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緣和楊賜剛進(jìn)院門,就看到宋魚在練劍,葉無緣見多了沒覺得有什么,倒是楊賜越看越上癮,巴不得過去一起練。
“好!好劍!”
宋魚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一跳,扭頭眉色不善道:“你誰?!罵誰好賤呢?!”
楊賜一聽也覺得自己說的不太妥當(dāng),連忙擺手解釋。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想必這位就是宋道友了,在下楊賜,是經(jīng)這位葉兄弟介紹,特地來與道友結(jié)個善緣的?!?p> 宋魚一聽,看了葉無緣一眼,隨即變了變臉,笑道:“原來是楊道友啊,幸會幸會,在下宋魚,是無緣的表哥,我們初來乍到這南林國,能結(jié)識楊道友自然是幸事?!?p> 葉無緣:逆徒這兩個字,他已經(jīng)說倦了。
宋魚和楊賜兩人一見如故,聊的天南海北的事,連葉無緣都沒見宋魚那么能吹過。
兩人自然而然的聊到了白綾的事,宋魚便委婉的說了下自己與她的交情,讓楊賜聽的直皺眉頭。
“這……,宋兄,這白綾畢竟是妖,懲妖除魔從始至終都是怎么修行之人的分內(nèi)之事,妖能有幾個好的,你怕不是被那兔妖給騙了?!?p> 宋魚也覺得自己被騙了,畢竟那兔子打起人來那么兇,一點也不乖順可愛。
“楊兄弟說笑了,憑她的道行還迷惑不了我,而且她也確實無甚大過,不如楊兄弟替我去官府那邊說幾句好話,將她放了罷?!?p> 楊賜一時吞吞吐吐說不上話,這人是他給官府指的,也是當(dāng)著他的面抓的,若是這個時候他去官府再將白綾保出來,屬實有些不妥。
這個人,他怕是丟不起。
他這樣想也不錯,可是他忘了一件事,白綾是因為他才被捕,如果不是因為他,這件案子她本可以置身事外,經(jīng)過這么一遭,就算白綾被放出來,她也不可以再在醉花樓呆下去。
宋魚勸了他一個時辰,誰知這楊賜確實是油鹽不進(jìn),最后竟然灰溜溜的找個理由就溜了。
葉無緣和宋魚也沒再攔他,這種人,拉不下臉,說不通的,只會死犟。
既然楊賜這條路走不通,那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案件本身。
事關(guān)容瑤的身家性命,所以她必不可能說謊,也就是說,郭茂確實是突然死在了她的床上。
體表無傷,且可以置身于死地,第一個想到的手段肯定是用毒,可是仵作已經(jīng)再三查驗,郭茂的身上并沒有毒物的殘留。
那會是什么?
葉無緣和宋魚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么門道,索性打算親自去看看郭茂的尸身。
刑部停尸房,宋魚堵住鼻孔瞪著眼前蓋著白布的尸體問:“為什么你自己不來?”
葉無緣坦誠的說:“因為勞資害怕。”
他是真的怕,雖然說他殺過人也見過鬼,但是這樣專門的來盯著一具尸體看,還是有些心里發(fā)毛,總覺得尸體比鬼可怕多了。
好在他不用直接用手去摸,只是在臺子上施了一個陣法,就能將郭茂全身的狀態(tài)看個大概。
本打算從頭差到腳,可葉無緣運轉(zhuǎn)陣法在郭茂的頭上停留了許久都沒動,他腦袋里好像有東西。
幾個法訣下去,郭茂腦子里的那個小東西被取了出來,說不上來是什么,看著像蚯蚓,不過已經(jīng)死了。
兩人對視一眼,將小蟲子放進(jìn)一個小瓷瓶中,繼續(xù)檢查完畢確定再無其它疑點后才離開。
“那是什么東西?”
“我要是知道還會帶出來?去憑虛觀吧,或許紫云道長知道?!?p> 然而紫云道人表示他也不知道這是什么,“不過,貧道但是聽說過不少御蟲作亂之求,此法一般稱做蠱?!?p> 對于葉無緣來說這倒是一個新鮮詞,從前在虛懷村雖然有養(yǎng)各種飛魚鳥獸的,可從沒聽說過有什么蠱仙。
紫云道人繼續(xù)道:“兩位可曾聽說過暗井?”
