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我們

　　“老弟，真沒想到，真沒想到！”谷超華一邊開車一邊贊嘆不已！

　　他沒想到自己的弟弟這么快會獲得這么大的榮譽。

　　“我也沒想到表哥你會選擇當律師，特別是醫(yī)療行業(yè)的律師?！?p>　　途迪心中確實沒有想到，自己哥哥對于醫(yī)院的怨念會如此之深！

　　聽見途迪的話，谷超華有些玩味的說:“你想要勸我嗎？老弟？”

　　“才不會，我只想說，老哥，加大力度……”

　　“你呀！嘴里聽不到一句實話！”

　　谷超華知道，途迪是想讓他換個方向。

　　可是，他不想！

　　對于醫(yī)院，他心有怨念！他想要做些什么。

　　病人家屬也想！

　　他，谷超華不是醫(yī)鬧！

　　他只是一個嚴格監(jiān)督醫(yī)療規(guī)范的存在。

　　他認為自己是為這個社會做出了貢獻的。

　　兩個人在沒有說話，車里的氣氛安靜下來。

　　途迪，平心靜氣！

　　接下來，他要做一件大事！

　　他，要說話！

　　這是最好的機會！

　　他甚至不能肯定，接下來的余生，會不會再有更好的機會！

　　如果，這是他今生僅有的一次機會而他沒有抓住的話，途迪都會恨自己，為什么明明可以，他卻選擇了放棄。

　　手中的稿子，途迪在這幾天已經(jīng)看了一遍又一遍。這個稿子，他已經(jīng)遞上去審核了。如果審核通過，那么，他將要按照這個稿子來講。

　　如果……

　　不，沒有如果！

　　途迪猛地睜開眼！只要讓他發(fā)聲，那么，他便發(fā)聲！

　　“到了！”

　　“哥，我們一起？”途迪看著谷超華邀請了一番！

　　作為獲獎人員，途迪可以帶著一個人前往現(xiàn)場！

　　谷超華看了看途迪，想了又想，狠狠地點了點頭！

　　“好！”

　　大會堂的外面，人潮如浪，上百家媒體在道路兩旁爭相報道儀式的盛況。

　　這是宣傳社會楷模的一次極好的機會。特別是給接下來的盛會，開了一個好頭。

　　多難興邦，度盡劫波，便是國家興盛，人民幸福了。在和平年代還有什么，能夠比運動會更加振奮人心的呢？

　　有！

　　還有頭頂?shù)男强眨腿诵闹谐绺叩牡赖隆?p>　　今夜，群星璀璨！

　　今夜，感動華國！

　　今夜，是對過去一年全國范圍內(nèi)的道德模范進行表彰的日子。

　　何以酬善？以功酬之，以獎慰之，以德彰之！如此，方能揚善，弘正氣，建和諧！

　　途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正襟危坐。

　　一位位普通人，在臺上講述著他們不平凡的故事。

　　一個個故事通過屏幕，傳遞到了千家萬戶。

　　老人帶著孩子，父母拉著子女，聽著臺上的人，講述著它們的故事。

　　他們之中，有的是退休職工撫養(yǎng)社區(qū)的孤寡老人，幾十年如一日。

　　有的是街頭普通的環(huán)衛(wèi)工作者拾金不昧，歸還了失主幾十萬的現(xiàn)金。

　　還有的，是奮斗在一線的保密警察，因傷不得不退出了一線。

　　他們，甚至于只有事跡了，連人都不能出現(xiàn)在領獎臺上。

　　因為，涉密！

　　因為，要保密！

　　保護秘密，也是保護自己。

　　途迪印象最深的，是一名鄉(xiāng)村教師。

　　十年之前的他，風華正茂，義無反顧的投身到東北的一處農(nóng)村小學之中。這一教，就是十年。

　　然后，因為政策的改變，撤村并小。他，失業(yè)了！

　　原因很簡單，學歷不過關！

　　當年大專畢業(yè)的他，已經(jīng)不能滿足中心小學最低的學歷檔次，本科。

　　失業(yè)的他，每天的工作從教書，變成了跋山涉水將十幾名山村中的娃娃安全的送下山的護送員。這一做，又是兩年。

　　已經(jīng)在山村安家的他，卻不是農(nóng)村戶口。是這個村子的大隊通過開荒，開出了一晌地交給他耕種。而這，是他全部的收入。

　　他給了山村希望，山村給他安了家。

　　很溫暖的一個故事！

　　途迪看過關于他的報道！

　　有記者問他，您當初選擇支教而不是選擇到城市中的學校當老師，您后悔嗎？

　　畢竟，不管是在城市還是農(nóng)村都是教書育人，對于您而言應該沒有什么差別。而且，那個時候，你應該可以去一個很好的學校！

　　當時他說了一句話，至今在途迪的耳邊仍然回想:“如果，教師，好的教師都去往城鎮(zhèn)教書的話，那么農(nóng)村的孩子怎么辦呢？”

