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哭喪
陳渝帶著眾人來到一座小院前。
還沒進門就能聞到一陣清香，只見四周到處是青竹，欄珊也是青竹，一副綠意盎然，而小院與其極搭，青磚白瓦，樸素內涵。門外掛著對聯(lián)，是諸葛先生的名句：非淡泊無以，非寧靜無以致遠。
上書吃竹軒。
美味看著這牌匾頗有些好奇，不禁問道：“師父，為何這般清靜風雅地，要叫做吃竹軒？”
陳青卻是不奇怪，裝做一副老學究的模樣得意道：“這里有那么多竹子，當然是留著吃了，一個人若是肚子很餓的時候，那就會常常忘記風雅是什么了，那不叫吃竹軒叫什么？你這個小家伙，還得多學啊?！?p> 蔣大幾個也符合道，沒錯沒錯，就是就是。
陳渝哈微微一笑道：“這里原先是叫隱竹軒的，可是師父覺得“隱竹”這個名字雖然很雅，現(xiàn)在卻也變得俗了?！?p> 這下?lián)Q陳青不解了，問道：“師父，這又是什么道理？”
美味卻領悟了，道：“因為第一個用“隱竹軒”做軒名的人雖然是個很雅的人，但第十八個還用“隱竹軒”做軒名的人就像是個俗不可耐的大笨蛋了，是不是師父？”
陳渝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啊。”
不過，這其中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里的竹子可沒少讓當年自己這個沒錢的窮鬼偷偷拿出去賣過，自己也因此常常在這里吃“竹筍炒肉”，所以才該叫做“吃竹軒”。
“然而這個俗不可耐的大笨蛋早已等候多時了?！?p> 一個身穿黑衣，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緩緩開了門朝眾人笑道。
美味漲紅了，臉趕忙賠禮道：“老師傅，失禮了失禮了。”
老和尚擺擺手，道：“哪里哪里，小施主目光獨到，聰慧過人，才讓老和尚欽佩啊?！?p> 他隨后看著陳渝笑道：“小渝啊，你可有了個好徒弟啊。”
陳渝說笑道：“姚師傅，哪里哪里啊，是他們有個好師父而已。”
姚師傅哈哈大笑道：“嗯嗯。”
陳渝望了望四周，不禁問道：“我家老爺子今天沒在這蹭吃蹭喝？”
姚師傅一聽，面露難色。
陳渝奇怪道：“怎么？難道我家老爺子……”
姚師傅雙掌合十，低頭嘆道：“唉，前不久剛走?！?p> “??！”陳渝聽此噩耗，竟是難過的癱在地上，伏地大哭起來。
他也不知道是從哪整出一條白色頭巾來系在頭頂，哀嚎大唱道：“我滴個老爺子誒！你怎么倒下啦！你走了，我可怎么辦??！誒！你們一起啊，快來快來?！?p> 姚師傅：“……”
他還向弟子們招手道，又接著大哭……
美味還在猶豫，陳青已經跟著師父倒在地上一起哭了，“哎呦我滴師爺??！咱們爺孫女倆都還沒見面呢，你怎么就先去了啊！嗷嗚嗷嗚！”
不愧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小丫頭哭得竟是比師父還要“青出于藍”。
蔣四兄弟幾個也向來是愛湊熱鬧的，也倒在地上哭墳起來。
所幸吃竹軒是距市頗遠，不然也不知道有多少圍觀了。
許久過后，陳渝才漸漸站起身，一邊低頭抹淚，一邊向姚師傅哭道：“嗚嗚，也不知道老頭走之前有沒有留下點什么，比如，錢什么之類的。”
姚師傅點點頭道：“有?！?p> 陳渝頓時不哭了，兩眼放光，“在哪？”
姚師傅立馬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遞給陳渝一看。
陳渝問道：“這是……銀票？”
“不，是欠條，總計欠老和尚我二十兩銀子，請問是現(xiàn)銀還是……”
