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明珠一顆
蔣不行指著“洪濤”道:“不行不行,跟小輩動手,算什么本事,有能耐跟我們較量較量?!?p> 蔣不錯道:“不錯,有本事就跟我們比劃比劃?!?p> 蔣不對卻反駁兄長道:“不對不對,這小子先前喊我們前輩,那我們豈不是也跟小輩動手了?不知你說呢?”
蔣不知忙忙擺手道:“不知不知。反正我不跟小輩動手?!?p> 見這四個生性古怪的胖老頭還沒開打竟先自內(nèi)訌起來,“洪濤”心想,這四個老東西既能闖進(jìn)舵內(nèi),必不泛泛之輩,不如趁他們分心之際,先下手為強(qiáng)!
說時遲那時快,“洪濤”搶先出手,一道黑氣就以奔雷之勢襲向蔣不知。
誰知,蔣不知看上去臃腫,身法卻極為了得,眼見黑氣襲來,就大叫一聲“哇”,四肢立馬收縮進(jìn)體內(nèi),滾向一邊。
只見那黑氣所掠過處,盡皆腐爛。
蔣不知又變回人身,望著那駭然一幕,忙拍了拍胸脯,似是劫后余生般說道:“好險,好險!”又指著“洪濤”大罵道:“王八蛋,老子不打你,你倒想來殺老子!媽的,真當(dāng)老子好欺負(fù)是不是?你個……”
“洪濤”卻更是駭然,他這一記蝕骨注雖未使全力,但也用了七分功力,尋常七境宗師要想躲過,也要費(fèi)些周折,絕不會像蔣不知一樣如此輕描淡寫,這些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難不成個個都是七境的武道宗師?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定是一個擅長幻境的術(shù)士先幻化出四個分身,再不知已什么秘法躲過他這一擊,對,一定是這樣!
蔣不對道:“大哥,忍不了了!”
蔣不錯面露難色道:“可是山主讓我們下山不能輕易跟別人動手,要制怒啊。”
“洪濤”思量過后,朝四面望去,得意朗聲道:“閣下幻術(shù)高超,卻還是不要再故弄玄虛了,這四具假身在下已經(jīng)看出來了?!?p> “娘的,還讓你裝上了?制怒制怒,我制他的怒!”心性最為暴躁的蔣不對直接就沖了上去,眨眼就來到“洪濤”面前,雙手抬過頭頂緊握作一處迅速向下砸去!
一時如山崩地裂,轟然作響。若非此處有陣法加持,恐怕頃刻之間就要淪為一處廢墟。
陳青揮著拳頭在后面吶喊道:“四護(hù)法,跟這種使下三濫手段的貨色還講什么江湖道義,直接揍翻他!放心,要是師父來了,我替你們頂著?!彪S即一個眼神看向自己的小師弟。
話是這么說,結(jié)果到底當(dāng)然還是要小師弟出面背鍋啦,誰讓咱師弟最是聰明伶俐,善解人意,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呢?
“師姐……”美味嘆了一口氣,手上也不閑著,迅速捻出數(shù)張?zhí)魺舴姆綋]去。
一時光芒萬丈,那原先還依仗著昏暗地勢的“洪濤”頓時就無所遁形。
“哈哈,小鬼,這下看你往哪里走!”
“洪濤”駭然至極,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蔣不對奪步至前,一拳,轟爛頭顱。
“這就完了?老子還沒盡興呢?!笔Y不對撓撓頭如此說道。
其余三人皆道:“我們還沒出手呢!”
“不對,他還沒死!”
美味雙手捻咒,原先閉上的眼眸竟化作金瞳目觀四方,忽射出兩道金光來,“在那!”
只見那金光所照處,一條黑影正在奪命逃竄。
那條黑影一邊遁逃一邊狂笑道:“哼,被發(fā)現(xiàn)又如何,如今我已脫得身去,除非你們是大羅金仙,不然也奈何我不得?!?p> “是嗎?”
只見門口忽凌空飛出一襲青衣,說不得的俊逸出塵,隨即一腳重重踏向那“洪濤”所化黑影。
只聽那謫仙般的人輕蔑說道:“鬼影迷蹤?很了不起嗎?”
“師父?!”陳青一見此人,開心的一把就撲了上去,隨后問道:“嘿嘿,你怎么來啦?”
這位謫仙人自然就是陳渝。
陳渝先是微微搖頭,再輕輕揪著小丫頭的耳朵,無奈道:“師父當(dāng)然來給你們收拾爛攤子啦?!?p> 陳青頓時心虛道:“哪……哪有什么爛攤子啊,我我們是行俠仗義來著,這不一切都好好的嘛?!?p> 陳渝加大了力度,沒好氣道:“你還敢說嘞?偷偷帶著美味下山還帶上了四護(hù)法,要不是美味用紙鶴符飛來告訴我,是不是還要把師父蒙在鼓里?。俊?p> “沒有沒有的事嘞!”
