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引爆
在看過張得九的身體狀況后，榮嘉安根本無法想象這個人是怎么挺過來的。
當(dāng)他的氣和意識進入了張得九的意識之源后，發(fā)現(xiàn)這里的一切和他以往的認知完全不一樣。
氣海中空空如也，面積輪廓呈現(xiàn)出不規(guī)則的齒輪狀，上面還附著很多黑色的不明物體。
仔細看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些黑色不明物體竟是一只只貪婪的蟲子，在啃噬著他的氣海。
它們互相擠在一起，就算沒有了氣，嘴里也不閑著，連泥土都不放過。
這樣的環(huán)境，哪怕只是意識存在，也憋得他難以呼吸。
當(dāng)氣進入人體后，首要的就是先去洗刷內(nèi)臟和筋骨。
可這一探不要緊，張得九的身體情況再度讓他感受到什么叫連呼吸都是奢望。
他全身上下的骨骼鈣化極為嚴重，很多氣刮到的地方，直接化成了粉末。
骨節(jié)連接處的筋肉、骨膜和韌帶薄的像一層紙。
血液流動很慢，已經(jīng)粘液化；經(jīng)脈多處受阻，導(dǎo)致血流不暢。
但這還不是最嚴重的，張得九的臟器大多已經(jīng)停止工作，大腦里面還布滿了空洞。
這樣的景象讓榮嘉安徹底放棄了將他發(fā)展成傭使的念頭。
“他……到底是怎么熬過來的？”
然而榮嘉安不知道的是，此時在張得九的氣海上方懸著一滴水珠，它呈球狀在空中漂浮著。
卻因為太小，又忽隱忽現(xiàn)，榮嘉安根本沒有注意到。
雷勝為了逼問出那書在哪里，給他施了鬼咒。
這東西立時三刻便會毀掉人的免疫系統(tǒng)，并促使大腦不停分泌疼痛感。
免疫系統(tǒng)的破壞和缺失，使得人的內(nèi)臟如同暴露在戶外一樣，失去了保護。
稍微進入一點臟東西或是病菌，便會受到致命般的傷害。
腦部的神經(jīng)元不斷被邪物刺激而產(chǎn)生痛感，人若是長時間處于這種疼痛的狀態(tài)，便會休克。
而醒轉(zhuǎn)后，又是無盡的痛苦在等待著你。
那雷勝還在他身上種下蠱毒，并用強力的精神刺激藥品使他時刻保持清醒，
以此來消磨他的意志。
其實他早就想自殺了，但不知為何，自己一旦陷入將死的狀態(tài)，就會馬上清醒過來，
應(yīng)該是對方使了手段，這條路根本走不通。
張得九看到榮嘉安的到來，為他擔(dān)心的同時，心里也不免慶幸，因為今天自己終于可以解脫了。
其實如果張得九開口讓榮嘉安了結(jié)自己，后者是絕對不會這么做的。
但當(dāng)他的氣進入張得九的身體，他便知道自己不用說了。
榮嘉安的氣雖然有增強體質(zhì)的功效，但那也是要建立在身體能熬過去的前提下。
現(xiàn)在好了，這氣變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想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氣息在一點點的消散，氣海中那僅存的一滴，也不足以再去與身體的
痛苦做抗?fàn)幜恕?p> 本來就痛苦的他，又經(jīng)歷了榮嘉安氣的洗禮……
哎！
之前經(jīng)歷過種種磨難的他，又怎么會在意再多一分呢？
他閉上眼睛，保持靜止，將體內(nèi)所有的能量全都聚集起來，一點點地推向心脈。
一秒、丹田……
兩秒、結(jié)腸……
四秒、脾胃……
六秒、胸腔……
數(shù)秒后，他終于發(fā)出了那最后一聲吶喊：
“活下去！”
這一聲“震耳欲聾”的吶喊是張得九耗盡生命的吶喊。
由于心血不足，四肢立時便出現(xiàn)了缺血性的青斑，臉色也黑了下來。
他最后的掙扎不是求生，而是要最后一次履行那個人的囑托，讓孩子平安長大。
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
榮嘉安睜大著眼睛，無措地看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眼淚吧嗒吧嗒從眼底滑落下來。
“滴答”
張得九氣海中的那最后一滴水也隨之掉落了下來，周圍那黑色蠕動的蟲群早已饑渴難耐，
頓如黑色迷霧般向著中心聚攏過來。
喊出最后一句話的張得九，眼珠外凸，臉部僵硬，胸口已不見起伏。
“張得九，張得九！”
兩人趕忙趴到他的身邊搖晃著他的身體，可此時的張得九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全身僵硬，
連眼睛都閉不上了。
人沒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相認的場面，也是離別的場面。
“他用生命保護了我……”
榮嘉安眼淚汪汪地重復(fù)著這句話。
是啊，很多人都在日復(fù)一日地做著某件事，這都歸于使命二字，張得九也不例外。