陳渝一聽是欠條，立馬不干了，倒在地上就像個潑婦一樣打斷了姚師傅的話，又大哭道：“哎呀！你這個死老頭喂！欠什么不好你欠錢，你就是把我賣了也沒有??！我跟你不熟?。 ?p> 陳青也有樣學樣，招呼四兄弟一起哭道：“老爺爺誒，我們跟你不熟，不熟啊，嗷嗚嗷嗚?！?p> 姚師傅十分淡定，他知道，這錢肯定是從陳渝口袋里拿不出來了的，師徒倆一個樣，摳門！
這時，在煙雨樓喝了一頓好酒后的某個老頭，也已提著小酒哼著小曲回“吃竹軒”。
這不，還沒進門呢，就遠遠聽著一群人的哭喪聲，漸漸又成了咒罵聲，老頭暗自好笑，心想，這一準又是哪家男人欠了賭債又橫死了，可憐這家妻兒老小的要替他還賬。
可慢慢的，臨近“吃竹軒”，老頭發(fā)覺出不對味了，不對啊，這好像是哭自己?。?p> 這可把老頭氣得一塌糊涂，咬牙切齒，轉念一想肯定又是那個老和尚出的鬼，不禁在遠處就在臭罵道：“你個臭和尚，我不就欠你點銀子嗎，你至于嗎？”
陳渝眾人聽到罵聲忙轉頭來看只見一個形容枯槁還略顯駝背的老頭正氣沖沖的趕來。
這簡直讓陳渝嚇了一跳，左右手忙拉住陳青美味，撒腿就跑，邊跑還邊叫道：“老頭子還魂了，風緊扯呼！”
這世上能讓陳渝害怕只有三個人，其中一個就是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老頭。
因為這個老頭不但是儒家的一位大賢，還是遠近聞名的書院山長，最主要的就是他陳渝的師父！黃明陽。
黃明陽也看清楚了人，又大罵道：“娘的，家門不幸！”
隨后又左右張望起來，他不是在看什么，而是在，找磚頭！
陳渝卻已經跑遠，回頭做了個鬼臉道：“拜拜了老爺子，下次再來看望您老人家！”
黃老頭一看，冷哼一聲，笑道：“哎呀，還跑得了你？”
說罷，當下抄起左腳步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瞄準其后腦勺，只聽“嗦”的一聲。
再只聽遠遠一聲，“哎～呀！”
陳渝應聲倒地。
老人瞥眼看了看還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五人。
蔣不錯低著頭，左顧右盼就是不看老頭道：“誒！二三四弟啊，今天天兒不錯啊?！?p> 蔣不對道：“是啊，萬里無云啊?！?p> 蔣不對道：“這下雨天怎么會沒云?。克牡?，你說呢？”
蔣不錯道：“不知道，反正我現(xiàn)在就想逃?！?p> 四步行街兄弟幾個以一副“我只是湊熱鬧”的模樣慢慢爬起，撣去身上灰塵，吹著口哨慢慢走出圈外。
陳青還是很講義氣的，只見她一只手抓過美味，一只手簒緊拳頭，兇巴巴道：“老爺爺我勸你快點離開哦！我?guī)煾缸钕矚g裝死了，等一下他突然站起來可就不好了！他打人可兇了！嗷嗚嗷嗚的！”
老人冷眼看了陳青一會兒，陳青也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半晌后，老人哈哈大笑，說道：“這臭小子收了兩個好徒弟啊。”
美味一聽，就知道了眼前這位老人就是以前師父常說起的脾氣古怪師爺，忙拉著陳青跪下說道：“弟子參見師祖?！?p> 老人招呼兩人起身，說道：“嗯，不錯，悟性也是極高啊。你們叫什么名字？”
美味道：“弟子是師父的二弟子南美味?！?p> 老人道：“嗯，原來是那老滑頭的孫子，怪不得了?！?p> 陳青道：“弟子是師父的大弟子陳青?！?p> 老人點頭，似是回憶般說道：“陳青吶，好啊?！?p> 陳青心下有些奇怪，難道師爺爺認識自己？還不等到她回神，只見老人忽然就來到其身前，一把扣住其脈門。
陳青掙扎不已，卻始終掙脫不開，美味心下也是十分緊張。
這脈門于修習道法武功之人至關重要，就好比一個人的整體是一間屋舍，修為有多高，那屋頂就有多高，而脈門則就好比是屋中之門戶，如果被廢了脈門，那就好比是房子沒有了門戶，一棟屋舍如果連門戶都沒有，那修再高的屋舍又有什么用呢？還不是任賊來盜，憑君自?。?p> 只見被師祖扣住脈門的大師姐竟緩緩飛起，無數(shù)縷靈氣自其脈門處緩緩消散，美味忍不住向前踏出了一步。四步行街四兄弟也不約而同的要動手。
