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江侍衛(wèi)在追他,戚衍一刻也不敢耽擱,換上一身兒干凈衣服后直奔將軍府而去??蓱z他堂堂將軍府四公子,進自家院落還要走翻墻的路子。要不是早就熟知將軍府的布防,就連這條路子,他也不敢走,一旦被抓到,指不定就要在祠堂里跪上兩個時辰。成功避過巡邏護衛(wèi)的視線,他小心翼翼推開窗子,一躍而入,落地翻身而起。順利入得房間,這房間的主人、戚將軍府的四公子戚衍拍拍身上可能沾染的灰塵,側(cè)耳聽聽門口有沒有什么動靜。一切正常,看來沒引起門口那兩個呆子侍衛(wèi)的注意。他暗自松口氣,癱坐在椅子上。
一身煞氣的江侍衛(wèi)破門而入的時候,將軍府四公子早早就已經(jīng)換上自己平時穿的、符合身份的衣服,七仰八叉地躺在鋪有厚厚白狐貍皮的椅子上,神情悠閑而享受。“喲!江侍衛(wèi),怎么這么大的火氣呀?”他朝那個大踏步向自己走來的男人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故作驚訝,夸張地叫到。
江南往他面前的桌上凌亂的畫筒里瞟一眼,堪堪忍住把劍拍在他面前的沖動,冷冷地道:“四公子無視將軍府禁令,偷偷溜出府去,難道就不怕將軍知道嗎?”
戚衍撇撇嘴,身子往后一仰就靠在椅背上,語帶痞氣地說:“江侍衛(wèi),你什么時候看到我有偷偷溜出府去?本公子這一天可都舒舒服服地躺在這房間里,我看…你這不是也有眼睛嗎?”我戚衍天不怕地不怕,難道還會怕你個小小的侍衛(wèi)?“再說,您江侍衛(wèi)可是咱們這將軍府里一等一的高手,戚衍何德何能,能避開您的視線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去又溜回來?這話說出去,誰會信?就算有人相信,您江侍衛(wèi)的面兒上也不好看吧…”
江南墨色的眼睛里仿若有怒火在燃燒,可是面前的這個人是他的主子,就是再如何,自己也是發(fā)作不得的。戚衍就是算準這一點,只要不被抓個正著,江南拿自己就沒有任何辦法??蛇@次他似乎被氣得有些過頭…
就見小小的侍衛(wèi)江南突然欺身上前,把他的小主子從寬大的狐皮椅子里揪起來。戚衍難掩怒火,卻只見江南像耍貓兒一樣捻起自己的一綹頭發(fā),極為挑釁地說:“頭發(fā)…還是濕的?!辈坏人墓悠瓶诖罅R,江南就已把他一把扔回去,搶先撂下一句:“四公子好自為之!”說完就一陣兒疾風似的竄出門去,徒留門外一聲驚呼。戚衍恨恨地拂下一桌東西,呯哩啪啦。東西剛落地,他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趕緊跑過去,一撩衣擺蹲下,在一堆橫七豎八的畫軸里翻找著什么。
六子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心里暗罵一聲“沒規(guī)沒距的東西”,才又端好姜湯,輕聲推門而入。
戚衍正蹲在地上,把玩著剛買來的畫軸。只有這一卷是紅色的束繩兒,不難找,一看就知道是便宜貨。也是…二十一個錢,能買到什么好東西?六子進來,他便吩咐到:“待會兒記得取些銀錢給看后門的一個叫‘小汪’的侍衛(wèi),就說是本公子賞他的,讓他記住,千萬不要亂說話?!绷訋妥约抑髯邮岸奁鹨坏氐漠嬢S,熟練地重新碼進桌上的畫筒里?!斑€有,替我留心點兒爹最近的脾氣怎么樣,我可不想觸著他的霉頭?!绷右贿呥B連應(yīng)是,一邊把姜湯端到戚衍面前,說:“少爺,這雨下得寒,喝碗姜湯暖暖身子吧,可千萬保重身子,不要受涼?!?p> 戚衍仰頭一口喝干,大呼舒服。六子接過空碗,欲言又止。他不禁皺起眉頭:“想說什么就說吧。我何時因為說錯一句話而怪罪過你?你不要也像其他人一樣,一副字斟句酌的嘴臉?!薄鞍?,那六子我可就說啦!公子你不要不喜歡聽?!彼笥幸桓焙凡晃匪赖臍飧牛屑毲浦约抑髯拥哪樕?,說,“公子,那江南畢竟是將軍派給您的貼身侍衛(wèi),咱們將軍府的第一高手,拳腳功夫上還得仰仗他指點您一二,關(guān)系也不好弄得太僵。您仗著輕功好躲得過他,但長此以往,難保他哪一天不會惱羞成怒。他若鐵心要跟您對著干,咱們也討不到什么巧不是?”
“這些事兒我也不是不懂,可誰叫他那么死腦筋呢?”想起江南剛才的放肆舉動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我不就是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嗎?又不會少塊兒肉,他非不讓,整天把‘將軍’‘將軍’的掛在嘴邊,他主子到底是我爹還是我?。 绷蛹钡溃骸霸捒刹荒苓@么說。將軍和少爺都是府里人的主子。他一個侍衛(wèi),說到底也是為少爺你好。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南邊兒和西邊兒都不太平,大少爺和三少爺都鎮(zhèn)守在邊關(guān)御敵,將軍對少爺您那是寄望頗深哪!全府上下自然都希望少爺您平平安安,來日好再為我朝添一位少年將軍!”
戚衍突然有些悲傷,他其實并不想走爹和哥哥們的路?!霸趺矗线厓汉臀鬟厓簯?zhàn)況有變?那大哥和三哥豈不是很危險?”六子話匣子一打開就止不住,觀自家主子眉間有郁色,便忙勸到:“少爺不用過于擔心,軍中之事,將軍自會多照料大少爺和三少爺?,F(xiàn)在最要緊的是養(yǎng)好您自個兒的身子,年末的寒潮催走不少條性命。聽說東陰縣那邊兒洪水泛濫成災(zāi),屋漏偏逢連夜雨,還鬧出瘟疫。那才真叫一個慘吶!”六子說得不住搖頭嘆氣。這事兒是他從府里一個下人口中聽來的,那個下人的老家就在東陰縣,聽說老家又發(fā)水災(zāi)又出瘟疫,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俺]法子,天子下旨封鎖所有通往東陰縣的道路,每條道兒上都布置下重重官兵把守,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里面的人更別想逃出來。將軍近日里也在為這事兒犯愁呢…”
戚衍聽得若有所思,也不再搭話。心里隱隱約約有個想法成形,可又不是太清晰。六子看到自家主子這副模樣,很知趣地拿起空碗悄無聲息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