蔣不錯,蔣不對,蔣不行,蔣不知四兄弟俱指著小丫頭指證道:“就是大小姐讓我們來的!她還說她替我們扛著!”
陳渝瞇著眼笑道:“這下你沒話說了吧?”
陳青咧著嘴,急道:“你!你們不講江湖道義!師,師弟!”
美味站出來救場道:“師父,當(dāng)著別人面呢,給師姐留點(diǎn)面子吧,什么事回去說。”
陳渝這才罷手,“看在你小師弟的面子上,這次先放過你?!?p> 他隨后笑看向已經(jīng)呆立住的譚笑笑和王小滿道:“小家伙們,好久不見嘍?!?p> 譚笑笑納頭便拜,“師父,請收我為徒!”
這倒是讓陳渝吃一驚,“那個什么,小丫頭你先回家去,別讓你爹媽擔(dān)心了,今天晚上這件事還是先別說,收徒這么大個事,我會考慮的,”
譚笑笑立馬起身道:“那您是答應(yīng)了嗎?那能不能把王小滿也收為徒弟呢?您別看他現(xiàn)在這個樣,其實(shí)他很好的……”
陳渝忙打個哈哈,轉(zhuǎn)頭對美味道:“美味阿,你快帶著你師姐還有四位護(hù)法把這個小姑娘護(hù)送回去,這里有我了。哦對了,讓你師姐回去抄《大齊國國語》第三章一百遍!”
陳青一聽臉都成青了,立馬撒嬌道:“一百遍!師父,在打個商量唄?!”
“要不看你是出來行俠仗義,讓你抄一千遍嘞!”
美味拉著陳青勸道:“師姐,走啦,走啦?!?p> 小丫頭被硬拖著走,目光空洞,呆若木雞,嘴里還喃喃念道:“一百遍啊,一百遍……”
屋里還在的只有陳渝和王小滿(昏迷的不算)。
“怎么?把我當(dāng)岳不群了?”陳渝看著一臉警惕的少年笑道:“可惜你不是林平之啊。”
王小滿躊躇道:“那些被抓來的……”
陳渝道:“你放心,我之所以現(xiàn)在才來,就是先去把那些孩子找回來了,估計現(xiàn)在他們也該回家和自己父母團(tuán)聚了?!?p> 王小滿長舒一口氣道:“那就好?!?p> 陳渝細(xì)細(xì)端詳了少年一翻,打趣道:“看不出來啊,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小泥腿子,竟然還有這份古道熱腸,難得,難得?!?p> 王小滿搖了搖頭,隨后自嘲道:“我是被王月姐從街頭撿來的,一輩子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也無所謂,可他們不是啊,他們有爹,有娘,有他們所愛以及被愛的人,若是他們從此被人拐去,天涯永隔,自難相見……這是一輩子的痛。”
陳渝有些動容,“不好意思,你太過勇敢安靜了,讓我忘了你正在承受痛苦。”
少年啊,何苦用一點(diǎn)點(diǎn)后悔去斟酌自己的不后悔,又何苦用些些微小的愛,去掂量自己的不愛。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走。”
突然,一道旋風(fēng)自少年和陳渝腳下涌出,一股天旋地轉(zhuǎn)后,自到另一番天地。
少年睜開眼看,只見自己已身處青山之巔,周身是姹紫嫣紅開遍,左右是山巒疊璀,腳下的是千山萬水,抬起頭便是月光!
月牙纖塵不染,銀輝細(xì)灑在山坡上,一身單薄的少年順勢就躺了下去,好像他疲倦的眼眸中充滿的不是月光,而是那名叫希望的東西。
“先生,這是哪?”
陳渝也緩緩坐下,把身上一件青衣蓋在少年的身上,說道:“嶼卿山,落霞峰?!?p> 良久過后,小滿忽然嚅囁道:“先生,我不能算是個好人吧?”
陳渝反問道:“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guān)鎖,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你可知這首詩如何作解?”
少年撓了撓頭道:“不知。”
陳渝抬頭看著星辰大海,解釋道:“每個人身上都有屬于自己的一顆明珠,而這顆明珠就是自己對自己的清醒認(rèn)知?!?p> “可我想的從來都只有自己,心著中充滿心計,做事只記得失,別人的事我其實(shí)也根本都不在乎,偷人錢,騙人財,只為自己好過,至于救人命也只是想讓自己的良心過的去……”
陳渝仍是坐著,想了想,搖了搖頭,笑道:“花繁柳密處,撥得開,才是手段,風(fēng)狂雨急時,立的定,方見腳跟。有城府并不可怕,多有猜忌又如何?這些不過是你保護(hù)自己的手段,你并沒有傷害到任何人不是嗎?”