“別動！”老人大聲斥道，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一只手仍是死死扣住其脈門，任由其靈力散去。
姚師傅說道：“小家伙放心，你師祖是不會害你師姐的，他這是幫她把自身駁雜靈力散去，相當于武夫的洗髓伐骨，這可是有大大的好處啊。”
聽姚師傅如此說，眾人這才放心下來。
片刻之后，老人單手一揮，以兩指做劍直刺陳青脈門，再順勢向上橫推，喝一聲“疾”！只見從小丫頭脈門處竟出現(xiàn)數(shù)十個黑白棋子，老人再大念一聲“去”，那些棋子就自主向姚師傅飛去。
姚師傅隴袖一張，笑著盡數(shù)接去。
待靈力全部散去，陳青這才緩緩降下，自有美味等人接住。
老人對姚師傅說道：“還有剩下的慢慢還?！庇种钢傻叵碌年愑逭f道：“你們把這臭小子帶進院子里來?！?p> 說罷，就進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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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陳渝漸漸醒轉，迷迷糊糊的一開眼就看到兩個弟子守在自己床前悉心照料著自己，他心里不由地一暖，這徒弟沒白疼?。?p> 然而目光一轉，又看到蔣四兄弟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瞧著自己圍在一起嘰嘰喳喳，一旁的還有那個向來擺著一副笑臉的姚師傅和那個一直沒好臉色給自己的糟老頭子。
心里又不由地感到一陣晦氣，趕緊閉上眼睛。
陳青守在師父身邊，看向老頭子擔憂道：“師祖爺爺，師父咋還沒醒??？”
陳渝仍閉著眼，心想：好不容易回趟家，這幾年不是睡街道就是掛樹上的，家里床舒服，再裝睡一會兒！
不過他那點小九九怎么又瞞得過老頭子？
老頭子捋著胡子故作驚訝道：“什么？還沒醒？不應該??？”
蔣兄弟幾個眼見老頭子沒轍，又叨叨起來。
蔣不錯指著裝睡的陳渝道：“二三四弟，你瞧他這個樣，是不是要歸東了？”
二三四弟俱問：“啥叫歸東？”
蔣不錯比劃著手勢道：“就是老爺子用鞋子冬的一下打死陳山主，這不就歸東了嗎？”
蔣不對道：“錯了錯了，那叫歸西，歸西！”
蔣不錯不服氣道：“為啥歸西就行歸東就不行？我說歸東就是歸東！”
見著大哥二哥爭執(zhí)起來，老三蔣不行樂得拍手叫好，“打，打死最好，我當老大?！?p> 他忽又問向老四蔣不知道：“四弟，歸西歸東是啥意思？”
蔣不知鄙夷看向三哥，又驕傲道：“三哥，這你都不知道？我都知道！歸西就是死了嘛?！?p> “那歸東呢？”
“嗯，應該是活回來了?！?p> 美味在一邊聽著四兄弟稀奇古怪的話語，感到好笑，不禁暗暗搖頭，忽然就看到師父嘴角微微翹起，又看了看師祖老爺子，只見他也別有深意看著師父，這一下心里了然。
他于是說道：“師祖爺爺一定有辦法是不是？”
老頭子詫異道：“可以啊，這都讓你這個小家伙看出來了？不錯，師祖爺爺確實有辦法?！?p> 陳青忙問道：“師祖爺爺，是什么辦法？”
老頭子嘿嘿一笑，轉頭看向姚師傅說道：“老和尚，愣著干什么？拿水去，讓小家伙們好好看看老夫的妙手回春?！?p> 姚師傅知道老頭子心里憋著什么壞心眼，笑著搖搖頭，轉身對四步行街說道：“各位也別聒噪了，打擾了病人休息不好，老和尚帶你們看看風景去?！?p> 四兄弟都是耐不住性子的，俱道：“好！”說著便跟姚師傅走出門去。
陳青好奇問道：“師祖爺爺，咱們拿水干嘛？”
陳渝閉著眼睛暗暗好笑，傻丫頭，一個人要是被打暈了過去，無外乎是閉了氣，全身經脈收阻，肯定是先毒打一頓，暢通脈絡，然后再拿水這么一激，自然蕩開血脈嘍。
