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字畫之間
“客人要買畫嗎？”，身后忽然傳來低沉的聲音。
榮嘉安雖然看得入神，卻還是注意到了身后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一步三響，頓時就想到了是之前的那個拄拐的攤主。
榮嘉安轉(zhuǎn)移了視線，故意看了一下四周墻上的名人字畫，點頭道：
“老板這里的珍藏還真是不少呢！”
那人在他身后回道：“不知客人看上了哪一副呢？”
榮嘉安轉(zhuǎn)身一看，果然是他，此時的老板已經(jīng)摘下口罩，露出一張憨厚的臉。
雖然身有殘疾，卻面帶微笑，一副和氣生財?shù)哪印?p> “我不太懂畫，只是隨便看看……”
榮嘉安雖這么說，老板卻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似有疑問：
“客人不必為難，若是有問題可以說出來，大家互相借鑒學(xué)習(xí)也是好的。就算買賣不成，也可以交個朋友么！”
榮嘉安想了想，開口問道：
“我就是奇怪，為什么你要在這么多名人字畫當(dāng)中掛一副如此普通的畫，這幅畫是有什么深意嗎？”
老板笑了：“客人覺得這幅畫很普通？”
榮嘉安趕忙解釋道：“抱歉，是我失言了！可能是我孤陋寡聞，不認(rèn)識這位大文豪。”
老板沒有生氣，仍就心平氣和：
“我說過，客人不必為難，有什么高見還請直言。齊先生曾經(jīng)說過，作畫在似與不似之間，不似則欺世，似則媚俗。
字畫之所以珍貴，是因為有人愛惜，就算是一個墨點，有人喜歡，那也是價值千金。
如此看來，文豪之說也并不是絕對?！?p> “既然老板您這么堅持，那我就直說了?！?p> 卜小鑫聽到兩人的談話，也湊了過來。
“我剛進(jìn)來的時候就感覺有些奇怪，老板怎么會有這么多的古董字畫，據(jù)我所知這其中的某些應(yīng)該是在博物館里展出的。
但后來仔細(xì)一看我才知道，原來這些都是高仿的。”
“哈哈哈！”
老板笑笑，不置可否。
卜小鑫皺眉，拉了拉他的衣袖，斥道：“你瘋啦！在店主面前說人家這些都假的，況且你咋知道這些都是假的？”
榮嘉安沒有隱瞞，干脆當(dāng)著店主的面開張布公地說道：
“本來辨別古董真假這種事我是斷然不會的，咱不是干這個的，況且又是在人家店里。
可墻上這些字畫實在是假得離譜，我覺得應(yīng)該是老板有意為之?！?p> 他指著上面說道：“其實很簡單，如果這些都是真跡，那上面應(yīng)該早已經(jīng)被蓋滿了印章……”
卜小鑫一看果然如此，這些畫上別說是歷代帝王的印章，就連本尊的都沒有，看來這真是老板給大家開得一個玩笑啊。
見那個老板也默認(rèn)了，卜小鑫也附和道：
“不過就算是假的，我看作畫的人也很不簡單，能把不同時期的名畫仿得這么真，也是有很高的水準(zhǔn)了。”
聽到卜小鑫的贊譽(yù)，老板似乎很受用。
“小兄弟眼光獨(dú)到，真是佩服。不瞞你們說，這些畫卻是高仿，我將這些話掛在這里，實則是為了充數(shù)的?！?p> 榮嘉安奇怪，這胖子平時也不見他多喜歡古玩字畫啊，怎么這個時候卻點評起來了。
只見卜小鑫背對著老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榮嘉安立馬明白了。
老板沒有理會兩人的眼神交流，指著剛才那副榮嘉安看得出神的畫問道：
“我看你剛才在它面前駐足了很久，不知可有什么高見吶？”
對方?jīng)]有說別的，而是直接對這幅畫展開了詢問，既然是以文會友，榮嘉安便認(rèn)真地答道：
“既然都是高仿，那我想這幅畫也一定是歷代名士的大作，可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什么出彩的地方，甚至有些奇怪？”
“哦，哪里怪？”
“我不懂畫，只是單純覺著這詩詞有些怪。
像是一人獨(dú)自在這神州大地闖蕩，他做了很多事，可最后卻又偏偏遁入空門，那這一切不是白做了嗎？”
老板看了看落款的詞句，徐徐地說道：
“嗯……若只是看字面意思，你這么分析也不無道理。”
“難道還有更深層的意思？”
他慢慢地轉(zhuǎn)過身去，一瘸一拐地離開，走時留下一句：“或許吧……”
本來聊得挺好，可老板聽了他的評論卻直接走開了，著實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看老板坐回到自己的柜臺里面，表情略顯憂郁。
兩人商量了半天，決定還是不要在詢問測試的事情，直接離開了店鋪。
榮嘉安雖然離開了騾馬巷，可這一路他都在想著那副山水畫，明明就在眼前，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那首詩到底有什么特別的，讓你這么在意?！?p> 榮嘉安反問：“你也注意到了？”
“我懂個屁?。 ?p> 榮嘉安解釋說對于那個詩詞的說辭不過是隨口應(yīng)付的，他更在意的其實是畫中的山水。
“山水？我看很普通啊，有山有水有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名家的真跡?！?p> 榮嘉安愁著眉搖了搖頭，“到底是在哪里見過呢？總覺得很熟悉，算了，不想了。”
老板盤坐在炕沿上，嘴里叼著煙嘴，一個呼吸后，深深地吐出了一個煙圈。
“好不容易來了生面孔，還以為能有些收獲呢。”
旁邊人一個婦人回道：“墻上掛著那么多名畫，他只單單看了這幅，我看事情沒那么簡單，是不是你急于想知道，所以語氣重，嚇到了人家？”
老板露出回憶地表情道：“我都是很平靜地在試探，他回答我的問題時也很從容，應(yīng)該只是普通的路人吧?！?p> “普通的路人？”
那婦人反問道。
“這些日子來店里的都是些什么人，不都是想通過測試得到那些東西的人嗎。有幾個是來真正看東西的。我看吶，不是他們有問題就是你腦子有問題?！?p> 老板聽完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面色一沉：
“那么多副名畫不看，偏偏在那幅畫前駐足了許久，這分明是對畫的內(nèi)容感興趣啊。
難道說他只是故意表現(xiàn)出對詩詞的不解，實際是為了混淆視聽……”
那婦人嘆了口氣：“哎，眼看又快到十五了，這一節(jié)一劫的，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要不你……”
老板默默地注視著杯子里飄起的茶葉，久久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