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映低矮的灌木叢中,一個蒼白面色的五六歲小孩直直的瞅著這邊,他臉頰兩側(cè)都涂著艷麗的腮紅,小嘴微張,莫名給人一種呆萌感。
只是他身著一件純白錦緞肚兜,正中還繡著一個骷髏,與呆萌的表情極其不協(xié)調(diào)。
顧爭眉頭緊鎖與他對視,一旁的藺章和紀家人大氣都不敢出,也只有葉無緣看起來自若些。
藺章還想再問,顧爭抬手制止了他。
就在這時,白肚兜的旁邊又鉆出一個和他一般打扮的小孩,只不過他肚兜是紅底白花,兩個小孩站一起看倒像是一對兒。
“你們是誰?”
顧爭開口問道。
兩個小孩對視一眼,紅肚兜那個先開了口:“你……你能看到我們?你是什么妖怪?”
葉無緣挑眉,貌似他們才是妖怪吧,怎么還惡人先告狀呢?
他抬手一揮,藺章連著跟來的紀家人接二連三的昏睡在了地上,同時在他們身下還出現(xiàn)了一個保護法陣。
葉無緣往前走了兩步,直白的說:“小孩兒?你們知道自己死了么?”
那兩個童子不解,紅肚兜的呸道:“你這大人好生討厭,說誰死了呢?!我們是精靈!精靈懂不懂?沒見識!”
葉無緣與顧爭對視一眼,他們身上陰氣重重,必是鬼魂無疑,這里面看來有些文章。
小孩兒嘛,最好騙了,葉無緣負手笑道:“精靈啊,我還是頭一回見呢?你們是自己修煉的?我聽說自己修煉的精靈都是野精靈,很難有大成就呢?!?p> 白肚兜皺眉不說話,那紅肚兜可是急了,對著他吼道:“你才是野精靈呢!我們有師父!”
說到這他還頗為得意的挺了挺胸脯,“哼哼,我們師父的名頭可大了,說出來嚇死你。”
葉無緣狀似吃驚,繼續(xù)逗他道:“哇,我還真是有點怕呢,不過只有一點點而已?!?p> 學著那童子哼唧一下,抬手指著自家大徒弟說:“哼哼,看到?jīng)]有,這位是我大哥,我大哥可是頂厲害的人物,憑他的本事,定能打掉你師父的門牙?!?p> 紅肚兜怒極,小手點著葉無緣叫道:“你胡說!我?guī)煾缚墒菑V道仙宗的華光真人!連城隍陰司都闖得!你師父是什么來頭?!”
葉無緣瞇眼,有意思,又是廣道仙宗。
葉無緣洋裝害怕的擺擺手,瑟瑟道:“原來是華光真人的高徒?。∈Ь词Ь?,我?guī)煾笡]啥名號,就是個散修?!?p> “那啥,你們師傅還收徒不?你們看我做你們師弟怎么樣?”
紅肚兜見自己鎮(zhèn)住了場子,瞬間得意起來,聞言覷了他一眼,雙手叉腰搖頭道:“收是收,但是你不行,你太老了,趕緊回家娶老婆過凡人日子去吧,你是沒辦法成為鬼神的?!?p> 葉無緣呵呵一笑,對啊,他確實挺老的,老到能當你個小屁孩的祖宗。
心里吐槽歸吐槽,面上該有的失落還是要有的:“這樣啊……不過你們不是精靈嘛?怎么會成鬼神?”
紅肚兜見他連著都不知道,得意的說:“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我?guī)煾釜氂械姆ㄩT,要先修成我們這種精靈,然后經(jīng)過淬煉之后成為頂厲害的鬼神,等修煉到一種境界,技能進入仙界飛升成鬼仙,而且最短用十年的時間就能飛升,厲害吧?”
顧爭問道:“你們親眼見到他們飛升了?”
紅肚兜點頭:“那是當然,師父那里有一個進入仙界的大門,只要成功飛升的,就能直接化為一縷仙氣進入仙界,我都看好多師兄飛進去了?!?p> 顧爭再問:“那那些飛升的師兄回來看過你們嗎?”
紅肚兜嘶一聲,“你是不是傻,仙凡有別,他們自然是不會回來看我們。”
葉無緣:“那那個哥哥是怎么回事?”
紅肚兜疑惑,哥哥?什么哥哥?
“那……那個,是我……”一旁的白肚兜終于開了口,只不過相比之下他更怯懦些,“我很喜歡那個大哥哥,他有次掉了本小人書,看著很有意思,我就在他身上留了些氣息,希望再弄一本?!?p> 葉無緣:“什么書?”