那這臭老頭肯定是要毒打為師一頓，再……等等，毒打我一頓?。?！
陳渝陳渝偷偷睜開一只眼，老頭子一只蠶繭老手已經迎面而上，嚇得他忙側身一躲。
只聽“撲通”一聲，陳渝已經滾下床去，也幸虧如此，躲過一劫。
他忍不住破口大罵道：“啊呀呵？老王八，你來真的！”
陳青則大喜過望道：“師父，你醒啦！”
老頭子笑道：“你看，這不就醒了？”
陳渝裝傻充愣道：“??？什么醒了，我夢游呢?！?p> 老頭子冷哼一聲，說道：“這招都使多少年了？沒用！”
陳渝接著訝道：“哎呀，這不是老王……黃爺子嘛！您怎么在這兒??？啊不對，是我怎么在這兒?。颗?！我記起來了，我是在家門口挨了一記布鞋給熏過去的！阿巴，打暈過去的?！?p> 這是陳渝年輕求學時為了逃學用慣了求情招式，所謂一招鮮吃遍天！就算用爛了，但還是要試一試嘛，
“哦！是老爺子您??！難怪我說那記布鞋打法怎么那么親切呢！嘖嘖，難怪難怪，果然是老爺子，姜桂之性，老而彌堅！”
陳渝剛想豎起大拇指，卻發(fā)現(xiàn)雙手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捆了起來，呵，用的還他娘是晃金繩，看來老和尚你也有份吶！
陳渝再沒了辦法，只好推鍋道：“哎呀，都怪姚師傅，說也不說清楚，害弟子好一陣傷心！”
黃老頭蹲在他的面前，笑瞇瞇地拍著他的臉蛋說道：“又跟我來這套？沒用！”說罷擰著他的耳朵小聲道：“賊禿驢我欠著錢動不了，動你還不是簡簡單單？”
“黃院長，說什么悄悄話呢？”
黃老頭突然一陣錯愕，轉頭一看，只見姚師傅已經提溜個水桶拄在了門口，還是那副微笑模樣。
黃老頭做賊不心虛，扯著嗓子道：“那什么，老和尚你來這么快？我給你討賬呢！放心，我欠你那二十兩一會兒就能還上?！彪S即轉頭惡狠狠地向陳渝說道：“說吧，割地還是賠款？！”
原來是一物降一物，要說陳渝的克星里有他黃老頭，那么黃老爺子的克星就必然是眼前這位看上去平易近人的老和尚了。
兩個小家伙都是一愣。
美味心想：這場面，似曾相識??！
陳青則想：原來這也有師傳，不行，得記下來！
陳渝急道：“賠款賠款！”心里頭尋思著：切，不就是區(qū)區(qū)二十兩……
“二十五兩。”
“老王八你坐地起價是不是！”
“三十六兩！”
“得，老爺子您說啥是啥?！?p> “是黃金?！?p> “噗！”
……
待陳渝被迫簽下還三十六兩黃金的欠條之后，黃老頭才斷開了他的晃金繩，準備收入囊中。
“呃哼?！币煾敌πχ聪蚶蠣斪印?p> 黃老頭被看得發(fā)毛，心虛道：“切，不就是跟晃金繩嘛，瞧把你急的，笑面虎?！贝磺樵傅陌牙K子遞還給和尚，眾人這才出屋。
然而，一出門就看見了小院里雞飛狗跳的一面，只見庭院內，四步行街四兄弟正在費勁吧啦的捉一只大鳥，準確來說是一只尾翼極長的大青綠鳥。
蔣不錯大叫道：“二三四弟，你們上東西南面，嘖嘖，這么大一只山雞，烤起來一定很好吃！”
蔣不對一邊跑到東面一邊道：“不對不對，咱娘說了'越好看的東西就越危險‘這只山雞這么好看，肯定特別難吃，還是燉湯的好！”
那綠鳥見東北面都有圍截，就往西去，卻早有蔣不行在西面擦著口水攔住道：“不行，還是燒的好，燒的好吃，四弟你說呢？”
蔣不知氣喘吁吁道：“不知道，呼，到底哪里是南面?。俊?p> 綠鳥一見南面有空缺，徑直就奔南而去，蔣不知見它襲來，忙往前沖去。
那頭極其雅麗的綠鳥倒是冷靜，只見它尾翼開了一小角，就燦爛出無數(shù)道璀璨奪目的青光來，直刺的蔣不知倒地不起，剩下三兄弟大驚失色，卻也被青光閃倒，捂著眼睛咿咿呀呀地大叫“妖法！妖法！”
而那綠鳥竟是頭也不回地就飛回竹林中去，神色高傲，睥睨一切，顯然是逗著四兄弟玩開心。
兩個小家伙都不禁看得呆了。
姚師傅笑道：“這位鳥施主向來如此，你們可莫要打它的主意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