不等少年開口,先生便又說道:“為何心里總是算計,因為一無所有,故而記得清清楚楚,恩怨分明,你本性善良,是與生俱來的,騙不了我,也不會改變,不過是被塵埃掩蓋,被污垢沾染,就像是天上的月亮?xí)簳r被烏云霧靄遮迷,但總有重見天日的一天?!?p> 亦如海水有盡頭,月亮有圓缺,人間有不足??捎诘栏衽ΓЮ镆惨嗤L(fēng)。
少年望著遠(yuǎn)方,目光柔和,與陳渝敞開心懷道:“當(dāng)年,我被月兒姐撿回去,后來又來了小虎,姐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多了我們之后就更難過了,也更遭人說閑話了,什么難聽的話都有,我們聽到了就一個一個記下來,晚上一個一個找回去,去他們家里潑大糞。
“后來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是姐一個人頂在我們前面一個勁的彎腰賠禮道歉,他們堵在門口罵了大半天才走,姐總是擺擺手說沒事,讓我們下次不能干了,其實(shí)我們都知道,姐常常一個人躲在床里偷偷哭,嗐,家里的小,隔壁的聲音都聽的見嘞。”
小滿自嘲自笑的擺擺手,好像擺了擺手,這些事便能像書本翻篇一樣。
“漸漸長大了,閑話更多,姐也因為這事很難找到工,小虎心智不成熟,沒人要,我只能干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不過后來我認(rèn)識了丐幫里的弟兄,阿柴,阿肥,洪老大,我以為日子能慢慢變好了,我可以賺錢養(yǎng)家了,我和小虎可以上學(xué)了,我能給月兒姐買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珠釵,可再后來……”
魔教來了。
小滿的眼神朦朧了,便默默把頭埋進(jìn)了花草里。
陳渝撫著他的腦袋,靜靜道:“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小心些,別讓花草看見你的眼淚?!?p> 少年抹了一把鼻涕,笑道:“先生說的是,書上說過,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p> 誰料陳渝卻又搖了搖頭,他緩緩起身說道:“不,苦就是苦,沒有什么值得體驗的,磨煉意志?那是因為苦無可避免。憑什么好人歷盡磨難卻難修正果,而壞人放下屠刀就可立地成佛?要我說,像他們的報應(yīng)不夠,遠(yuǎn)遠(yuǎn)不夠,人總是要為自己做的錯事負(fù)責(zé)的?!?p>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讓天下人能皆施善行,可皆識善心,才能皆得善果,拔度沉溺,不滯寒淵!”
少年心里好似是被什么觸動了心弦,連眼前的先生也看不清了。
當(dāng)他在再看著起身的陳渝,仿佛有道道金光,環(huán)映其身!
他跪地施禮道:“謝先生解惑!”
陳渝轉(zhuǎn)過身,忽然大聲問道:“王小滿,你可愿成我陳渝的弟子?”
王小滿再次跪答,亦大聲說道:“愿!”
“善!”
“好,從今往后,王小滿便是陳渝的弟子!不過少了一根手指頭行拜師禮,可不太好看啊?!?p> 只見陳渝袖袍一揮,一道金光從其袖中飛出,隨即環(huán)繞在少年,再只見,小滿那所被利刃所斬的斷指竟奇跡般地長回,渾身傷勢盡好不說,就連衣服也變得干凈。
陳渝打量著少年,點(diǎn)點(diǎn)頭滿意道:“若是稍加打理,也是個俊小伙嘛,比我那二弟子也差不了多少。”
王小滿看著完好如此的自己,是照常人般欣喜若狂,更甚至于熱淚盈眶,他忙看著先生,滿是希冀般焦急道:“先生可否……”
陳渝卻擺手打斷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阿柴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若是有緣,自會相見?!?p> 若是有緣,自會相見,小滿反復(fù)呢喃著這兩句話,竟忘了神。
陳渝笑道:“好了,心愿既了,便回家去罷,你的月兒姐和小虎兄弟還在家等著你呢?!?p> 少年這才回過神,正色道:“王小滿拜謝先生!”
陳渝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天色已晚,就讓先生送你一程吧?!?p> 只見又是一股旋風(fēng)自王小滿腳下而去,只一瞬間,便不見蹤影。
陳渝望著少年離開的方向,嘴里默默呢喃道:“山高路遠(yuǎn),愿君扶搖。”
待少年走后,九九道現(xiàn)身在陳渝身后,恭敬道:“山主,魂帶回來了?!?p> “好?!标愑寰従忁D(zhuǎn)過身,渾身的氣質(zhì)好似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是一種難以言狀的,肅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