白肚兜想了想,道:“我不太識字,好像是叫什么宮中千女圖……不對,不是女,上面還有一個次字,不知道叫什么?!?p> 葉無緣:“……”
顧爭:“……”
《宮中千姿圖》
好小子,有前途……
紅肚兜聽的不耐煩,再聊下去天都要黑了,拉著白肚兜便走。
顧爭本想動手留下他們,被葉無緣抬手攔下。
“莫要打草驚蛇。”
“這廣道仙宗的水貌似比我想象的還要渾,那兩個童子明顯是被騙了,所謂的華光真人,估計不是什么正經(jīng)修士,只是不知道此事他們宗門知也不知。”
顧爭聞言眼中暗流涌動,思索了一會后說道:“剛才紅肚兜喊白肚兜七十二,他們的名字應該是按順序來的,不過不知道紅白是否分開?”
葉無緣冷哼一聲,“就這個字數(shù),分不分開對結(jié)果還有什么影響么?”
顧爭愕然。
是了,分開也好,一齊也罷,七十二,夠那華光真人死的了。
只是于心而言,他倒寧愿是一起的。
葉無緣在紅肚兜身上留了一個法訣,便抬手喚醒眾人,順便將紀念身上的陰氣除去。
幾人紛紛轉(zhuǎn)醒,倒是沒有覺得有什么不適,尤其是紀念,現(xiàn)在覺得一身輕松。
“爹,娘,奶奶,我好了!”
紀家人紛紛查看,見他確實沒事,便都松了一口氣。
紀榮轉(zhuǎn)身朝著顧爭拜了一拜,感激道:“多謝顧兄弟出手相助!想不到顧兄弟竟然有如此大能,能與顧兄弟相識,實乃是我紀家之幸!”
顧爭受了他這一拜,雖然功不在他,但是做戲還是要像個樣子的。
顧爭依舊有些不近煙火的意味,道:“應有之義?!?p> 此時天光乍破,幾人去了心頭事,一齊往回趕。
不遠處藺家祖墳處一時炸開了鍋。
“重孫子,剛才那個人是一個變倆了吧?!”
“爹,那是不是真仙人?他們能和鬼說話!”
“兒啊,趕緊給藺章那小子托個夢,今天就去,讓他好好巴結(jié)巴結(jié)!”
“順便讓他下回多給我燒點紙錢。”
“哎呦不行了!出太陽了,趕緊回陰府了!”
聽力絕佳的葉無緣:“……”
長壽縣陰司,葉無緣將今早的事情向?qū)幊勤蜿愂鲆槐?,寧城隍聽后怒砸了手中的杯子?p> “當真是好大的膽子!呵呵!鬼仙?我雖然才新上任不久,可這好歹也是一地的城隍,鬼修之路何其艱辛我會不知?他編也不編的好聽些,真是笑煞人也!”
葉無緣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道:“可偏偏他騙的都是些孩童,這套說辭,綽綽有余了。”
“寧城隍可曾聽說過那華光真人?”
不提這還好,一提那華光真人寧城隍更恨了,冷笑道:“豈止是聽過,他還來我陰司做過‘客’呢!當真是好大的排場!”
聽寧城隍這語氣,估計那時候陰司里他都快成客了。
果然,接下來寧城隍?qū)⒛侨A光真人怎么在他地府作威作福,怎么呵斥陰差的行徑跟葉無緣足足說了一個時辰,當真是聽者都巴不得給那狗屁真人一巴掌,更何況是寧城隍這個親歷者,只恨不能抽其血肉,將之逐入陰司煉獄中嚴刑拷打!
“稟城隍,我等查閱生死簿,發(fā)現(xiàn)近幾年長壽縣確實有無故失蹤的兒童,且連神魂都不知所蹤,不過數(shù)目只有兩三人,所以并未被及時察覺?!?p> 葉無緣看向?qū)幊勤虻溃骸八麄兌ú粫辉谝粋€地方動手,那樣太過明顯,可能范圍很廣?!?p> 寧城隍點頭:“葉道友言之有理,我這就將此事上報給文勝府城隍,請他查驗定奪,我等在陽間行事多有不便,還望葉道友多費心?!?p> 文勝府是陳國最大的府,也是皇都所在,所以文勝府城隍的權(quán)利極大,若是有他插手,事情或許會好辦一些。
只不過,廣道仙宗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始終是一個難辦的問題,若是有什么事情能毀了它這張面皮就好了。
葉無緣剛靠近喇叭院便聽到些其他聲音,慶幸自己沒直接進去。
推開門一看,是紀榮和紀念正做在院子里和兩個徒弟聊天,倒是沒見千鈴出來,許是不太方便。
幾人見葉無緣回來,紛紛打過招呼,便拉起了家常,雖然紀榮也想知道更具體的事情經(jīng)過,可有些東西不是他想能知道就知道的。
聊了一會兒,葉無緣心有所感,抬頭看看另一邊的天空,心中嗤笑。
好么,他還沒找呢,人家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找了個委婉的理由送走紀榮父子,葉道友兩指朝著門口一點,大門無風自閉,一把銅鎖掛在門環(huán)上,儼然一副無人在家的樣子。
走到半路的紀榮打了個寒戰(zhàn),沒想到葉小兄弟他們居然住在那荒僻的陰宅,真是藝高人膽大??!可冷死他了!
