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我們都被搞懵了。
“媽，你在說什么？你別這樣了好不好？咱們回家吧！”安安扁著嘴，眼淚在眼眶里打著圈圈，似乎再刺激她一點這眼淚就會爆發(fā)出來。
“你放過我吧！”安安媽媽狠狠拔著頭發(fā)，“我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了你這樣的女兒！你害得我還不夠嗎？！這么多年，你怎么有那么多手段可以使，居然可以用這么多年，來折磨我？！！”
我跟弟弟都回頭盯著安安。安安的表情不變：“媽媽你說什么……媽媽我聽不懂啊，媽媽你感染了病毒糯米那里有藥我求求你吃藥好不好？……媽媽你吃了藥我們就去找外婆，然后我們回家，回家像原來一樣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好不好？”安安說著說著大顆大顆的眼淚就開始掉落下來，嗚咽抽泣的樣子讓人看著就十分心疼。
“病毒？外婆？家？你這回又用這個故事來騙人嗎？真是好笑居然每一次都有人被你騙到……你說說看你哪里來的外婆？咱們哪里來的家？家早被你賣了??！那個叫誰，姓梁的，兩年前你賣給他連說都不跟我說一聲的?。?！真是養(yǎng)了個強盜、騙子?。?！天殺的拿了錢就去讀大學了，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一覺醒來連家都沒有了?。。”蝗粟s到大街上?。?！你現(xiàn)在還好意思跟我提家？？”他媽媽似乎有些癲狂了，吼得歇斯底里的。
“媽，你在說什么？我們有家啊，你好好吃藥我就帶你回家好不好？媽媽你是不是生病出現(xiàn)什么幻覺了？”安安似乎有些害怕這樣的媽媽，她的身子漸漸往后退去，靠在車壁上。
“我出現(xiàn)幻覺？你是嫌自己的幻覺還不夠多吧？！天天以為自己是個公主，告訴你，你媽就是個撿垃圾的?。?！咱們高貴不到哪兒去！?。e天天幻想自己是富人小姐，誰不知道你從小就會騙錢讓人給你買東西。我是造了什么孽才養(yǎng)了你這個糟踐玩意兒哦……這我就不說你了。長大了居然騙到你媽頭上來了？！！房子不但給賣了，還到處給我欠了一屁股債，我不活了?。。∧憔团沃以琰c兒死了你就開心了是不?。?！”安安媽媽捶胸頓足，青筋都吼出來了，嗓子原本就粗啞難聽，現(xiàn)在更是凄厲可怖。
“媽媽……你說什么……媽媽你怎么了你變回來啊媽媽……媽媽你不要這樣……”安安愣愣地看著這樣的媽媽，顫抖著蜷縮起四肢，抱成一團，把臉埋進膝蓋里，似乎再也不想要看到這一幕，痛苦萬分。
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相？？我跟弟弟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想了想，鼓起勇氣對安安問道：“你不是說媽媽感染了病毒嗎？怎么看起來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這樣的情況更像是我們的“爸爸媽媽”那種類型啊。
“你不相信我？??！”安安猛地抬起頭，瞪大了眼睛仿佛非常難以置信一般看著我，眼神充滿了受傷。我連忙否認：“不是不是，我只是想問你有沒有給她吃過別的藥？”
“沒有。”她又重新把臉埋回膝蓋，一副悲傷過度渾渾噩噩的樣子。
這下該怎么辦？我看看還在車外哭罵的安安媽媽，又看看仿佛想逃避一切的安安，走也不是，留下來也不是。不由得求助地看向弟弟。
弟弟從剛才開始一直盯著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許久才回過頭對安安說：“安安姐，不然我們先去找你外婆吧。反正你媽媽現(xiàn)在也不愿意跟我們走。”
“你在說什么？把我媽落在這里那我媽丟了怎么辦？”安安果然抬頭，一臉憤怒。
