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帶著梁九年這一路,每到一處,幾乎都要耽擱三五日,以至于等他將那十二位貴妃的老家走到最后一處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半月了。
他想快一些,但有梁九年在一路,卻又無論如何都快不起來的,每到一處,梁九年都要在人家的家里住上三五日,盡力拉近關(guān)系,籠絡(luò)人心。
但除了耽擱的時間久了一些之外,一路還算順利,各家了解情況之后,都慷慨解囊,按照粱府給的數(shù)量,家家獻出黃金千兩。
今日,等他走到最后一個城市,也是距離齊都城最遠的一個城市的時候,他的懷里已經(jīng)揣了一萬一千兩金票了。
而這最后一個城市,叫做巴圖,高陽先前帶兵從齊都城趕赴南疆的時候,也途徑過,并不陌生,只是當時看到的是秋景,遍野枯黃,而此番前來,卻是早春,過眼之處,皆是是茫茫雪原。
巴圖地處齊國南部,距離齊都城八千里,山高路遠,氣候寒冷,在巴圖的四周都是遼闊的大草原,所以巴圖人都是以牧馬為生的,齊國許多的戰(zhàn)馬都來自于此地。
巴圖城中,知府大人名字叫做錢多,是巴圖最高長官,也是當?shù)刈畲蟮耐梁?,而且由于此地山高路遠,氣候寒冷,沒人愿意來這當官,自從齊國建國以來,他家這知府一直就是世襲的。
他女兒天生美貌,又有一些與眾不同的草原氣質(zhì),所以被選入宮之后,也是頗受齊威王寵愛的,被封為寧妃。
當高陽再一次騎馬走進巴圖城的時候,他不由得內(nèi)心感慨,如此偏遠之地,也還好大家都忠心于齊國,如果巴圖人心生異志,要自立為王,齊軍想要南來征討,這一路高山大川,地廣人稀,怕是極其不易的。
兩人辛苦抵達巴圖,自是受到錢多的熱情款待,又在巴圖歇息下來,暫且不提。
卻說在齊都城中,這一個多月來,對景家的調(diào)查從未停止,扯出越來越多的案件,而今日,又爆出了驚天消息。
由于牽扯多起案件,提督衙門奉命對景家進行了搜查,除了在景江的家中搜出大量疑似反詩之外,還搜出了一封私通燕國前線大將林嘯天的密信。
齊威王震怒,本來在將景江貶為平民之后,敲山震虎,他以此警告朝中所有官員,要管好自己的家屬,也沒打算追究宰相景然的責任。
但關(guān)于景家的案件卻一件又一件的被揪出來,他不想管都不行。
而今日,更是連勾結(jié)燕國的信件都被搜出來了,這如何讓他不惱火。
其實這些日子,自從景江出事之后,景家人已經(jīng)夠謹慎的了,一個個的規(guī)規(guī)矩矩。
但有人不放過他們,不斷拱火爆料,他們想偃旗息鼓都不可能,那些林林種種的案件之中,有一些是真的,有一些是被牽連的,還有一些純屬栽贓。
比如這封信,沒來由的就出現(xiàn)了。
朝堂之上,齊威王先看了那一些詩,這才抬起眼來,看著被五花大綁的景家父子四人,景然和三個兒子,都已經(jīng)被抓捕,唯有四兒子景洪遠在南疆,還未捉拿歸案。
他問景江道:“本王待你們不薄,你們從小生活是何等的舒適,我大齊國還不夠好嗎,你這些詩里面冷嘲熱諷,一會罵本王昏庸,一會暗諷官員腐敗,你對得起本王嗎,你以前可是本王欽定的駙馬,你對得起自己的身份嗎?”
停頓了片刻,他又說道:“你有什么好諷刺的,你家不貪污嗎,從你家查出來的貪污腐敗案件,多達二十一起,你自己還收受賄賂,幫人考試作弊呢,你還好意思寫出這樣的詩?”
景江抬起頭來:“回大王,弟弟們貪污,不關(guān)我的事,我?guī)腿丝荚?,確有其事,但那是看在好友的面子上,我分文未取。”
齊威王皺眉道:“你還挺有義氣的是吧,當初審理你的時候,你為何默認了,為何不交代你分文未???”
景江答道:“我?guī)腿丝荚嚧_實犯錯,無話可說,再加上有人存心整我們家,我說什么有用嗎”,他轉(zhuǎn)頭看著孫文武:“御史大人,你說對吧?”
孫文武一笑:“景江,你是個才子,能言善辯,憑著一張嘴,黑的都能說成白的,你當時沒收賄賂嗎,那可是人家親口承認的,花了白銀一千兩,委托朋友送給你,要不要把犯人從牢里拉出來再當庭對質(zhì)?”
景江回過頭來,對齊威王道:“大王,我明白了,如果那人真的花了一千兩,那我就被朋友坑了?!?p> “哼”,齊威王一聲怒哼:“作弊就是作弊,還有什么好說的,本王不說你那件事,這些諷刺本王,諷刺本朝的詩,本王也當著年輕人不懂事,可以不跟你計較。”
他拿起那封信來:“林嘯天寫給你的信,你作何解釋?”