千鈴在本體中一陣觳觫,自覺不太對勁,便跑了出來。
“葉前輩……”
“顧爭,宋魚,探探風頭?!?p> 葉無緣抬手止住她的話頭,留下這么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就在新搬出來的一張?zhí)僖紊祥]眼假寐。
下一刻,他的身形便消失在幾人的視線中。
院中狂風乍起,吹的那一墻的牽?;▏W啦做響,若是那一朵朵小喇叭是真的,估計現(xiàn)在能吵死個人。
風做起韻,五彩霞光做秀,錦衣綢緞做襯,玉冠長劍做勢,當真是神人降世般的排場。
就是本事低了些,連葉無緣的隱身妙法都堪不破。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廣道仙宗那真?zhèn)鞯茏拥摹凹议L”。
一行共五人,為首的是一個須發(fā)花白的老者,其他四人皆如那真?zhèn)鞯茏右话愦虬纭?p> “師父,就是她,那個花妖,她身上陰氣極重,還妄稱自己是花靈,簡直可笑!”
那真?zhèn)鞯茏訉⑶р徶附o老者看。
老者掃視院內(nèi)三人,目光直接定在千鈴身上,毫不客氣的說:“就是你這邪祟打傷了我的愛徒?”
千鈴抿唇,反駁道:“是他先不分青紅皂白出的手……我不是邪祟?!?p> 老者眼神一冷:“無知鼠輩!你的意思是說本座也不分是非?”
不由千鈴再反駁,他抬手就揮出一袖光刃。
當!——
一柄長劍擋去他的術(shù)法,劍身旋轉(zhuǎn)之下,狠狠的插入一旁的假山之中。
宋魚眉頭緊鎖,語氣不善:“我說老大爺,你眼神是不是不太好?這還有兩個大活人呢,你就不問道問道?”
老者冷哼一聲,不屑道:“也不過是兩個活人罷了,助紂為虐的東西,今日你們?nèi)说故强梢栽邳S泉路上有個伴兒?!?p> 葉無緣聽到這話眼皮一抬,心道好狂的口氣,只是不知若是他發(fā)現(xiàn)旁邊還有他這么一個“道友”,還能不能這么狂……
宋魚和顧爭聞言都暗自捏緊了拳頭。
人家這是看透了他們的修為,根本不將他們放在眼里。
奇恥大辱!
想他們在虛懷村仙人堆里的時候,也沒見有仙人這么瞧不起他們,哪怕是最孤傲的離劍真仙也定多嘲諷他們頑劣,誰想到在這人世反而要受這鳥氣!
“娘的死老頭,你是哪根山窩窩里的大蔥,在這里秀什么身長呢?!”
那真?zhèn)鞯茏右娝昔~滿口不敬之語,看他更是不屑,嗤笑道:“鄉(xiāng)野村夫,我家?guī)熥鹉耸菑V道仙宗重岳真人,你這種土包子也配知道他老人家的名號?”
宋魚朝地上碎了一口,“我呸!屁的真人,真人我見多了,哪個像他這鳥樣?再說了,你家老頭師尊是真人,我家無良……無緣師尊還是真仙呢!”
葉無緣:逆徒?。。?!
真?zhèn)鞯茏樱骸熬湍悖磕泸_誰呢?!”
那重岳真人瞥他一眼,止住還想說話的徒弟,這倒是個氣度好的,被宋魚這樣罵都氣息穩(wěn)重。
“曉天,今日為師不教你道法,教你的是為人處世?!?p> “你一個仙宗棟梁需要與雜碎爭吵么?那完全就是浪費時間,還降低了自己的身份?!?p> “雜碎,就應該被一腳踩進泥里,直至腐爛?!?p> 重岳真人此刻看宋魚的目光完全是在看一個死物。
趙曉天聽了師父的話恍然大悟,心想也對,反正他們今天都得死在這,吵不吵的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他眼神陡然不屑,道:“師尊說的對,雜碎,就應該被一腳踩進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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