。這次的情緒對了,但表情又有些僵,而且程度的把握不穩(wěn)定。你們先休息一下,我們過會再來一次?!?p> 說完話,于毅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抬頭望向攝影棚高高的天花板。
方菲閉目回味了一下,“我剛才還在想,芊芊和顧祎已經表演得夠好了,為什么還要揪住那么小的細節(jié)不放?這一遍結束,果然感覺就不一樣了。”
于毅是真的放松了,還有閑心為方菲解惑,“這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海洲有人提出過一個微表情的理論。
“除非受過特殊訓練的頂尖特工,絕大部分人,無論再怎么掩飾,都會把一部分心情寫到臉上。
“這種本能,即使死板著臉,都無法克制,更不用說對于演員這個職業(yè),用表情去感染觀眾,是必須要做的事?!?p> 他收回下巴,看看遠處休息的男女主演,“很多明星會說,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為什么越是努力,越是演不好戲?根源也有一部分在這里。
“騙得了知覺,騙不了直覺。你自己情緒沒到位,演出來的就會不自然,越用力就越不自然。觀眾一眼就看見了,就會覺得假,就會從故事的情境里掉出來?!?p> 于毅坐直了身子,嘆了口氣,“顧祎身上還有些科班的影子,自己又肯努力,有這樣好的表現,情理之中。云芊就完全是天賦和積累了。
“云芊這樣的人,十個里有九個是高度敏感的人格類型,特別容易受傷害,你們平時要對她好一點,關鍵時刻也別掉鏈子?!?p> 陳夏點頭,“明白的。她表面看起來傻憨憨的,但我們都知道,那只是對外偽裝的假象和對內自欺的保護殼?!?p> 秋緣和江回一起點頭,贊同陳夏的話,只有方菲一臉驚訝,“是這樣的嗎?我沒有想到誒,看來是對芊芊的關心還不夠?!?p> 陳夏溫柔地摸摸方菲的頭發(fā),“小傻瓜,你也別演了。我們姐妹四個都是高敏感的類型,都有善于觀察生活和別人的能力,區(qū)別不過是先天后天罷了?!?p> 秋緣拿起椅子,笑著坐到方菲的身旁,“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以為我們幾個為什么能這樣投緣,沒說多少話就能互相引為知己?”
方菲紅著臉,害羞地笑笑,就把頭埋到陳夏的懷里,不肯見人了。
秋緣摸摸方菲的頭發(fā),好奇地問陳夏,“我們四個,誰是先天,誰是后天?”
陳夏搖了搖頭,看著懷里的方菲,“剛才說錯了。我們四個都是先天如此、后天加深,就像在別人身上,看到另一個自己,所以才能這么親密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