弟弟單純地眨著眼睛：“你不是還很愛你媽媽的嗎？那為什么不跟她好好解釋清楚？我看她現(xiàn)在這樣不像是中病毒，像是單純氣了過頭，好好說應該能說清的?！闭媸遣《驹缇妥龀鍪裁捶侨祟惻e動了，類似于用右手掰斷自己的左手來砸玻璃等等。
“她中了病毒的?！卑舶惨豢谝Ф?，膽怯地看她媽媽一眼?！啊宜F(xiàn)在這樣我很怕?！?p> “你怎么知道她中病毒的？”弟弟一副好奇的樣子。
“就那天，我們到D市，她就突然不對了，對我特別兇，把外婆都嚇跑了?！卑舶搽p手捂著臉，肩膀微微顫抖著，似乎不想再回憶起那天的場景，“我不敢跑，那時候那么亂，我怕我跑了媽媽就會被抓起來了。我就哄她回家，騙她安撫她然后把她反鎖進房間不讓她出來?！?p> “所以那個‘家’是你外婆家是嗎？”弟弟歪著頭問，“你們干嘛偏挑這么特殊的時候來外婆家？”畢竟國內一開始病毒爆發(fā)就是在D市，安安和安安媽媽不可能不知道。
“我……我們擔心外婆，她年紀太大了，不能坐長途交通工具來B市跟我們一起。可是我們實在不忍心放她一個人在這邊，所以就過來了。”安安仍然低著頭，雙手沒有從臉上離開。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那你能告訴我為什么把藥放在外婆身上嗎？”弟弟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副駕駛上的卡通U型枕，“明明是那么體弱的外婆，在這么緊急的時候，你就不怕珍貴的藥被人搶走嗎？”
“那……那是因為我關心外婆！要是我們三人里面說誰最需要藥品的話，肯定就是外婆了呀。萬一她失散了，藥在她身上，至少能保證她沒事。”安安放下了雙手，定定地看著弟弟，臉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地有說服力，可這一招對弟弟來說似乎沒用。
“哦？你真那么關心你外婆？那你真認為那么虛弱的一個老人，只靠一瓶藥，就能在這座病變的城市里生存下來？”弟弟沒有看他，一只手細細地描繪著U型枕上面繡的英文字母，“你跟我姐聯(lián)絡兩次，似乎一句都沒提過‘去找找我外婆’吧？你對你外婆這么淡薄的感情，居然會支持你來這么危險的一座城市？”
“我……我是陪我媽來的，你什么意思啊？！”安安的臉色已經(jīng)有些變了。
“所以說其實你根本不關心你外婆?！钡艿芙K于正眼看向她，眼中卻透著一絲冷酷，“或者說……就像你媽媽說的，真的有外婆這個人嗎？你這么缺錢，你的藥，其實早就被你賣了吧？”
“你說什么？！”安安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她狠狠地瞪著我弟，轉頭又對著我：“于糯我真是看錯了你，你不想幫我你就直說犯不著借你弟來罵我?。 ?p> “這跟我姐無關，”弟弟搶在我想辯解前開了口，“我看出你在撒謊，是因為你媽媽從剛才開始在外面哭，哭了這么久，你看都不看她一眼。我從來都沒有聽說，得了那種病毒的人還會有感情，還會哭。反倒是你，裝痛苦了這么久，卻還是沒有開車門去直面你媽媽，而是一直縮在車廂里，仿佛你跟你媽媽是不同世界的人。沒錯，就跟你的幻想一樣。要是換成是我，或者是我姐姐，不管我們的媽媽變成什么樣子了，我們都會想不顧一切陪在她身邊，站在她身邊，希望她好起來，希望她回來。而不是畏縮在另一個空間里，什么都不做?！?p> “而且，剛剛我不過說了你兩句，你就馬上怪到我姐頭上。看來‘感情’這種東西對你來說真的不怎么重要嘛。我姐知道你沒什么錢，大學一直幫你刷卡請你吃飯的事情你以為我不知道？而你，就這么報答她。姐姐，你真是瞎了眼睛?！钡艿茏詈笫菍ξ艺f的。說完，身子轉回駕駛座，再也沒有回頭。
安安氣的全身發(fā)抖，卻又沒有再反駁。她緊緊咬著下唇，胸脯快速地起伏著，臉色慘白地在那里坐了幾分鐘后，開車門“嘭”地一聲離開了。
她媽媽也早在不知什么時候離開了。頓時寂靜黑暗的街道只剩下我們，以及冰冷黑暗的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