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撒豆驅鬼（三）
溫泉鄉(xiāng)竹之下西側，那里原是為貴族公卿們準備的豪華廂房。
哪怕是溫泉旅店的主人，也沒有大門的鑰匙。
平素里完全不允許任何人進入此處。
貴族公卿們想來這里泡溫泉時，便會先差人把鑰匙送來，打掃好衛(wèi)生，過幾日再入住。
不過此刻，男主人卻是擅自砸開大門，將陰陽師少女安置了進去。
長秋帶著河童藥膏，一路小跑來到了少女陰陽師所在房間的門口。
之前攙扶著陰陽師來到這里的侍女們，在她的勸說下去照顧其他受到驚嚇的旅客們，所以此時廂房內應該只剩少女一人。
然而長秋剛踏入院子，卻差點與一位未曾見過的女子撞個滿懷。
她穿著奢華的唐衣，舉止優(yōu)雅，滿身飄香。
面龐白凈，紅唇豐滿。
不是之前見過的侍女中的任何一位。
“你是……”
面對這突如其來現身的美艷女子，長秋十分警惕，下意識就將手槍給投影了出來。
“小女子名喚‘紫衣’，見過長秋大人。”
“你知道我的名字？”
長秋松了一口氣，看樣子她應該不是從哪兒突然冒出的妖怪。
此時，長秋聽見傳來扇動翅膀的聲音。
只見麻雀阿切從屋內飛出，在長秋頭頂上徘徊了幾圈，落了下來。
“她是主人的式神啾。”
“喔喔?！?p> 長秋恍然大悟。
式神這個概念，他還是略有耳聞的。
所謂式神，也叫做識神。
本質上是一種靈體，一般人平時看不見的存在。
陰陽師們與這些靈簽訂契約，將它們收作仆人與侍者，以方術驅使他們。
平日里是以靈體方式存在，只有在必要的時候，才會依靠宿主的靈力編織出形體。
有些式神生性不羈，一旦宿主無法承擔它們所需要的靈力，便會反噬其主。
因此一般來說，陰陽師們不會同時與許多高級式神簽訂契約。
說起來，有些類似于“從者”“替身”或是“契約獸”一樣的概念。
唐衣女子從長秋手中鄭重地接過河童藥膏，轉身便向屏風后面走去。
“你不可以過去啾！主人現在沒穿衣服！”
肩膀上的小麻雀向長秋發(fā)出警告。
長秋本想跟著前去，但是聽了麻雀的話，他還是止住了腳步。
自己不是那種趁人之危的家伙。
長秋一把將麻雀抓在手里，用手揉搓著它的小腦袋
“放開我啾??！”
阿切雖然嘴上這么說，但似乎并沒有抵抗之意。
長秋好奇地看著手中這個小家伙。
“說起來，你居然能變成太刀，到底是個啥？”
從屏風后面?zhèn)鱽砹松倥謇涞纳ひ簟?p> “她叫阿切，是我收留的孩子喔?！?p> 長秋好奇地看著屏風的方向。
“她？”
少女對小麻雀的稱呼是女性的她。
長秋并不知道這是一種愛稱，還是說這只麻雀真的是母的。
所以，他還是決定以”這家伙“來稱呼它。
“這家伙也是式神嗎？”
“并不是。式神是沒有自己的實體，只能藉由靈力編織的實體才能現身。不過，阿切變成太刀時，倒與式神的概念有些相似。”
長秋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這么說當日在澡堂，若不是我反應及時，可就要被你刺穿了，是這個意思吧？”
長秋笑瞇瞇地看著手里的阿切。
那份笑顏，讓她感覺不寒而栗。
她急忙解釋道：
“不是的啾！沒有主人的靈力，我是自己變不了太刀的啾！我當時只是……”
長秋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道：
“那件事就這樣過去了吧，說起來，也是因為你，我才能夠享受到貴族們那樣的包場待遇，算是因禍得福吧?！?p> 說完，長秋從懷里掏出那顆寶珠，送到阿切的爪邊。
她便將那顆珠子抓起，飛回了主人身邊。
“我就知道，長秋先生是個守信用的人。不過，說起來，我現在能在這貴族公卿專用的廂房休息，也是托了長秋先生的福呢。畢竟，那只鬼實際上是長秋先生獨自解決的嘛？”
少女笑著說道。
“說道這個，”長秋忽然語氣變得嚴肅，“‘那個’究竟是什么鬼？”
長秋的目光停在了一旁的桌上。
那是用白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鬼心臟。
少女沉默了一會兒，道：
“……這可真是說來話長，該從什么地方說起呢？”
長秋抿了一口桌邊的茶水，說道：
“既然如此，就用我問你答的形式吧?！?p> “嗯?！?p> “首先，你們是將之稱為「鬼」沒有錯吧？可是鬼不應該是那種沒有實體的東西，就類似于靈體一般的存在嗎？“
長秋問道。
“很久以前，「鬼」就是「隱」，即人眼不能見之物，即「靈體」?！?p> “后來，陰陽術等一系列學識從大唐傳到日本。也帶來了鬼門的概念，即東北為鬼門，邪氣、煞氣多由東北而來?！?p> “而在十二地支中，位于東北方的，便是丑和寅。長秋先生，你是唐人，自然理解這兩支代表著什么吧？”
“牛和虎……”長秋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個鬼長著牛角，身穿虎皮?？墒牵@些不應該是人們的想像嗎？擅自把動物的特征，加在鬼的身上?！?p> “是人的想像，將這個世界本不該存在的東西，帶到了現世喔，長秋先生……“
”啊這……“
長秋想起了自己的能力，默然不語。
”長秋先生？“
聽到晴明的呼喚，長秋才開口岔開話題。
”鬼的事情我明白了。雖然是同一個漢字，但你們這兒的鬼與我們那里的鬼是完全不同的東西，準確來說，是妖怪的一種吧?！?p> ”可以這么說。不過也有最大的區(qū)別，便是鬼的誕生?！?p> ”怎么說？“
”俗話說的好，人是人之母所生，妖是妖之母所生。人不可能變成妖，妖也不可能變成人?！?p> “妖不是能化形嗎？”
“既然是化形，那就沒有改變本質。狐妖哪怕化成人形，本質還是狐貍；人類哪怕披上虎皮，也還是兩腳行走?！?p> 長秋點點頭。
“那鬼又是怎么樣呢？”
“鬼是無法繁殖的存在。”
“也就是說，鬼沒有媽？”長秋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