葉無緣和宋魚一齊搖頭。
經(jīng)紫云道人解釋說,暗井就類似于修仙界的黑市,專門做灰色生意,里面懂歪門邪道的人頗多,說不定那里有人能知道這蟲的來歷。
暗井,顧名思義,是在井下做的門道,只不過這井不在市井,而在深山老林里。
南林國都城外的山上就有一處暗井,藏在一棵千年老樹的樹洞中,井口還算寬敞,哪怕是胖子也能一躍而入。
葉無緣和宋魚躍進(jìn)去后在黑洞洞的甬道中走了許久才看到一絲光亮,那光通紅似火,叫人看著有些詭異。
走出洞口在臺子上往下看,整個暗井就像是一座地下城池,處處掛的都是紅燈籠,白布幡,大有喜喪之感。
宋魚吞了口口水,覺得這地方比喇叭院還陰森,狠狠地擼了幾把胳膊。
暗井的街道上攤位不多,但是賣的東西都很稀奇,兩人走著走著,葉無緣就感覺背后不太對勁。
三拐兩拐進(jìn)了一個小巷,他猛地躍身飛向身后,沒幾下就將一個黑袍人扭拽了出來。
宋魚上去就對著那人的腹部來了一拳,打的他蜷縮在地上。
“好小子,敢跟蹤你爺爺,膽子夠肥???!”
他一把扯開那人的兜帽和面具,沒想到竟然是個老熟人。
“重岳真人?怎么是你?你居然還活著?”
重岳真人沒管宋魚的話,只是驚恐的看著葉無緣,生怕對方一個不開心就要了他的小命。
宋魚的臉肉眼可見的黑了下來,第二回被無視了,真不爽。
葉無緣見他眼窩深陷,須發(fā)雜亂,像是一副老煙鬼的樣子,道:“你怎么搞成這幅樣子?老老實實的把來龍去脈交代清楚,否則的話……”
重岳真人當(dāng)真是怕了他了,忙道:“我說!我說,……”
據(jù)他說,廣道仙宗滅宗那天他見來的是葉無緣,想也沒想就跑了,這才撿了一條命,此后他怕葉無緣追殺,便一路來了南林的暗井。
雖然暗井生活困苦,好歹也能保命,誰知就在剛剛,他無意間抬頭一瞥就見到了葉無緣和宋魚,害怕他們來處理自己這條漏網(wǎng)之魚,所以他便用了隱身法寶打算偷偷跟著兩人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么,哪成想連隱身法寶都瞞不過葉無緣的眼睛,當(dāng)下就被抓了出來。
說到此處的時候,重岳真人對葉無緣的實力更懼怕了許多,心道這到底是何方怪物?!
對此葉無緣表示,他真的沒看出來他用什么隱身法寶,估計是以他這道妙真仙之身,自帶勘破效果吧。
“那我在問你,你可認(rèn)得這東西?或者說,這是不是你做的?”
葉無緣將瓷瓶中的小蟲倒在地上給他看。
重岳真人看到那蟲子后眼睛一瞇,似乎是仔細(xì)思索過后才將頭搖成撥浪鼓。
葉無緣瞥他一眼,扭頭對宋魚說:“這老頭不說實話,你不是對他多有怨言么?喏,不用客氣,狠狠地打,打到他說為止。”
宋魚問言扯嘴冷笑,道:“奶奶個熊的老東西,無視我是吧?不把小爺我當(dāng)回事是吧?今天我不打的你滿地找牙小爺我就跟你姓!”
嘭!
“哎呦!饒命!我是真的不知道!哎呦!別打了別打了!我真的不知道!??!……”
宋魚是真的發(fā)了狠的打這老小子,要不是他心智堅定,現(xiàn)在道心都被這老頭整出陰影了!
讓你瞧不起我!叫你把小爺?shù)脑挳?dāng)耳旁風(fēng)!打不死你!
“哎呦!別……別打了,我說!我說!”
此時的重岳真人哪里還有當(dāng)日的風(fēng)光,為了活命,臉面什么的他已經(jīng)早就不在乎了,在乎就沒飯吃,還不如拿臉面喂狗。
他修為受損,哪里受的住宋魚這般暴力的毆打,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的說:
“那是蠶腦蟲,是一種蠱,這蟲在被種入體內(nèi)六個時辰后便可進(jìn)入人腦中吸食人的腦髓,不過這蠶腦蟲只知吃不知飽,一般都是直接撐死在人的腦子里。”
“好個蠶腦蟲,”葉無緣負(fù)手立在一側(cè),繼續(xù)問,“那你可知有誰會用這蟲子?”
重岳真人本有些猶豫,可宋魚的拳頭不答應(yīng),見他作勢又要打過來,趕忙道:“是公主!公主申樂,曾跟隨大長老學(xué)過蠱術(shù)?!?p> 申樂公主,她為什么會殺自己的親衛(wèi)?還是一個小將軍,她應(yīng)該知道如果此事處理不好會有什么后果吧?