　　是啊，怎么辦呢？

　　改開之后，城市和城市，城市和農(nóng)村之間，拉開了巨大的差距。有的人奮斗一輩子都到不了羅馬而有的人，一出生就是羅馬。

　　“這不公平的！”

　　他憨笑著說:“我只想，讓這個世界公平一點！這個世界，也給了我這個機會。那我為什么不去做呢？”

　　“是啊，當初，我為什么不去做呢？”

　　途迪在心中反省，反思，反問自己。

　　“現(xiàn)在也不晚！”

　　舞臺之上的屏幕出現(xiàn)了一群各種顏色和白色相間的身影。

　　白色的，是醫(yī)護人員。

　　各種顏色，是災區(qū)的居民和病人。

　　途迪，看見了自己的身影！

　　這不是由記者或者其他人員拍攝的。而且病房區(qū)域的監(jiān)控視頻。

　　病房區(qū)域在建設的時候，監(jiān)控就安上了。

　　視頻中，途迪的身影十分的忙碌。

　　太陽還沒有升起，途迪便已經(jīng)走出帳篷，然后走進一個又一個帳篷。身后有的時候跟著美小護，有的時候沒有。

　　途迪的手中拿著本子，一邊和病人交談，一邊在本子上記錄。

　　這個時候，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數(shù)字。

　　每一天，查房一次，針對三百多位病人開出相應的診斷。

　　然后，途迪結果飯盒，也不管是什么，一邊快速的吃飯，一邊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有新來的病人，便放下手中的飯盒快速走過去。

　　每一天，接診近兩百名患者，并對其進行研判處理。

　　接下來的鏡頭中，途迪一直東奔西走，忙忙碌碌。直到夕陽西下，月亮升起。到了半夜九點多，途迪處理完最后一個病人才停下了腳步。

　　然后，屏幕上出現(xiàn)了最后一句話:“30天，4527名患者在他的手中康復?！?p>　　……

　　途迪站起身，穿過人群，一步一步來到了舞臺之上。

　　他從來都沒有感覺到，短短的十幾米路，竟然是這么的漫長。

　　接過了主持人遞過來的話筒，途迪看向鏡頭。仿佛是在看千千萬萬個家庭一般。

　　一間辦公室中，大領導正在看著現(xiàn)場的轉播。一旁的秘書一邊整理文件，一邊向大領導匯報工作。

　　“老板，涂醫(yī)生那邊我是不是給他一個消息？如果沒有明確消息，他敢開口嗎？”

　　“小李呀，這你可就小瞧這個小同志了。”

　　大領導收起了手中的晚報，將目光轉向了電視。

　　“我已經(jīng)給他訊號了！而且，我相信他明白我的意思。這對于他，是一個考驗！”

　　秘書若有所思的說道:“老板，不過不是定下來了嗎，城鎮(zhèn)居民的保障體系不是要在明年就開始推行了嗎？可是涂醫(yī)生這么一說，仿佛變成了他的功勞一樣……”

　　“什么我的他的？不知所謂！”

　　大領導重重的點了秘書一句:“只要是有利于國家和百姓的。我們只管干，分什么你的他的？分的那么清楚，怎么做事情？難道，因為不是你的工作你就不做了嗎？工作，不是這么干的！”

　　“老板，我知錯了！”

　　大領導臉上的表情緩了一緩。他極少將自己的情緒外露。只是，眼前的這個秘書身份有些特殊。

　　他，是他的孫兒！負責照顧他的身體起居。

　　另一邊，舞臺之上，途迪，開口了。

　　“我今天，想說一些話！這些話不是獲獎感言。如果要給這些話起一個名字的話，我愿意將它稱呼為，《我們》！

　　是的，沒錯，就是我們！

　　而說我們，第一個要說的，就是我！”

　　途迪溫和的聲音，通過話筒，通過畫面不知不覺的傳遍了千家萬戶。

　　街邊等紅綠燈的人群！

　　酒吧中恢復本性的年輕人！

　　便利店里面的顧客，聽見了這個聲音，紛紛駐足，抬起頭看向了屏幕。

　　電視臺的后臺此刻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

　　途迪的行為是在他們意料之外的。

　　現(xiàn)場導演火急火燎的找到了現(xiàn)場主任。現(xiàn)場主任不敢下決定又快步找到了正在現(xiàn)場的臺長，“臺長，是不是暫停一下，或者加快進程，讓下一組上來？”