榮嘉安眼睛死死地盯著張得九，這是他生平第二次怨恨自己的無能，第一次是榮大海出走。
卜小鑫知道榮嘉安心重，這樣的事情他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但此處并不是傷感的地方。
他勸慰著榮嘉安，不如先把人帶走……
轟！
兩人眼前突然火光乍現(xiàn)，只見那張得九的身上突然應(yīng)聲燃氣一團熊熊大火，火舌直飛洞頂，
驚得兩人一個后仰急忙躲了過去。
這火并非一般的火，是藍光般的火焰，而且溫度極高，感覺臉都要融化了。
只一分鐘的時間，火就自然熄滅了。
本以為會有骨質(zhì)留下，卻發(fā)現(xiàn)張得九躺的地方什么也不剩，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團黑影。
“?。。?！”
看到這一幕，榮嘉安生氣地大聲叫了出來，他一拳打在一旁的墻壁上，
“砰”
墻壁凹進了一個大坑。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連尸體都不給留，雷！勝！”
“嘉安！”
卜小鑫怕他激動，叫了他一聲。
榮嘉安就這樣站在原地也不說話，不管卜小鑫怎么勸他就是不動。
他這樣站了足足五分鐘后，慢慢地直起腰，向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卜小鑫知道他的性格，但現(xiàn)在是大敵當(dāng)前，忍不住對他喊道：
“你就打算這么去找雷勝嗎？平時理智的你去哪了？以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對戰(zhàn)時肯定會被他趁虛而
入，你振作一點好不好！”
榮嘉安停住腳步，回頭對他說道：“不可沖動，不要妄為，我都記得……走吧?！?p> 戟霄鵬慢慢抬起了頭，雙眼有些疲憊地看著天花板，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當(dāng)他再次平視前方時，眼神慢慢移到了面前的一個牛頭骨上停了下來。
那牛頭骨上架著一本書，因為牛角形狀奇特，正好可以將書固定。
烏黑的書皮磨損的已經(jīng)很嚴重了，右邊的裝線也早已看不出它本來的顏色。
這不過是一本老式的書冊，翻頁處還是在左手邊。
書名是手寫體，意味著它并非是廣刊的讀本，而是孤本。
其曰：《天海啟明簿》
打段旌帶著兩人見到張得九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法隱藏下去了。
其實大祭司的身份他也早就核實過了，正是害死自己師兄的罪魁禍?zhǔn)住ⅲ?p> 而他遲遲沒有動手的原因，是因為想借此機會順便將操縱黑市的幕后主使一起給揪出來。
雖然人是被太仙游接手了，但在那起事件中，他雷勝不過是扮演了一個窩藏元兇的角色。
表面上看，那件事是在趙影彪的策劃下實施的，但段旌知道沒有黑市上層點頭，一向?qū)ν獗兄?p> 中立態(tài)度的黑市，是不可能冒著風(fēng)險做出這種營私舞弊的事來的。
自己所在的空法寺是宗教體系中最大的宗門，黑市不得不給個交代。
可要是一個小門小派，或只是一個江湖上的無名小輩，他們又會如何解決呢？
看著天堂俱樂部和總壇里的景象，段旌不難想象出那些無辜者的下場。
而自己堅持引出戟霄鵬便是為了這個目的，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事能夠推進，正是戟霄鵬和黑市上層協(xié)
商的結(jié)果，這里面擺明了有利益交換。
你黑市生意做的有多好，勢力有多大，都給我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但狐貍既然露出了尾巴，我段旌就不會慣著你！
以上便是段旌一直以來的想法。
但在他發(fā)現(xiàn)惡鬼煞的鬼氣外泄之后，他便意識到這件事不會再繼續(xù)朝著自己的方向發(fā)展了。
因為惡鬼煞的鬼氣外泄，導(dǎo)致它可能無法達到戟霄鵬預(yù)期的效果。
據(jù)說戟霄鵬煉制這個東西，是為了開啟通往大正法域的大門。
如果它沒有這個效用，那戟霄鵬也就不會來了，既然對方不會來，
那繼續(xù)隱藏的計劃也就變得沒有意義。
既然計劃趕不上變化，那干脆就先帶著榮嘉安他們把張得九救出去再說。
等事情都平息之后，再慢慢幫他治療身上的蠱毒，就像他救儺鈴一樣。
可張得九后來的遭遇，卻是他沒有想到的。
離開總壇的段旌，腦中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在雷勝回來之前盡快將惡鬼煞毀掉，