這件事重岳真人也覺得奇怪,申樂公主他還是見過幾回的,貴為一國公主,自然是識大體之人,任誰都想不出她會做出這種事。
葉無緣沒有殺重岳,本打算廢去他一身修為,不過他以一個廣道仙宗的秘密做了交換,此事便作罷。
回去的路上,宋魚問:“這重岳真人說的話可信么?”
葉無緣考量了一下,道:“大概率是可信的,不過這事還是得讓官府知道,我們先將這蟲子放在郭茂布面上,然后明日我們分頭行動,你和顧爭去容瑤那邊詢問情況,我去探探申樂公主。”
“好?!?p> 第二日,顧爭和宋魚假借探望之名進(jìn)了見到了容瑤,不過此時的容瑤哪里還有什么好人模樣,身上的囚服寸寸染血,顯然是受了不少刑罰審問。
此時的她略有些神志不清,嘴里不住的呢喃著什么,仔細(xì)一聽,她說的是:
“郭郎……我的郭郎,我未害他……郭郎……你為何不帶我一齊走……”
顧爭試著喚了喚她,眼看絲毫沒有作用,知曉今日是問不出什么了。
再看葉無緣這邊,他隱身在申樂身邊跟了許久,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奇怪,只是在窗邊獨坐的時候,她似乎是想到什么,起身在枕頭下摸出一個荷包,面無表情的將它丟進(jìn)了窗外的池塘中。
不知為何,葉無緣總覺得她怪怪的,自己的親衛(wèi)將軍死了,她卻一副無憂無喜的樣子,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也不知道午夜夢回的時候她是不是能……等等!夢!鬼魂!
葉無緣一拍腦袋,他怎么把這茬給忘了,他可以去陰司直接問郭茂的鬼魂??!
南林京都隸屬于紫林府陰司管轄,因此葉無緣一如之前去陰司拜訪了一遭,令他沒想到的事,紫林府的城隍竟然認(rèn)識他。
“鬼神不管陽間事,文勝府城隍與我是舊交,前幾日的信件中聽他提起過葉道友?!?p> 這倒是給葉無緣省了許多麻煩,他表明自己來意沒多久,紫林府陰差已經(jīng)將郭茂的事查了出來。
據(jù)生死簿記載,郭茂乃死于申樂公主之手,不過卻沒有過程,判定也只有四個大字——因愛生恨。
“因愛生恨么?難道說申樂其實喜歡郭茂,但是郭茂卻頻頻流連勾欄場所,令她心生恨意?”
“這些情愛只是可真叫人頭疼。”
“對了,郭茂的鬼魂可是入了陰司?”
那查對的陰差答道:“怪就怪在這里,郭茂的鬼魂并未被帶回陰司,而是失蹤了?!?p> 葉無緣皺眉,失蹤了?和那些童子一樣?難不成這南林國還有廣道仙宗的余孽?
如果不是的話……難道是申樂公主?
葉無緣想起了那個被申樂丟進(jìn)池塘中的錦囊,他臨走之時用取了出來,或許它能給出答案。
葉無緣打開那繡著彩色鴛鴦的錦囊,里面是一條帕子,帕子上繡了首詩:
紅磚金瓦與卿識,深情厚誼無人知。
只愿生無魑魅擾,伴到黃泉轉(zhuǎn)世時。
——郭茂。
這詩是郭茂送給申樂的,紅磚金瓦,說的應(yīng)該是兩人是在陳國皇宮里相識的時候,也就是說郭茂對申樂許了誓,可很明顯,要么是他變心了,要么他本來就在撒謊。否則他不可能死在容瑤房間。
下午,葉無緣囑咐顧爭和宋魚再去見一見容瑤,并且暗中跟她透露一些信息,看她做何反應(yīng)。
誰知容瑤聽后倒是不自言自語了,而是瘋瘋癲癲的一陣笑,不論兩人再怎么勸說都無濟(jì)于事,那笑聲讓宋魚都覺得慎得慌。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兩人出來后不久容瑤便撞墻死了,她臨死前在墻上留了許多充滿怨憤的文字:
“賤人去死!”
“申樂毒婦,也配做公主?!”
“妒婦!就是死,我也要去和郭郎團(tuán)聚,定不叫你稱心如意!”
……
葉無緣等人聽到此事時相繼沉默,容瑤這是在用死來將矛頭指向申樂。
說實話,對于此事,葉無緣是有些自責(zé)的,如果他換種方式,如果他不去刺激本就精神不太正常的容瑤,或許她便不會是這種下場。
還是他想的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