　　臺長看著自己的親信，眼巴巴看著自己的主任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且反問了一句:“現(xiàn)在收視率是多少？”

　　一旁的工作人員看了下實時的收視率說道:“全國的收視率是百分之十一，并且還在穩(wěn)步增加之中。如今已經(jīng)快到12了！到了十二了?！?p>　　“不變，繼續(xù)下去！”

　　“好！”

　　主任有了領導明確的指示連忙下去安排工作。

　　對于臺長而言，搞明白上面人是怎么想的是一件必修的功課！

　　“幸運的小子！”臺長搖了搖頭！并沒有借鑒的心思。他的身份注定了擁有了廣泛的社會關系。一個小小的醫(yī)生，對于他而言，也就那樣。

　　“我是誰呢？

　　我是途迪！

　　一個病人！

　　一個病人家屬！

　　同時，我也是一名醫(yī)生。

　　身為病人，我需要支付各種各樣的檢查費用，各種各樣的藥費。這些費用數(shù)以萬計?？梢哉f，如果得了病，那么大半輩子的積蓄，也就搭進去了。這不是笑話，而且我每天親眼目睹的現(xiàn)實?！?p>　　醫(yī)院之中，千千萬萬個百姓家中。所有病人聽見途迪的話，不由得關注起了電視中的這個醫(yī)生。

　　對于他們而言，病痛的折磨已經(jīng)讓他們無力關注病情之外的事情了。可是途迪的話語，將他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很多病人，是因為不舍得花錢，想要依靠自身的身體，把小病扛過去。然后呢，小病熬成了大病，大病熬成了不治。只能夠遺憾的離去。這是一個悲??！他們本該也能夠為社會做出更多的貢獻的。我是一個病人，甚至于，到現(xiàn)在都沒有查出病因。我不知道，對于我而言，明天和意外，到底那個先到！每天在夢中驚醒，我都怕，我的辰光止步于明天之前。那樣的話，我的女兒，我放心不下！

　　我是一名病人！

　　我的女兒也是！

　　我不想說女兒的具體病情，或者通過現(xiàn)在這個平臺傳遞什么消息。我只想以病人家屬的身份說幾句話。

　　我個人印象最深的一件事發(fā)生在我們醫(yī)院。一名老人住院了！陪護的是他的女兒。兩個月后，老人出院了，他的女兒住院了……因為他們家是外地的，吃住都在醫(yī)院而醫(yī)院又沒有多余的床位。所以，她只能打地鋪！看見這一幕的我，作為病人的家屬我想，醫(yī)院是不是需要多一些人文關懷！

　　最起碼，不要讓陪護病人的親人，變成病人！

　　在我的記憶中，醫(yī)院應該提供專業(yè)的醫(yī)療護理，減輕病人家庭的負擔?？墒侨缃瘢o士僅僅是打針配藥的工具人。如果這樣的話，要護士做什么呢？為什么不讓病人家屬直接學習扎針，然后還省下了護理費！

　　當然，我也知道，我這番話很不專業(yè)！可是，作為病人家屬，這是我的肺腑之言。不知道因為什么，從什么時候開始！醫(yī)院這個最需要專業(yè)的地方，一點點的，變得不那么專業(yè)了。我有道理這么說！因為我的病，看遍了全國的醫(yī)院，到現(xiàn)在也沒有一個明確的診斷。沒有一個人能告訴我，我到底得了什么病。我是一個醫(yī)生，我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這很悲哀！

　　我是一名醫(yī)生，我的職業(yè)，我的職責就是治病，救人?？墒乾F(xiàn)實并不是如此。不知道什么時候，病人不在信任我們。我們，也漸漸不在信任他們。

　　我們之間，有了矛盾！

　　我，思來想去！

　　矛盾發(fā)生了，如何解決？

　　我想，我們應該擁有屬于我們國民的全民保障制度。讓人的尊嚴，擁有最基本的保障！不因各種意外而影響的生存的保障！

　　這種保障體系，需要花很多錢，需要全民的力量。但是我認為，是值得的！如何能夠證明社會的優(yōu)越性？在我看來，就是能夠讓國民無論在哪里，都能夠有尊嚴的活著。這種保障體系需要兩種甚至以上的體系，提供給我們選擇。社會保障，或者農(nóng)村合作醫(yī)療，甚至于商業(yè)保險。多種保障體系共同構建屬于我們國民的醫(yī)療保障。這樣，或許矛盾就會減少許多，許多病，在小病的時候就根治了吧。

　　我是一名病人，我是病人家屬，我也是一名醫(yī)生。我是我，我是我們中的一員?！?p>　　舞臺之下，一片安靜！

　　良久，掌聲雷動，聲聲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