此時它已經(jīng)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可當(dāng)他飛一般地趕到山洞外時，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那道紫紅色光柱不見了，只剩下天空中那片卷成旋
渦狀的彩云。
鬼氣怎么不見了，難道雷勝已經(jīng)回來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然而就在段旌趕到洞口，想要進去跟他真刀真槍開干的時候，
忽然從里面匆忙跑出來一個小嘍啰，
見段旌站在門口，給他嚇了一跳。
段旌見他神色匆忙，倒也沉得住氣，低聲問道：“什么事這么慌張？”
那小嘍啰顯然是被嚇到了，磕巴著說：“大大……大祭司讓我去多找?guī)讉€弟兄來?！?p> “找人做什么，仙主呢？”
“仙主他，他老人家還沒回來呢？”
“到底怎么了，給你嚇成這樣！”
那人聽到段旌的口氣強硬，雙腿一軟，立時跪了下去，哭喪道：
“左護法救命??！大祭司他……他瘋了，那些找來的村民一個個都被他扔進了大鍋里，
現(xiàn)在還要扔我們，說這樣能抑制鬼氣外泄，您快救救命吧！”
段旌這才明白，原來鬼氣是他用這樣的方法給生生給憋回去的。
就像是往開水鍋里倒涼水，雖然可以暫時止住熱水冒出，但過不了多久，
還要繼續(xù)添水，這完全是治標(biāo)不治本的方法。
連小孩子都知道，這種時候一定要關(guān)火才行啊。
段旌讓他趕緊離開這里，自己則徑直走了進去。既然雷勝沒有回來，那就好辦了。
一進洞中，遍地狼藉，到處是殘肢混著各種污穢。
還有好幾個太仙游的門眾不知死活地躺在地上，應(yīng)該大祭司在等著大鍋“上氣兒”
的時候打算往里扔呢。
段旌陰沉著臉，恨聲道：“你做的好事！”
大祭司見段旌前來，不僅沒有羞愧，反而得意地笑道：
“幸虧左護法給我提醒，讓我想到了這個方法。正好你也做個見證，惡鬼煞出現(xiàn)意外，我可都是
一直奮戰(zhàn)在第一線的，至于你嗎……桀桀桀！”
是啊，這種人怎么會因為殺死幾個人而感到羞愧呢。
他看了看自己之前已經(jīng)布置好的火藥，泥土和墻壁都還完好，看來并沒有被發(fā)現(xiàn)。
現(xiàn)在雷勝還沒有回來，正是毀掉惡鬼煞最好的時機，自己的布置還在，那就連帶這個殺死自己師
兄的兇手一并除掉。
想到這里，他上前一步，對大祭司高聲說道：
“你全心全意幫仙主煉制惡鬼煞，連出現(xiàn)意外都不肯離開半步，真可算得上是居功至偉了。
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就永遠留在這里吧，吉！英！”
大祭司聽到這話，得意的神色漸漸冷了下來。
“你……你說這話什么意思？”
段旌哼了一聲，“好叫你死的明白，我乃空法寺俗家弟子段旌，加入太仙游就是為了要找出殺害
我?guī)熜值膼喝恕?p> 你當(dāng)日殺害我?guī)熜趾缶捅缓谑械娜搜┎?，后來他們移花接木將你放走，還在太仙游給你安排了個
大祭司的職位。
我可有說錯??？
但你們這招瞞天過海的伎倆騙的了我?guī)煾?，卻騙不了我。當(dāng)我看見那具尸體時便知道，那不過是
你們在外面隨便找的一個替死鬼罷了。
黔省果然是一個容身的好地方?？商炀W(wǎng)恢恢，你做的業(yè)，終有一天會報應(yīng)在自己的身上！”
大祭司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沒想到那堂堂太仙游左護法竟是為了自己而來。
沒錯，此人確實是吉藤的弟弟吉英。
為了他的事，趙影彪當(dāng)時故意做局欺瞞空法寺住持，并把他本人送到了雷勝的手里。
雷勝不僅接納了吉英，還讓他坐上了大祭司的位置。
他能如此安排，除了因為他與趙影彪本就認識之外，還因為雙方陣營上層一直都有勾結(jié)。
這事段旌后來也發(fā)現(xiàn)了，才讓他有了暫時留著吉英繼續(xù)追查黑市上層的念頭。
既然被認出來了，那吉英也不再狡辯，陰陰地說道：
“原來那個禿頭是你的師兄……不過認出我又怎么樣，你自信有本事能殺死我嗎？你的實力我早
就知道，不過和我一樣是初化境罷了。”
段旌無所謂地搖了搖頭：“我無意與你做這種爭執(zhí)，因為我根本沒打算和你動手?！?p> 他說完來到一處石壁前，伸手一探，石壁崩裂，從里面抓出了一個提前埋好的土制火藥。
“像這樣的東西，這洞里還有很多，我本來是想毀了惡鬼煞，卻沒想能捎帶上了你。
以這樣的方式把你帶走，真是便宜了你！”
呲呲~~~~~~~~
段旌說完一把拔掉了火藥的保險，引線燃燒的聲音如催命符咒般充滿了整個山洞。
“你瘋啦！”，吉英尖叫道。
段旌毫不在意，將手里的火藥又放回石壁中后說道：
“我一直都在等這一天，只可惜……雷勝不在！”
說完，段旌盤腿而坐，手呈天地之勢：
“地羅神！”
大祭司雙眼瞪得溜圓，尖刺刺地喊道：“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