景江笑了起來:“大王,你認為這可能嗎,我一個翰林院的副主簿,又不是兵馬大統(tǒng)帥,人家竟然給我寫信,這明顯是栽贓嫁禍?!?p> 孫文武此時喝道:“傳證人?!?p> 門外,五花大綁的又押進來一人,到堂前跪下,叩首道:“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p> 齊威王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垂首答道:“草民是景江公子的書童?!?p> “胡說”,景江呵斥道:“三個月前,本公子已經(jīng)把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掃地出門了,你還敢自稱本公子的書童?!?p> 齊威王問道:“因何事掃地出門?”
景江答道:“回大王,他仗著是我的書童,在府內(nèi)勾搭丫鬟數(shù)人,其中一位丫鬟不愿被他勾搭,他竟然對人用強,這種人當然要掃地出門?!?p> 齊威王又問那書童道:“景江說的是事實嗎?”
那書童說道:“回大王,他一派胡言,他老早就對大王不滿,主要是長公主遲遲不嫁給他,他心生怨憤,常常去青樓放縱也就算了,還想勾結(jié)林嘯天給長公主迎頭痛擊,欲置長公主于死地,他才好另娶他人。所以他派草民給林嘯天送信,約定林嘯天進攻的那一天,他派人去前線作亂,干擾長公主,讓我軍潰敗,等我軍混亂之際,就伺機刺殺長公主,草民送完信回來后心中害怕,勸他懸崖勒馬,他就把草民掃地出門了?!?p> 齊威王聽完,雙眼如刀,幾乎都可以殺人了,他又拿起信看了看:“按照這約定時間,應(yīng)該就是今日,如果今日燕軍發(fā)起了進攻,這就很難說是巧合,景江,若是你迫害云嫣的證據(jù)確鑿,你死罪難逃,不僅僅是你,整個景家,滿門抄斬,好了,此事本王不想再問,我們等著虎門渡口的消息吧。”
他一揮手:“押下去?!?p> 旁邊,孫文武的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險的笑意。
齊都城朝堂之上,景家父子四人和那書童被押走之后,齊威王繼續(xù)早朝,詢問其它事情。
但邊關(guān),戰(zhàn)斗說來就來,真的爆發(fā)了!
原來,數(shù)天之前,林嘯天突然收到密信,寫信人署名為燕國臥底,信中要求林嘯天于今日發(fā)動對虎門渡口的進攻,不管勝敗,齊國朝中都有人倒霉,趁此攪亂齊國。
他看了信之后,半信半疑,不知道是不是高陽寫給自己的,但經(jīng)過幾天的思考之后,他決定試一試,信中說了,勝敗無所謂,他倒要看看齊國朝中有沒有人倒霉,再說了,自己也想趁機試探一下齊軍的虛實。
他突然襲擊,猛烈攻擊齊軍大營,雖然在齊云嫣帥軍強力抵抗下,他未能前進半步,但這一消息,卻立即被前線飛馬報回了齊都城。
上午齊威王早朝,說等著前線的消息,下午,消息就來了,說燕軍向虎門渡口防線發(fā)動了大規(guī)模進攻,力度空前,要求朝廷做好一切支援的準備。
齊威王本來換了便服,又要跟孫文出去養(yǎng)生了,卻突然收到前線急報,立即變色。
“來人,傳百官重新上朝,帶景家父子四人?!?p> 死牢中,有景然的老部下前來看望他,景然一聲長嘆:“你別看我了,我們景家難逃此劫,你如果有空的話,立即騎快馬去南疆,通知景洪逃亡,也好為我景家留一點血脈?!?p> 那老部下流淚道:“宰相,怎么會這樣?”
景然抓住他的手:“不要哭,不要再說廢話,趕緊走,記住,我們的敵人是孫文武和武信侯,走!”
景然那老部下匆匆而去,迅速騎快馬出城,走了不到半個時辰,齊威王重新上朝,一群士兵就來把父子四人拉出去了。
當齊威王怒氣沖沖的把邊關(guān)戰(zhàn)報扔在景然面前的時候,他看了一遍,抬起頭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大王,老臣先走一步,去地下等著你?!?p> 齊威王大怒,罵道:“你這該死的混蛋,你老糊涂了,死到臨頭還詛咒本王,拉出去,就地正法,景家所有人,滅門三代?!?p> 士兵們上前來,拖著父子四人向外,朝堂上百官噤若寒蟬,鴉雀無聲。
景然高叫道:“蒼天,你若有眼,請劈死孫文武和武信侯這些亂扯賊子吧,不然,我大齊危矣,大齊危矣!”
父子四人被拖出去大約一刻鐘之后,人頭被端到了齊威王的跟前,他木然坐在寶座上,也不知道是憤怒還是難過,竟然當朝落淚了。
而后,他站了起來:“傳本王旨意,立即派人趕赴南疆,抓捕景洪?!?